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村向北直走四十里,经过一个时辰的跋涉,一群人停下来找了个空旷地稍微修整一二。
“注意警惕!”所有人围成圈,又稍有间距的休息。多数人坐着,也有人观察着四周。
“王铁匠,你上次就没休息,这次就好好修整一下嘛。”有一个巡查的人小声劝道。但王大锤的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眼睛盯着丛林深处,在上空低低盘旋的小灰也低声鸣叫起来。
“小心!”其实不待王大锤提醒,所有人就已经反应过来,抄起武器,摆开阵型。
沉寂片刻后,一道黄影如箭般直射而出。几道破空声响起,箭光乍现,没入石中深入两寸,也溅起一缕血迹。那到身影停止了下来,是一个四尺左右的黑点花豹,它左前肢一个擦痕渗出丝丝血滴。
“它受伤了。”王大锤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只普通的花豹,还没有踏上寻道之路。当即不再犹豫,周身轻震,抡起砍刀身体便伴随着刀影扑过去。
花豹只来得及一抬爪子,刀光斩下,闷响一下,豹子应声倒地。
“牛啊,王铁匠,哦不,王队长。”一个人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王铁匠瞪他一眼:“去把它收拾了,麻利点,别把其他东西引来了。”
看着其他人围绕花豹做着简单的处理。王大锤靠着颗大树,擦着砍刀刀背上的血血迹若有所思。
“怎么了?”老队长走过来。“老队长,这不对劲。”王大锤把砍刀收起来:“我们才深入十里路,就碰见这种肉身七八层纯净的野兽。以往要碰见,起码得接近二十里。”
老队长也一皱眉:“确实不常见。”
“所以我只是用刀背,怕血腥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感觉着大荒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王大锤冲着远处的人喊道:“喂,一群懒狗,快点儿,收拾好另外找个地休息。”
但在这时,小灰再次短促地鸣叫。王大锤刷的一下站直了,手中捏紧了砍刀。其他人也很果断,抛下花豹散开缓缓后退。
丛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声音渐渐近了,变成了树枝破裂的咔吧声。它用双角拨开藤,一个庞大的身躯出现眼前。
饮血青牛。
“他奶奶的,居然是它?”王大锤下意识地捏紧砍刀,手臂上青筋暴起,手心的汗,浸润了砍刀上绑的布条。
王大锤感觉一只手放到它肩上。“别激动。”老队长轻声道。“老队长,我没昏头。”王大锤没有回头,死死盯着饮血青牛。其他人也慢慢退到了它身边。饮血青牛也没有向前。两方互相凝视着。
“王铁匠,现在干什么?”一个人低声问道。
“看它干什么。”王大锤简单答道。
此时饮血青牛,低沉地警告着,俯下身子,慢慢细嚼着花豹尸体,眼睛还向上瞟着他们。虽然他们知道饮血青牛食肉的习性,但当着他们的面吃他们以后的口粮,还是让他们心生怒火。
王大锤一面盯着饮血青牛,一边瞟着小灰,看见小灰在天上划过一个竖直圆面,心中一松:“没有其他野兽在附近了,准备。”
小灰突然间高亢鸣叫,饮血青牛抬头一看——
嗖嗖嗖,利箭飞出,扎入青皮中只深入不到一寸。有一只箭刺入青牛眼中。
“哞。”饮血青牛想将箭拔出,却只引起更加剧烈的疼痛。几道绳索套在它角上,奋力拉动。带倒钩的鹰爪绳甩出,绕在它前腿上,钩子深深刺入血肉。
饮血青牛拼命挣扎,结果让绳子越缠越紧。它又猛地向人群冲刺。所有人早有准备,从两侧分开。饮血青牛向左侧身斜跑,右方的人双臂泛起青光色,紧拉绳索,青牛村,正是因以力若青牛修行而得名。
噗,几个人绕到后方,将鹰爪钩缠绕在后腿上。饮血青牛发现不妙,在原地不停腾跃。四方的人用力牵制,七八个人竟还是隐隐有些拉不住。王大锤在一旁找机会出击,余下的人用长矛刺,只能刺入皮毛。但足够了,矛头的毒已经渗入血中。
大半炷香时间后,饮血青牛动作迟缓起来。“毒起作用了。”所有人眼睛一亮。
再过了一炷香,饮血青牛待在原处喘着粗气,身上皮开肉绽,血痕密布。王大锤看准时机,提手,下劈。
“哞——”皮肤破裂,血肉外翻,鲜血汩汩外流。执矛的人顺势依着从伤口刺入。这时,饮血青牛止住踉跄的脚步,眼中充满血丝和恨意,它浑身震动,硬生生将矛折断,向后一退,绳索被绷直,七窍和双眼渗出血液,陡然间向王大锤冲去。
另一方拉动绳索的人没料到,被一下子拉离地面。右后腿的鹰爪钩撕扯掉一块血肉,它的蹄下震起烟尘。
王大锤立刀于面前,眸子轻微收缩:“它刚才没用全力!”那个人刚才因矛折断摔倒在地。现在它冲过来,王大锤能避开,但他身后那个人很难说。
青牛冲至面前,王大锤果断地腾空而起,刀身紧贴身前,分毫不差地从两角间穿过。王大锤感到一阵带泥沙的风打在他身上。他拧动身体,暴起的青筋映现暗红色,刀光斩落,插进饮血青牛颈间。
饮血青牛扬起前蹄,王大锤顺势滑下滚落于地,前面的人也趁机避开践踏。砍刀依旧插在脖子上,饮血青牛冲进林中,活生生将一棵碗口粗的树撞断,留下一路飞溅的血液。
“追击,它撑不了多久,别引来别的玩意儿。之后我们退回去一些再狩猎。”王大锤瘫坐在地,声音有些疲惫。他看着其他人追去,皱起眉头,眼中有透露着疑惑与沉思。
若有人此时能俯瞰辽阔土地,无穷无尽的凶兽正在迁徙。恐怖的身影一个个出现,茂密的丛林轻轻摇动,隐藏着波涛汹涌的暗流。
在蛮荒丛林无法丈量的深处,有一条延绵不断的山脉。山上树木稀疏,砂石荒地,无数孔洞像蜂窝密布。若有人走进去便会发现,所有洞穴竟隐隐通向同一条通道。这条通道被似蛛网的岩柱支撑着,向上是天坑深井,向下是深渊幽谷。
层层叠叠的黑暗和死寂之下,有一座祭坛,祭坛上立满尖锥,每个尖锥都刺进一个难辨生死的生灵。尖锥已经被浸透,各色的血痕如血管般密布,再流经复杂的沟渠汇聚在中心的暗淡绿火。火焰内部明暗变化的扭曲图案,像是整个蛮荒的变迁。暗淡的光亮深藏在深渊之下,仅仅映照了它前面一个黑色身影。锋利的大颚,竹节般的触须,它看着火焰,像看穿了无尽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