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抖着手,心脏“突突”直跳,瞬间我就想把这条新闻发给我妈,但最后一刻我停下了。
还是不要告诉她了,避免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可我又实在兴奋地很,就给司楠发了条消息:[司楠,我很开心]
司楠很快就回我了:[怎么]
我编辑好消息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我看着司楠发的“怎么”二字,有些无措。
哪有正常人会把人死当成是好消息的啊。我实话实说会吓到她吧。
于是我撒谎道:[明天可以见到你,所以很开心]
这次司楠回复我的间隔长了些,我握着手机反复看我发的消息,总觉得自己在说废话骚扰她。
可她居然回我:[我也是]
我躺下翻了个身眉眼含笑,内心默念着“明天见,司楠”。
第二天司楠果然没有坐那辆加长版的豪车来找我,但来的还是一辆价格高昂的汽车。
司楠站在我面前,见我一直盯着车看,抱怨似的小声说着:“这已经是车库里最便宜的车了。”
和她身高截然相反的小委屈惹得我忍不住发笑,司楠恶作剧般地捏了捏我的胳膊,故意装凶地问我:“笑什么?很好笑?”
我憋住笑摇了摇头,司楠这才松开我的胳膊,反手握住我的手腕道:“上车吧,约好tony老师了。”
“好。”
车上司楠打了个哈欠,口齿有些不清地说:“有点困,我眯一会,伊然,到了叫我。”
我听话地点了点头,本以为和她坐在豪车里多少会有些不自在,没想到感觉上和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不同。
司楠还是那么喜欢睡觉,睡着的样子也依旧那么安静柔和。
突然间我察觉到一道视线,转过头才发现是司机,他在看后视镜里的我,见我转头他立马移开了双眼。
我想一定是我一直盯着司楠让他感到奇怪了……
于是我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湛蓝的天空,纷飞的落叶,穿梭的车辆,人间烟火气,处处沁人脾,这都是以往我不曾留意过的美景。
也或许是我心态上的变化,自司楠来到我身边后,我已经不是以前那样的压抑了。
我真幸运啊。
我没忍住又回头偷偷看了眼司楠,嘴角弧度向上杨了些。
到地方后,还没等我叫,司楠就醒了。她睡眼惺忪地拉着我的手下了车,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低沉:“就是这里。”
我对理发店的印象还停留在刺鼻的香味、轰鸣的吹风机声、地板上脏乱的碎发,所以当我看到眼前的建筑物时,震惊地长大了嘴巴。
准确来说,它不叫理发店,叫会所。大厅的地面干净光亮,空气里的味道丝毫不会让人不适,等候区除了柔软大气的沙发,还有新鲜的水果和糕点和饮料。
“饿了?”
司楠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听起来她已经彻底清醒了。
我忙把眼睛从那些糕点上移开,解释道:“没有,我就是看看。”
没想到我的肚子竟然在不合时宜的肠鸣了……
我有些无语,明明早上吃了面包的啊。看来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司楠好笑地挑了挑眉,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这的东西不好吃,等会带你吃好吃的。”
我只好乖乖点头同意。
理发师是一个很温柔的男生,他的动作很轻,之前给我洗头发的另一个男生也是。他们的服务让我受宠若惊,仿佛我是一个珍贵的易碎娃娃一般。
理完发后我和司楠说起这种奇妙的感受,她笑着说:“他们一个月工资两万多,竞争压力很大,如果因为态度不好被投诉,会直接被开除,所以……懂了吧。”
我再一次张大了嘴巴,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一个月两万多,如果是我,态度一定比他们还好……”
说完我忙抿紧了嘴巴,左右看看确保没有人听到才松了口气,而一旁的司楠却低头捧腹笑了好半天。
好丢人啊。
还没等我缓过来,司楠就拉着我来镜子面前拍照,她说:“你看,是不是比之前好看多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有些陌生,厚重的刘海被打薄,细眉杏眼格外突出,脸颊的碎发也都被处理上去,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不再阴沉,甚至有些元气。
原来我也可以变好看啊。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嗯”,司楠捏着我的胳膊说:“主要还是伊然宝贝的底子太优越了。”
我失笑,从来没有人用“优越”来形容过我。
司楠真好。我真幸运。
“咔擦”
司楠又拍下了我正出神的照片,我气鼓鼓地看向她想让她删掉,但她居然举起手笑着说:“够的着手机就让你删。”
我撇了撇嘴,气呼呼地说了句“幼稚”。
司楠得逞地笑了,正想说话时她的电话铃声响了,司楠看了眼备注,一脸严肃地冲我摆摆手,转过身去接电话了。
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司楠的表情像是发火的前兆。
“伊然,今天有些事,先送你回去,下次再带你吃饭。”司楠双手插兜,面无表情,语气明显在压抑着烦躁。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担心她再送我回去耽误她的时间,就说:“我自己坐公交回去,你先去忙吧。”
司楠皱了皱眉头,思考片刻后说:“好,到家发消息。”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内心有些不安。我完全不是她那个世界的人,自然也猜不到她可能忙些什么。
失落感瞬间海浪一般地翻涌上我的心头,如果我可以帮到她好了。
我独自多愁善感了半天,一抬眼才发现坐反了公交车。
我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笨啊。
等我换乘好公交车时,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了。我怕司楠担心我,就先给她发了消息过去:[司楠,我到家了]
司楠很快回了我:[好]
然后我就像完成任务一样地轻松了些,转过头看了会风景,心里却还在挂念司楠,她现在心情怎么样了?忙完了没有?
