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几个女人,多少都有点文青气质。
听了冯一博对家的憧憬,一时都有些心潮澎湃。
又聊了一会儿,冯一博就告辞回府。
等他走了,两姐妹又回屋里。
说起姐妹间的私密话儿。
先扯了几句闲篇,才又聊回那宅子。
想起冯一博刚刚的介绍,黛玉不由感慨了一句:
“要是宝姐姐也在都中就好了!”
这是想起,刚刚冯一博说东院是大房的。
顺着就想起了西院的归属。
正是宝钗。
见妙玉笑着看她,便又顺口解释道:
“她也是个有才学的,只是惯会藏拙,不过还没见什么能难倒她。”
想到之前与宝钗相交时,她涉猎甚广。
又想到妙玉这些时日显露的才气。
黛玉不禁想知道两人若较量一番,谁输谁赢。
脸上不由挂上一丝笑意,道:
“若是姐姐和宝姐姐在一起,定能聊得来的。”
妙玉虽平日有着几分自矜,但对黛玉却是难得认可了的。
如今听闻她夸起宝钗,心中颇有不服。
她自信一笑,道:
“你每次说起那位宝姑娘,都是十分推崇的样子,倒是让人想要一睹风采了呢。”
言语之间丝毫没有出家人的出尘,却似多有较量之意,
想起此时屋里只有两人在,说些私密话也无妨,妙玉又红着脸打趣道:
“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们俩虽情同姐妹,但毕竟份数两房。”
说到此,微微顿了顿一下,才问道:
“真就没一点比较之意?”
黛玉的脸颊也爬上一丝红云,
但身边只有妙玉一人,又无别人在旁。
自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自也是有的。”
当下先微微点头承认,又笑道:
“但那也是先自己要好,而不是盼着她的不好。”
林如海健在,现在有所依靠。
又与冯一博定亲,将来有所依靠。
黛玉再无“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哀怨。
整个人都自信起来。
妙玉闻言微微颔首,口中不由赞道:
“你这话倒是明白的很。”
没想黛玉见状,却话锋一转,打趣道:
“再说我有姐姐在,你比她还先过门呢!”
说到此,已然憋不住笑意,说道:
“嘻嘻!到时我们姐妹同心,定是远超她一人。”
妙玉刚还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此时顿时脸红心跳,口中道:
“你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
眼见她不胜娇羞,黛玉更是来劲儿,正色道:
“我这不是看姑姑身子,也调理的差不多了……”
话说的一本正经,腔调却是有些古怪。
妙玉闻言自是知她要说什么,一时更是脸红。
整个人扑了过来,一把抱住黛玉,急道:
“你说什么疯话呢?”
虽被压制,但黛玉嘴上依旧不饶人,道:
“我说姑姑身子好了,姐姐怎还不愿?”
妙玉伸手想捂住她的嘴,口中怕她继续,还急道:
“你还混说?”
“咯咯咯!”
黛玉左躲右闪,就不让她捂嘴,还继续道:
“怕什么?若冯家哥哥听去,正好把你接走!”
正这时,晴雯听见动静进来。
见姐妹俩竟在打闹,顿时在门口止步。
站在那里吃吃的笑了起来。
“晴雯!你这死丫头,还不来帮我!”
黛玉这一年锻炼身体颇见成效,但到底还未长开。
被大她六岁的妙玉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见晴雯进来,黛玉赶紧呼叫援军。
没想到,眼见她挣扎着,晴雯却轻咬下唇,忍笑道:
“姑娘,你们是亲姐妹,谁我都得罪不起。”
说着脚步往后,随时准备出去。
但眼神却丝毫不离,显然不舍这边热闹。
口中还说着风凉话,道:
“这是你们主子间的事,我才不管呢!”
妙玉听她如此说,有些不满道:
“她是你的主子,我可不是!”
“对对对!”
黛玉连连点头,不顾妙玉为她说话,直接两人都被她囊括在内,打趣道:
“她不是你主子,等将来过门了,和你一样都是姨娘!”
这下晴雯就红着脸转身要走,黛玉却还喊道:
“还不过来帮我,将来非让你们这两个姨娘好看!”
连续的无差别攻击,终于让妙玉忍无可忍的开始进攻。
在黛玉腋下挠个不停。
“啊!?
黛玉尖叫一声,显是被搔到了痒处。
笑个不停:“嘻嘻嘻,姐姐别闹!”
同时嘴上也开始求饶起来。
“姐姐我错了,再不浑说了!”
