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以蓝却是不以为然,抬头望了上首坐着的凤倾一眼,嘟囔道:“跟着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怎么死都不知道。”
戚易欣听到了,忙扯了扯墨以蓝的袖子,低声训斥道:“休得胡说!”
端起茶杯正准备喝茶的凤倾听了,手微微一顿,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神色,悠闲的品完一小杯热茶。抬眸望着下首的墨以蓝,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墨以蓝、凤倾、允晔三人在川家磨蹭了一会儿,用完了宵夜,这才斯斯然的离开了川家。
川奕手扶着挺着大肚子的戚易欣,亦步亦趋的跟着,一直将这三位年轻人送出了府。
望着凤倾和墨以蓝打打闹闹而去的身影,夜风中,仿佛还送来他们二人嬉闹的声音,戚易欣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戚易欣这一生,经历了诸多的磨难。小时候因为戚家祖训,延续几百年的医药世家一直恪守着一个苛刻的祖训:传男不传女。无论你的医术多么的厉害,你的药理知识多么的丰富独到,只要你不是男儿身,你便只能居于幕后。戚父和戚母感情甚笃,戚母身体一直不太好,生下戚易欣的时候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将养了好几年,才算恢复了些元气。而戚父不愿纳妾,也不忍心让戚母再生育,于是便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那便是自戚易欣出生之后,便只让心腹之人带在后院养着,对外一直都声称生了个男孩,但因身体孱弱,故而一直在家养着。直到戚易欣五岁开始,才身着男装,在亲人、世交中慢慢的开始走动。
如此,戚易欣以男子身份生活,一直到她的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在四十多岁高龄的情况下,生下了她的弟弟戚天赐。而她的母亲,自生下儿子后,终于一病不起,在病床上躺了三年,最终撒手人寰。
戚母去世后,戚父一心一意的管理着戚家的生意,当爹又当妈的抚养着年幼的儿子。因为觉得自小对戚易欣有所亏欠,所以,当戚易欣提出要随军做军医时,戚父在沉默了三日后,终于点头答应了。
自此,戚易欣才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活,离开了那一个让她又爱又怨的家庭。随军十年,归来已年近中年。彼时,墨辰病重,顾青筠随侍在旁;川奕临危受命,被授予大将军称号,代替墨辰守护凤苍帝国。作为川奕的妻子,戚易欣因为从军十年,出生入死,挽救了无数战士的生命,功勋卓著,被封为欣泽诰命夫人。
他们看着凤苍皇国在凤宇的统治下、在墨辰的南征北战下开拓疆土、日益强大;同时,也是看着凤宇和墨辰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一人倒在了辰王府,一人倒在了朝堂上。而凤倾与墨以蓝二人,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戚易欣深知,凤倾自小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因为其母后陆太后的缘故,凤倾自小就对墨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怨恨,觉得是因为有墨疏影的存在,才使得他的母后得不到凤宇的宠爱,入宫十几年都在独守空房;但是,凤宇却又将年幼的凤倾交给墨辰调教,教授他权谋之术、防身之术。而那样小的一个孩子,便懂得了趋利避害,不但没有将心底的怨恨表露出来,反而知晓墨辰是凤苍最为厉害的人,也将会是他以后强有力的左膀右臂,所以将自己心底的真实心声统统都封存了起来,完全遵照墨辰的教导与魔鬼式的训练,让自己日益强大。
至于最后,川奕是如何知晓了凤倾的心机深沉,便是在墨辰病重之后在辰王府养病期间。墨辰作为太子太傅,自凤倾五岁起便开始教导他为君为臣之道,传授了凤倾一身的武艺,直至墨辰因救妻子顾青筠而身负重伤、最终一病不起。整整十年的恩义,凤倾却并未放在心上。墨辰在辰王府养病期间,凤倾只来看望过一次,命人送来了补品,而且来去匆匆,之后到墨辰离开,都未见踪影。
直至一年前,墨以蓝回到帝都,并带回来墨辰夫妇已身故的消息,凤倾才算是有了感恩之心,对墨以蓝甚为照顾。
但是,戚易欣却不是这样看。她是一个女人,心思比川奕细腻缜密。在戚易欣看来,凤倾对于墨以蓝,却也是怀了深沉的心思的。如今,墨以蓝入驻辰王府,承袭了辰王的爵位,俨然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凤苍最为尊贵之人;而墨楠退隐,墨璃又是那样性子的一个人,墨家迟早也是要墨以蓝担起来的。墨以蓝是一位女子,虽然自小修炼,但却对于权谋之术一点儿都不懂,也不擅于与人周旋,心思单纯。凤倾生性风流,对于姑娘家的心思揣摩得深刻,他如今与墨以蓝走得这般近,无非是想将墨以蓝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掌心,为他所用罢了。毕竟,如今他虽然贵为皇帝,朝政却一直被左右相把持,他能做主的事情少之又少,而他已经成年,自然再不愿意做那傀儡了。他想要掌握朝政,若是有墨以蓝相助,事半功倍。
川奕见戚易欣此时情绪低落,知她心里必然又在担忧墨以蓝被凤倾所用,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些有的没的,都是你自己凭空想出来的。以蓝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自有分寸。”
戚易欣深深的叹了口气,苦笑道:“以蓝固然是聪明,但也抵挡不住对方是只狡猾的狐狸啊。只希望以蓝能够守着自己的心,不要被这只狐狸的甜言蜜语给迷惑了。”说完,忍不住剜了身旁的川奕一眼,抱怨道:“以蓝回来我便让你留意这帝都可有适合她的男子,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你了解得怎样了?可有合适的?”
提到此事,川奕不禁一阵头大。戚易欣因在家养胎,平时除了看一些医书、督促一下川景谦的功课外,便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