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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的文物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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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的文物成精了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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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问:“可否见一下零碎……哦不,见一下尊容?”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除下头巾。底下的头发被染成了明黄色的鸡毛。黑袍脱下,臃肿不堪,里出外进地堆砌着无数混搭元素:几件红橙黄绿的旗袍马褂,袖口一只卡通鹅,几件薄厚不一的东北红配绿大棉袄,全身上下像九十年代的门帘似的,挂满了廉价塑料珠。

难怪他走路困难。这身杀马特行头扒下来,估计能武装一整支廉价剧组,温暖三五个山区小学校。

佟彤看到那只卡通鹅,心里一咯噔,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他是谁了。

最后,对面的混搭男孩抚摸面罩,面露难色。

“人家不是故意要吓人的厚……但……”

佟彤赶紧说:“不用摘了,您脑门上是不是有个大写的‘神’字?”

作者有话要说:聪明的小朋友肯定猜出来这是谁啦

相信我,他会变好看的!

PS:翠玉白菜、肉形石、斗彩鸡缸杯、乾隆碧玉玺、毛公鼎……这些都是台北故宫的精品馆藏

第19章 大白鹅

“可他是《快雪时晴帖》啊!!”

佟彤围着希孟转圈圈,“王羲之的墨宝!”

“我知道。”他咬着陈亮赠送的进口车厘子,满眼嫌弃,“但我没想到,分别几十年,居然变成这么个嗲精。”

《快雪时晴帖》,传为东晋书法家王羲之的手迹,被古人称为“天下法书第一”。

它是乾隆最得意的收藏之一,一直保存在清宫内府。直到近代烽火迭起,《快雪时晴帖》命运沉浮,于1949年被运往台湾,一直是台北故宫的镇馆之宝。

巧得很,在北京故宫推出青绿山水特展之后,台北故宫也举办了“书画菁华特展”,拿出了不少压箱底的宝贝,《快雪时晴帖》赫然在内。

所以那个自称叫雪晴的男孩才说,“可素人家真的不想就酱紫出镜耶!”

因为《快雪时晴帖》实在是被乾隆祸害得无从下笔了。原件短短四行28个字,让乾隆盖满大印不说,每次拿来欣赏都忍不住提笔点赞,题了70多处、上万字的弹幕,甚至在左右绫裱处挖出空白写字,可谓每毫米都利用到家。

什么“神乎技矣”,什么“龙跳天门,虎卧凤阁”、什么“天下无双,古今鲜对”……

彩虹屁一个接一个,对着书圣的脸狂喷。

他不仅自己写,还让周围大臣写,到晚年老花眼了,还让别人替他写。

他不仅在上头题字,还题诗,还作画——山寨了元代钱选的一幅《王羲之观鹅图》,续在原作后面,整得像小学生作业里的看图说话,生生把好好的书法作品变成了配图小人书。

乾隆在《快雪时晴帖》底下水了那么多层,以原本纸张的大小自然写不下;于是他一截一截在后头接纸,生生把巴掌大的一张信笺接成了加长版卷筒卫生纸。

如今的《快雪时晴帖》,好比一条五米多长的大风筝,其中99%都是乾隆瞎涂的。往空中一放,天空为之捂脸,只有用望远镜才能找出王羲之的“二十八骊珠”。

最夸张的还在后头:乾隆对该帖欣赏备至,情不自禁在骑缝处写了个硕大的“神”字,跟王羲之的原稿肩并肩。

……

如今,顶着脑门上一个“神”,拖着一身冗余的杂牌,《快雪时晴帖》化成了一个杀马特女装大佬,来到了海峡对岸。

他亮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说:“只有你能帮我哎!”

佟彤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也这么说,娇娇也这么说,都说只有自己能帮他们?难道因为她是修文物的?

她说:“我虽然是修文物的,但……但我只会用物理化学的方法修,没学过你们这种玄学的方法啊。况且组里我资历最低,有大把的文物修复专家……”

雪晴微微惊讶:“你真不知道?”

佟彤不解:“……我不知道什么?”

雪晴没再说话。

佟彤跟他大眼瞪小眼,感觉有点头晕。

“……您还是先把黑衣服穿回去吧。”

他这一身装扮可比娇娇吓人多了。娇娇出现在大街上,顶多是收容站的干活。他这身花花绿绿的套娃,估计会直接送精神病院。

佟彤一边感慨着,一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上次娇娇来五彩斑斓地出现在闹市,是因为次元壁打破,乾隆在线发疯,使得原本还算干净的步辇图,变成了乱七八糟的弹幕墙。

佟彤仗义出手相助,属于“拨乱反正”,还《步辇图》以原本的模样。

而《快雪时晴帖》,它已经被乾隆破坏得乱七八糟,毫无扭转的余地。

可不是吗,刚才雪晴早就说了,“几百年都是酱紫过来的,我受够了啦!”