公交车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的余光瞥见了刚刚那家会所,瞬间就捕捉到了司楠的身影。
我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趴在玻璃上仔细地看着司楠,她居然还没走,而且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司楠双手环胸,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漠,男人背对着我,西装革履,个子很高,看起来很年轻。
我眯起眼睛想要看的更清,他们好像是说完话了,司楠大步离开,男人也终于转过身。
恰好此时公交车启动,我因为惯性摔在了椅背上,可在晃动视线里,我看到了他的脸——和萧鸿风一样,简直就是年轻版的他!
我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呼吸困难,那个男人就算化成灰我也记得,他一定就是萧鸿风的亲生儿子萧明非!
为什么司楠会认识他?为什么他会在光华市?
司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紧紧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脑海里控制不住地猜测:“司楠来到我身边不是巧合”……
我抓紧了前面座位的椅背扶手,浑身像是被抽了力气一样疲软无力。
我以最阴毒的心思,做着最下流的猜测。
或许司楠根本就知道我是谁,萧明非大我十岁,大司楠九岁,他们是情侣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抓了抓头皮,祈求着脑海里黑暗的想法都散去,可事与愿违:
“她知道我未成年,知道我一个人住,一定是萧明非调查的我”
“她接近我,一定带着什么目的”
“萧明非一定不想我和我妈安生地活着!”
……
“前方即将到达本车的终点站:公交北站,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后门下车,开门请注意,下车请注意安全。”
公交车的播报语音响起,我瞬间从窒息感里回过神来,扶着把手浑身无力地下车后,我咬着牙掏出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司楠的名字前不停发抖。
如果点下去,我应该质问司楠些什么呢?如果,我看错了怎么办?
忽然,我像是重新有了力气一样,喃喃自语道:“那个距离那么远,我可能是看错了……”
“而且,而且我都那么久没见过萧明非了,说不定他长大后和萧鸿风不像呢?”
“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有很多,他不一定就是萧明非啊。”
“再说,再说如果是真的,他们想对我干什么呢?司楠对我这么好。”
想到司楠,我咬着唇滴落了两滴泪,她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那样恶毒的猜测她?
我为什么,就是改不掉这种恶意揣度的毛病?
我这样,和那些坐在筒子楼楼道造谣我妈打胎的妇人,有什么区别?
我捂住了脸。泪水决堤一样地涌出。
我厌恶自己。
曾经也有人不惧众人的眼光和我站在一起,可最后他们都被我吓跑了。
我有时都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被害妄想症。
他们说:“你的忽冷忽热耗尽了我的一片好心。”
他们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们说:“伊然,你真是活该。”
我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害怕司楠也会离开我,更怕她对我那样说话。所以我不敢质问她,更不敢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给她。
对了,我可以找萧明非!
我灵光一闪,飞快地抹了把眼泪,慌里慌张地拿出手机搜索萧明非的信息。
“继镇江市企业家萧鸿风去世,萧式集团股市动荡不断,据悉,其子正接手集团,并表示不方便接受采访。”
“震惊!萧式集团新总裁疑运营不当压力过大,自愿退出集团管理。”
“萧式集团闲散太子爷如何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该太子爷本来可以好好经营集团,就算不会,也能持股每年分红,可谁想到,他居然把集团卖了,跑到意大利逍遥快活了!”
我皱紧眉头仔仔细细地浏览着网页,无论哪则新闻或是八卦,都没有萧明非的照片。最近的消息是六年前的,网传他去了意大利,从此再未回来。
我默默松了口气。
他把公司都卖了,手里一定有不少钱,如果他真想刁难我和我妈的话,早就刁难了。看来他应该就是去了意大利,再也没回来。
或许是萧鸿风去世的消息冲击太大,导致我把别人看成了年轻时代的他。
想着,我平静了许多。
沉重如海绵的内心浸出密密麻麻的愧疚,我怎么可以那样想司楠呢?
我握着手机,等不及地给她打去了电话,我想听一听她的声音,让我心安。
“伊然,怎么了?”
司楠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像一汩清泉,浇灭了我的慌张和无措。
明知她看不见,我还是用力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放缓声音说道:“司楠,我们考试之后还做同桌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司楠低低笑了两声,才说:“废话。”
我揉了揉鼻子,微微笑着:“那就挂了吧,我没什么事,别耽误你忙你的事。”
“没事,刚刚管家来找我,我已经忙完了。”
哦,原来是管家啊。
我低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脸上温度急剧上升,我真是……怎么能这么小题大做呢?
“那,我,你……”我有些慌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楠又笑了,语调自然地说:“算了,先挂吧,伊然宝贝话都不会说了。”
“伊然宝贝”四个字从听筒里传来的时候,我的呼吸瞬间乱了。
司楠,我可不可以也叫你……
我摇了摇头,飞快地说了句:“司楠,再见!”,然后立马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