“啊!”
姐妹俩吃住一起,关系越发好了。
几日后,又一起去往贾府。
贾母三番五次让人来接,再不去就有些不好。
和林如海说了之后,就坐上贾府的马车。
见面之后,贾母千般挽留。
让两人多住些日子。
黛玉之前的厢房依旧保留着,又在旁边给妙玉拾掇了一间屋子。
两人就在贾府住下。
在这边,妙玉多是陪着贾母,还有王夫人讲经论佛。
还颇得二人欢心。
在长辈面前,她谦和有礼,行止有度。
可同辈面前,除了对黛玉这个妹妹说几句。
其余时间,颇显高冷。
尤其很多时候,就算说话,也带着几分倨傲。
有几分恃才放旷的样子。
像是谁都不放在眼中似的。
实际上,只是她的性子有些孤僻罢了。
见长辈不过是不失礼数,见同辈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可这样只让人觉得,她对上对下,有两幅面孔。
也导致贾府大多同辈,对她都不太喜欢。
哪怕是李纨和王熙凤,也觉她性情古怪不好相处。
只在长辈面前见面寒暄,私下却从不走动。
黛玉则除了陪贾母说话,也和三春姐妹时常一起玩耍。
还会去李纨、熙凤那边拜访。
倒是比妙玉多了几分社交天赋。
贾母盛情难却,姐妹俩才不得不留下。
但也只准备小住几日就回去。
其他时候,倒也算开心。
只每每见了宝玉,妙玉还要避着些嫌。
毕竟后宅男丁,破有不便。
还把黛玉带得,也跟着一起避讳起来。
姐妹俩来了两日,宝玉就有些忍不住。
主动找黛玉去玩。
没想黛玉像没见他来似的,转身就奔探春屋里去了。
见黛玉走了,宝玉就知是看见他来才躲开了。
顿时也觉无味,闷头又往凤姐屋去。
想要逗逗大姐儿,治愈一下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毕竟,这时就大姐儿对他毫无芥蒂。
只要一逗弄就会朝他笑了。
刚走几步,又想起熙凤今日好像有事。
于是转身又往回走。
可巧看见黛玉从探春屋里出来,又看到他了还想避开。
他连忙赶上去,喊道:
“你且站着。”
黛玉脚步稍显犹豫,宝玉又道:
“我知道你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以后不再纠缠就是!”
毕竟是她表哥,黛玉其实并没真的多讨厌他。
只怕被他黏上,纠缠不清罢了。
此时,听他说“只说一句话”。
黛玉就停住脚步,转身施礼,口中道:
“二哥哥请说。”
宝玉见她停住,顿时欢欣不已,笑着道:
“两句话,说了你听不听呢?”
黛玉一听,以为他又要纠缠没完,回头就走。
宝玉顿时急了,在后面喊道: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黛玉听见这话,由不得站住,回头皱眉说道:
“二哥哥这话难免让人误会,以后还是别胡说的好!”
说到此,还是忍不住问道:
“当初怎么样?今日怎么样?”
宝玉被她一训,顿时嘴一撇,有些委屈的道:
“哎!当初姑娘才来,那不是我陪着玩笑?”
一听这话,黛玉就想起自己刚来时候。
他就摔玉,给自己个下马威。
不由冷笑道:“谁稀罕你的玩笑?”
“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
宝玉压根没发觉黛玉已经不高兴了,口中还说着自己的那点小恩小惠。
“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收拾的乾乾净净,收着,给姑娘送去。”
说到此,还回忆道:
“我们一个桌子上吃饭,一个床儿上睡觉……”
这话一说,黛玉勃然色变。
“住口!”
当初要不是冯家哥哥以“礼”相抗,此时还不被这宝玉拿得死死的?
黛玉俏脸含煞,冷声说道:
“你若再说这等让人误会的话,以后咱们就当不认得彼此,可莫要再叫我了!”
此时她已经有些不耐,可惜宝玉完全没有发觉。
还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
“你忘了!你全都忘了!”
宝玉听闻黛玉所言,顿时露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又道:
“你刚来这边的时候,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都替丫头们都想到了。”
说到此,他一双大眼,眼泪汪汪,继续道:
“我当时就想着,姐妹们从小儿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儿,才见得比别人好。”
黛玉此时已经有些无语,不想再和他废话。
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你让我说完吧!”
