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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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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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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黄河蒲津河段,西岸,港区一片忙碌景象,大量等着渡河的旅人,以及采购货物的商贾,都聚集在港区码头上,于东西两岸间摆渡的火轮船,第一班即将船,许多人就等着趁早乘船过河。

港区边上集市,大小客栈林立,许多头一晚在此过夜的人们,纷纷结账退房,在沿街食铺里吃着热腾腾的朝食,准备前往港区乘船过河,开始新一天的行程。

街道上行人渐渐增多,熙熙攘攘,而满载着大量鸡鸭鹅以及猪羊的马车,也出现在街头,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甚嚣尘上,吵得临街房内里尚在熟睡的人们,纷纷从睡梦中醒来。

某客栈二楼临街客房里,睡眼惺忪的宇文温躺在榻上回神,眼睛看着上方“承尘”(布制天花板),侧耳倾听窗外传来的喧嚣声,感受着“生活气息”。

作为皇帝,他住在皇宫里,起居的环境十分安静,晚上睡觉,足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所以对于“生活气息”很陌生,现在,听着窗外的喧嚣声,宇文温总算觉得自己终于接触到了人间烟火。

伸手往身边一摸,却现空空如也,转头看去,却见陈媗正坐在窗边对镜梳妆。

陈媗此时身着薄裙,露出双肩,宇文温看着佳人的背影,听着耳边传来的车马声,忽然眼前一花。

某街边廉价小旅馆,一个隔音效果很差的“标准间”,有家不回却在这里开房、夜不归宿的一男一女,这简直是绝佳的故事素材。

宇文温摸了摸小胡子,干咳一声,引得陈媗转过头来。

陈媗见着宇文温醒了,正要上前服侍,却听宇文温说道:“小陈呐....”

她先是一愣,见着宇文温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随后心中明白,差点笑出声,随后娇滴滴的答道:“叔叔....”

“嗯,你昨晚的表现不错,叔叔很满意。”宇文温一脸衣冠禽兽的模样,招手让陈媗过来,自己坐起身,一把将美人楼在怀里,从旁边抽出几张流通券:

“呐,这是下个月的生活费,不够的话,再和叔叔说...”

“嗯....”陈媗拿着流通券,一脸娇羞的模样,却听对方说道:“那个...昨日跟你走在一起的男孩,是谁?”

陈媗闻言一愣,随后做紧张状:“啊?那,那是我同学,只是同学.....没什么特别的...”

宇文温一脸怀疑的表情,随后板起脸说:“嗯?那是你同学维礼吧?你可是叔叔的宝贝,不可以和别人来往,知道么?”

陈媗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宇文温也笑起来,两人抱在一起,好一会才分开。

宇文维礼,是陈媗为宇文温生的儿子,而宇文温昨晚包下整个客,安排妥当,随后和陈媗在这客栈“开房”过夜,为了营造气氛,还搞了一出情景剧。

那就是化身“有钱好叔叔”的宇文温,包养了家境贫寒却面容姣好的州学女学生“小陈”。

“小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同学“维礼”,两人两情相悦,但“维礼”却不知道自己的梦中情人,已经被一个“油腻中年人”包养。

为了凑足聘礼,“维礼”一边读书一边勤工俭学,期待着有一天,提着聘礼到陈家迎娶“小陈”,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勤工俭学的那家客栈,正是“小陈”陪着“叔叔”过夜的销魂窟。

不一样的身份和关系,陌生的房间,嘈杂的环境,宇文温和陈媗的兴致都很高,于是一夜尽兴,如今又演了一出戏,确实有意思。

宫女送来早餐,两人吃起来,宇文温一边吃,一边看着手中的流通券。

作为“流通券之父”,宇文温可以说是看着流通券“长大”的,当年只在黄州西阳城里流通的流通券,如今已经在各主要都会流通,越来越接近于货币。

二十余年时间过去,参与流通券“联保”的商家、柜坊和行会越来越多,无数人的信用将流通券的信用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而行流通券的日兴昌柜坊,也实现了“汇通天下”的雄心壮志。

无论是辽西的营州柳城(北)、东海上的耽罗(东),交州的龙编(南),益州的成都以及河套的丰州绥远(西),都有日兴昌柜坊的分号。

来自天南地北的商人,怀揣轻飘飘一张汇票,跋涉千山万水,都能在目的地的日兴昌分号兑现足额资金,在这个时代能有如此成就,作为日兴昌大东主之一的宇文温,真的很欣慰。

二十多年时间,他从郡公变成了天子,日兴昌由黄州城里的“票号”,变成了汇通天下的大柜坊,如今即将蜕变成“银行”,那么流通券,是不是也该更进一步,变成法定货币呢?

这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选择,宇文温当然知道行纸币对于一个国家的财政会有何等样的正面效果,而朝臣们也开始青睐流通券,甚至有人建议,以流通券作为俸禄的一部分,放给官员们。

之所以有如此提议,是因为连年布价、粮价下跌,使得官员的收入大幅贬值,因为大家的俸禄,都是以粮食、布匹为主。

即便数量不变,但因为粮价、布价的价格腰斩之后又腰斩,使得官员们的收入也受到极大影响,他们所得粮食和布匹除了满足日常所需,也是维持日常开支的硬通货。

宇文温要用经济手段对付世家大族,却连带着沉重打击了官员们的经济来源,所以需要有另一种硬通货来弥补,铜钱总是有些不方便,所以很多人的目光,就集中到流通券身上。

可以说,朝野内外对于用流通券替代部分粮食、布匹充作俸禄的建议,即便不支持,也不会有太多人反对,面对如此大好局面,本该是一鼓作气、行纸币的好机会,但宇文温却迟疑了。

前几天,他做出了最终决定,流通券依旧只是民间的一种信用凭证,朝廷不会以此作为法定货币。

印纸就能当钱花,这对于统治者来说,是最大的诱惑,也正是因为这种诱惑,才让宇文温痛下决心,斩断流通券蜕变为法定货币的可能。

一旦承认了流通券为法定货币,将官员的俸禄以部分流通券替代,那么随着来的问题,一是假币必然大规模泛滥,二是纸币迟早超。

然后流通券的信用在短短数年之内破产,如同大明的宝钞一样,变成废纸。

这不是宇文温自己吓自己,他认为行纸币的条件还不成熟,先,基本等于文盲的百姓无法识别纸币的真伪,又不会算数,根本就没法用纸币。

其次,印纸就能当钱用的诱惑,能让毫无金融知识的宰执们杀鸡取卵,无节制的滥纸币,后果就是纸币的信用崩溃。

这种情况一旦出现,他作为皇帝都制止不了,所以,何苦呢?

替代铜钱、成为大宗货物交易信用凭证的流通券,就在各大都会的市场流通,避免一车车的铜钱运来运去反复折腾,百姓们日常生活中的小额交易,依旧用铜钱即可。

官员的俸禄,就用铜钱或者“一当百”的金银陌来部分替代,做工精美的流通券,不该承担那根本就承担不了的重任。

宇文温看着手里的流通券,就像看着儿子们,作为“儿子”的最高庇护者,他不会为了虚名而拔苗助长。

如果将来有一天,社会的展终于达到了可以行纸币的程度,他看不看得到,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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