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躲什么?”
廖繁把许亦微抵在门上,双手撑在她两侧。他个子高,这么低头问的时候,侵略感十足。
助理小晴在外头拍门:“微姐?微姐?”
“先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助理就要喊人来了。”许亦微说。
廖繁盯着她,笑得坏且霸道:“好,你先打发她。”
他退开,许亦微转身开了条门缝,对助理说道:“没事,是我朋友的弟弟,你之前也见过的。”
小晴点头:“那我在外头等你?”
“好。”
许亦微关上门,这会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在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腹稿,说道:“廖繁,我们谈谈。”
“姐姐想谈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附近有没有咖啡厅?”
咖啡厅。
许亦微要了杯拿铁,一口喝尽后,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意志坚定得也不能再坚定。
“廖繁,你这样是不对的。”她说。
廖繁靠坐在对面沙发上,目光笔直地看着她。
“姐姐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我为什么要回你信息?”许亦微也直视他。
廖繁胸口一滞。
女人心海底针,之前还对他和颜悦色的姐姐,现在变脸无情。
他喉咙滚了滚,说道:“我喜欢姐姐。”
“然后呢?”许亦微冷冰冰地问。
“我想你也喜欢我。”
“我是很喜欢你,但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廖繁深呼吸。
他之前幻想过无数次两人在一起的美好画面,唯独没想过是这样。
许亦微不回他信息,他想她肯定是忙,再不然就是不好意思。甚至刚才在酒店见到许亦微时,她脸上的表情分明还是慌张和无措。
他想,只要他今天表白,肯定能稳操胜券。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许亦微就反应过来了。
——还是这么个预想不到的、冰冷无情的模样。
廖繁微微侧低着头,他眼皮半垂的时候,有种脆弱的哀伤感,像一只有裂痕的花瓶,莫名让人怜惜。
许亦微见不得弟弟这样,也可能是廖繁乖巧的外表极具杀伤力,她努力维持的冷酷,渐渐破功。
她暗暗叹了口气,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廖繁,”许亦微缓了下语气,说道:“你可能没想过,你这样的情况不叫喜欢。”
“那什么样的叫喜欢?”
“你或许....”许亦微斟酌了下:“应该去找个人谈一次恋爱,然后你就会明白,你对我或许只是出于姐姐的欣赏。”
“姐姐说得这么有道理,难道姐姐谈过?”
“......”
“我毕竟比你大这么多岁。”
“姐姐是顾虑这个所以才躲我?”
“......”
这小屁孩油盐不进。
想了想,许亦微打算来个狠的:“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吗?”
“啊?”
“看来我在姐姐心目中,除了年纪小,其他地方都挺合适。”
“?”
她这么说过?
廖繁整理了下心绪,也没那么难受了。
“姐姐,我觉得年龄不是问题。”
“是问题。”
“哪里的问题?”
廖繁倏地坐直身体,直视她:“我二十四了,是个正常而且成熟的年龄,比法定结婚年龄都还多两岁。”
“......”
许亦微心情复杂,说:“总之,我觉得你太小了,在我眼里,你跟我弟一样,我没法对你产生那种感情你懂吧?”
“懂!”廖繁点头。
许亦微松了口气。
“但感情是慢慢培养的,我也不要姐姐现在就答应我,只要姐姐给我个机会就行,我会证明。”
许亦微血压飙升:“证明什么?”
“证明年龄不是问题。”
“......”
“既然姐姐觉得我其他方面合适,”廖繁又说道:“那为什么不愿尝试一下?”
“什么?”许亦微有点凌乱,艰难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其他方面合适?”
“这样吧,我问,姐姐来答。”
许亦微点头。
“如果我作为男朋友,身高合适吗?”
“还好。”
“颜值呢?”
“也无可挑剔。”
“我对姐姐好不好?”
“当然。”
“家世呢?”
“我不看家世。”
“那这就好办了。”廖繁说:“我觉得我可以做姐姐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蹦出来,许亦微简直头皮发麻。
“你到底懂不懂,男人和女人谈恋爱,不是看外在的这些,如果只是考虑这个因素,那天底下好看的男人多得是,我是不是得见一个爱一个?”
“廖繁,”许亦微用最后的耐心跟他讲理:“谈恋爱也要讲感觉,强扭的瓜不甜。”
默了会,廖繁问:“姐姐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没有。”许亦微斩钉截铁。
“没有,那姐姐这段时间为什么躲?为什么害怕回微信?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地。
许亦微尽快结束了那个永无休止的话题,她发现,廖繁平时虽不爱说话,但口才是真了得,逻辑思维也强,真要认真跟你辩论起来,她还不一定是对手。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对待感情是冲动的、盲目的、也勇敢得像只不怕死的飞蛾。他们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
对于这种事,许亦微有经验,那就是冷处理。
以前在公司时,也有同事爱慕过她,送花送巧克力送包包什么的,她见得多了,冷处理一阵就好了。
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来得快也去得快。
她阖眼靠坐在车上,睡不着,努力想工作上的事,但临走时廖繁说的那句话却时不时涌上心头。
他说:“姐姐现在不答应没关系,总要一天会答应。”
这个臭弟弟!
一点也不乖!