佟彤意识到这点,刚才“两岸一家亲”的雄心壮志顿时冷了。

“真不好意思,”她抱歉地说,“不是我推脱,但您这一身行头都已经是‘完成时’了,我爱莫能助啊。”

雪晴还在一样样从行李箱里摊东西:“王希孟那小子是怎么告诉你的?我们的创作层和人间界连接起来以后,乾隆在里面肆无忌惮的发疯,把许多原本无辜的文物都破坏掉了。”

佟彤听他似乎有diss希孟的意思,不知为何有些抵触,“嗯”了一声。

不过平心而论,《快雪时晴帖》算是书画类文物中的老前辈了。即使对于是否王羲之的真迹有争议,那也最晚是唐代摹本,比希孟老了几百年,叫他一声小子不算嚣张。

雪晴捋捋头发,一丛黄毛里露出一双英俊的凤目。只不过涂着粉色的睫毛膏,完全湮灭了那种古典美。

“可是你想没想过,”他说话一急,弯弯腔就没那么明显,“像我这样一身陈年老伤的作品,也是乾隆发疯手欠之后的产物?只不过由于你们人类的记忆刷新,你们对我这副样子习以为常,从来没想过,我也许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其实我和被你帮助过的步辇图桑没区别。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在你记忆里我们的模样。”

他这话说得绕来绕去,换了别人可能就晕了。

但佟彤好歹是受过各种好莱坞科幻大片教育的,一下就听出了他的重点。

“你是说……我可以扭转历史,把《快雪时晴帖》重归纯净?像妇联的平行宇宙那样?”

那摆在博物馆里,不知有多气派!大家再也不用在一片弹幕里寻找真迹了。

雪晴睁大一双无辜的眼:“妇联?台湾没这个部门哎。”

他失望撇嘴:“我造你不信……”

“我信我信,最起码得试试啊!”佟彤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我想起来了,希孟那小子确实对我说过,时间在创作层是可以回溯的!”

话音未落,房门开一条缝。

有人倚在门框上,半垂着眼皮扫了她一眼。

“希孟那个什么?”

佟彤假装四处看风景:“前辈。德高望重寿比南山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前辈。”

院门吱呀一声响,佟姥姥拄着登山杖进来了。

“小彤,今儿晚上不做饭了,咱出去吃……”

姥姥笑眉笑眼的喊了一句,眼看佟彤房间里走出一个移动的垃圾袋。

佟彤追在后面:“别乱走……”

见姥姥已经愣住了,佟彤赶紧解释:“这位吧、这个是……”

前几天那个“搞行为艺术的”小姑娘已经搬出去了,想来是洗心革面找到了工作。今天院子里却又来了个更奇怪的陌生人。

姥姥不禁皱眉:“这也是然然同学啊?”

佟彤:“不不,是……是……对了,是他们学校交换生。外国的,沙漠那边儿过来的。这不是响应一带一路吗,人家大老远来学中文,刚下飞机。宿舍还没批下来,先住这儿。”

娇娇还在首博展出。张浩然的老房子暂时空着。佟彤朝那大门一指。

雪晴很上道地朝姥姥鞠了一躬,眼睛一弯,黑头巾黑面罩底下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姥姥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行为艺术”。

佟彤在姥姥身后拼命打手势,不让他说话。要是姥姥发现他是男生穿裙子,非得立刻赶人不可。

姥姥拉住“外国友人”的手,笑呵呵地大声说:“远来是客,你瞧小彤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就在家里开伙了!——话说,姑娘吃得惯中国菜吗?哎呀小彤她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自从全权负责了希孟的食宿之后——主要是食。其他方面他基本上不怎么花钱——佟彤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一个理财规划,不然半年后他老人家拍屁股走人,她的花呗可没人继承。

雪晴几十年没回大陆,闹着想吃涮羊肉,问她附近有没有高分餐厅;佟彤考虑再三,决定出去买菜。

当然她嘴上说得头头是道:“您这副模样出去,下一秒特警就来了——话说您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雪晴被勾起一点委屈:“本来想搭捷运,可是安检好严格哎,我又不想脱衣服,只好走过来的。”

佟彤为首都地铁安检员点赞。他们知道自己拦下的是《快雪时晴帖》吗?

饭桌前头的电视里放着新闻,正好播到台北故宫的“书画菁华特展”。

硕大的海报前面,记者拦住几个看展归来的游客:“请问你们对这次展出的镇馆之宝《快雪时晴帖》有什么看法吗?”

台北市民甲:“我以前只知道王羲之字写得好,没想到他还会写诗耶!还写了那么多首。”

台北市民乙:“而且他还会画画耶!”

台北市民丙:“而且还会刻印章。真是全才。”

得,这是把乾隆的涂鸦全当成王羲之的墨宝了。

记者: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

雪晴听着新闻,望着一锅热腾腾的涮羊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佟彤轻声安慰:“我帮你,不变卦,我帮你!”

佟姥姥热情劝:“快吃,快吃!——小姑娘还不把面罩摘了,这儿又没外人!”

雪晴摇头笑笑,夹起一片羊肉蘸了料,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和准确送进了嘴里。

谁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做到的。

佟彤一乐,自己吃两口,转头一看,希孟看着那锅冉冉升起的热气,居然也若有所思,神态和雪晴相似,似乎是有些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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