宝玉见她要走,顿时眼泪奔涌而出。
黛玉听到他的哭腔,无奈的叹了口气。
终究是亲戚,又是外祖母的心尖子。
宝玉见她只叹气,但不走了,又阴阳怪气的道:
“如今谁承望,姑娘人大心大,已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到此,又开始抱屈起来,道:
“每每都视而不见,要么见了也不理的!”
黛玉闻言,不由叹了口气,说道:
“并非视而不见,也并非见了不理,我只望二哥哥能持礼,我这个做妹妹才不会躲你。”
三押没能换来宝玉的理解,得到的只是不解。
“持礼?你我才本该在里,却拿我当了外人!”
宝玉只觉黛玉把他当了外人,满腹委屈的道:
“倒是妹妹把外四路儿的什么宝姐姐、妙姐姐的放在心坎儿上。”
说着,他一撇嘴,想要扇情,说到:
“我又没个亲兄弟,亲妹妹……”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黛玉就皱眉道:
“若环哥儿和探春若听去,该是多伤心?”
两人此时就站在探春屋外,这话自然是在提醒宝玉。
但听到宝玉对贾环、探春的不认可。
黛玉也觉心中发冷。
一个连亲弟弟、亲妹妹都不认的人。
该有多无情?
可如此无情的人,却还在你面前说:他只对你最好。
该有多可笑?
黛玉一边说着,一边又摇头,口中还道:
“我可和你不一样,我是认妙玉这位亲姐姐的。”
对于有亲姐姐这件事。
黛玉从开始的无所谓,到现在的无所不谈。
一共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甚至孤僻的妙玉,也开始对这个亲妹妹打开心扉。
直让两人都暗自惊叹血缘的神奇。
当然。
也是两人都孤独太久的原因,才格外珍视这忽然多出来的血亲。
可宝玉不明白黛玉所想,闻言还急道:
“虽然有那两个,你难道不知道是我隔母的?”
这话声音不小,黛玉已经看到探春就在窗口。
可想要阻拦也来不及了,只能给宝玉使个眼色,口中还道:
“二哥哥,我劝你莫在说这些浑话,凭白让人笑话了去。”
眼见宝玉无视自己的眼色,黛玉又暗示道:
“知道的,说二哥哥是在说同我多好,不知道,以为你六亲不认呢!”
可惜,宝玉已经听不进去别话。
对于黛玉的暗示,也是完全没懂。
“你和那妙玉才认识几日?就成亲的了?”
宝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自我感动的道:
“我和你一样是独出,只以为你和我的心一样。”
这话说的发自内心,却也让屋里人寒心。
说到此,宝玉还不觉哭起来,哀嚎道:
“谁知我是白操了这一番心,有冤无处诉!”
“唉!”
黛玉一时无语,只能默默叹气。
等他嚎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小了,才道:
“二哥哥还是回去想想,若是想不明白就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这话,黛玉就转身就朝贾母屋去。
宝玉见自己一番感人肺腑的话,竟丝毫未能奏效,
又连忙跟在后面,改变了策略,道:
“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着怎么不好,万不曾在妹妹跟前有错处吧?”
黛玉也不理他,只往贾母屋走去。
眼见鹦哥已经掀开门帘,宝玉又拦在前面,道:
“好好好!便当我有一二分错处,你倒是教我,戒我下次!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没二话的!”
黛玉被阻在外面,见此就退后两步,皱眉道:
“二哥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宝玉闻言,顿时眼泪汪汪,道:
“你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我都不知怎么样才好,如何能明白什么?”
“好吧!”
黛玉点点头,沉声道:
“既如此,今日我就说个明白。”
“对对对!我早想要明白!”
宝玉有些激动的用力点头。
他是真的很想想问个明白。
他想知道。
为何如今,姐妹不愿亲他,丫鬟不愿近他。
就连秦钟也远着他。
他想知道。
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不然就便死了,也是个屈死鬼,任凭高僧高道忏悔也不能超生!”
听闻黛玉愿意和他说了,宝玉一时激动起来。
“还得你申明了缘故,我才得托生呢!”
宝玉口中不停,又眼巴巴的看着黛玉。
见她眉头紧皱,似有不耐。
才停下浑话,谄媚一笑,道:
“好妹妹,你说吧!”
“唉!这事说来简单的很,怕府里除了二哥哥,就没人不知道的。”
黛玉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宝玉,缓声道:
“因为对我来说,二哥哥到底是外男啊!”
“啊?”
这话一出,宝玉一下愣住。
似乎从未想到答桉竟然是这样的。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桉啊。
可这就是黛玉的答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