接下来的日子,许亦微几乎把大量的时间都用来工作,工作让她忘记一切烦恼,也让她找到自信和快乐。
至于廖繁。
她不想去考虑,连他的微信都不再点进去,朋友圈也不再涉足。
廖繁的电话被他设置成营销广告屏蔽了,这么一清静下来,她工作效率居然出奇地高。
周一开会,针对钟总的电影项目,许亦微和童敏舒都各自拿出自己的方案。
许亦微的方案是之前就做好的,对于这个方案她很有信心,毕竟电影项目她之前也接过不少,算得上是很有经验。
只不过开会这天,却出了状况。
会议上,童敏舒自告奋勇地先说了她的方案,起初还好,但说到一半时,许亦微越听越熟悉,听到最后,几乎可以确定童敏舒的方案就是她自己的,只是在这基础上稍微改了点东西。
许亦微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情。
跟童敏舒打擂台这么多年,知道她好胜心强,却没想到强到可以不择手段、不顾脸面地盗用他人的东西。
许亦微冷笑,在黄总问她的方案是什么时,她只能开口回道还没做好。这话令在场的人都惊讶,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没有提前准备。
众人的视线在许亦微和童敏舒之间来回徘徊,许亦微也直直地盯着童敏舒,但童敏舒不敢看她。
会议结束后,许亦微直接冲到童敏舒办公室。
“你告诉我,你快乐吗?”许亦微含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她掷地有声地问:“童敏舒,你这么卑鄙,你快乐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童敏舒起身,见外头有人往这边打量,她让助理关上办公室的门。
许亦微笔直地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眼睛,想从她眼里看出点愧疚。
但她失望了。
她跟童敏舒是高中同学,而且还是同一个班级。以前在学校时,她考第一,童敏舒考第二,这万年不变的顺序一直延续到她们高中毕业。
最初,许亦微和童敏舒是好过一段时间的,那时候她刚转学过去,对什么都还不熟悉,学业进度也难以跟上,而童敏舒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很细心地照顾了她一段时间。
两人关系很亲密,直到期末考试,许亦微考了个第一,童敏舒就变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在她转学过来之前,童敏舒是班级第一,回回考得最好,从没落后过。
她理解童敏舒不甘的心情,这么多年来,尽管她做过很多对不起她的事,她大多时候都忍了。
可没想到,童敏舒有朝一日居然连廉耻和自尊都抛弃。
“你到底图什么?”她问。
“图什么?”童敏舒像只疯狂的战斗鸡,昂着下巴笑得冰冷:“就图赢你!”
“哪怕不择手段?哪怕被瞧不起?”
“谁瞧不起我?”童敏舒笑得优雅又恶劣:“在市场部,谁能赢谁就是Kg,大家只瞧不起输的人。”
许亦微盯着她,像不认识她似的,过了会,扬唇笑了。
“你真可怜!”
说完,许亦微出了她的办公室。
走了几步,听见办公室里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动静,她脚步没停,头也不回地离开。
后来,黄总单独把许亦微喊过去谈话,问她怎么回事,如果是因为太忙顾不上,那干脆就把整个项目交给童敏舒,毕竟钟总那边也提过这事。
许亦微这人,从来没有认输的时候,是她的就是她的,不会平白无故让给别人。
她也不是圣母,觉得自己手上项目多就分给别人,这是她凭本事拿的业绩,拱手让人不是她的风格。
方案被盗,那她就重新做方案,并在原来的基础上更加精益求精。
这之后,许亦微的团队几乎忙成了陀螺,有那么一段时间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令她焦头烂额。
“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唐欣说:“我看你这两天状态不好。”
“你觉得我现在能停下来吗?”许亦微说:“团队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个个都很忙。”
“但你也要休息啊,人又不是铁做的,你累倒了反而得不偿失。”唐欣劝:“你是个很会评估结果的人,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懂。”
过了会,她问:“事情很棘手吗?”
许亦微抿着咖啡,没说话。
“怎么,你对接下来的新方案没把握?”
许亦微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电影项目是我擅长的,童敏舒盗用我的方案只是用了点皮毛,我当然有信心做得更好。”
“那你还整天木着脸做什么。”
“童敏舒变了,”许亦微唏嘘:“时间就像把刀,锋利地改变一个人,彻头彻尾,让她没有良知,也没有初心。”
她转头:“我好怕我也会这样。”
“然而我更怕的是...”许亦微停了下,说道:“我发现我居然不知道我的初心是什么。”
“在昇辉这么多年,我只想着努力工作,可为了什么,我并不知道。”
“我是不是变了?”她问。
唐欣放下杯子:“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许亦微深呼吸,努力甩了下头。
“你提醒得对,想这么多做什么,有几个人活着是为了初心的,能好好活着已经不错了。”
“可能,是我快来大姨妈了吧。”许亦微笑了下:“我这两天容易情绪敏感。”
许亦微不是那种被欺负了就默不吭声的性格,她一边紧锣密鼓地筹备新方案,同时,私下在自己团队内进行大清扫,揪出泄露方案的内鬼,并制订计划准备反击。
光这事就耗费了她不少精力,对于廖繁那边,她更是没有空闲去顾及。
也不想去顾及。
她跟廖繁根本就不可能,所幸也不打算跟廖莹摊开说,想着让它慢慢沉寂于时间长河中。
可她低估了年轻男人的意志力,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像一团乱麻,越来越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