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异常的寒冷,整个大西北犹如冰窖一般。李九州不习惯这样刺骨的酷寒。隆隆的马蹄声惊醒了萧瑟如鹰的疾风,塬上的疾风如刀般掠过狂舞的旌旗,带头的军官擦了擦被风沙吹得有些疼痛的眼睛,高声喊道:“前面就到灵州了。”大军疾行,迎着扑面而来的风沙。朔方节度使本是由李林甫兼任,李林甫一死,节度使之职空缺,朝廷调任田珍任节度副使,暂时管理这边事务。“没想到李将军这么快就到这了。”田珍笑嘻嘻的迎了出来,他是灵州城最大的官,身后跟着一群风尘仆仆的将领。他们跟随田珍从遥远的娑勒城,打败吐蕃,征服小勃律后,一路来到了灵州驻守不久,因此看上去比李九州更多了几分远道而来的疲惫。李九州的话音被呼啸而过的风吹得有些模糊:“行军至此,借地休息,多有打扰。”“李将军远来辛苦,快请进屋。”田珍将手一引。李九州命人安顿好了军马,这才进了屋,万南山紧随身后,被李九州止住了。屋中清淡,唯一的乐趣便是一缕胡琴音,众人寒暄了几句,便因为这苍凉的琴声而陡然安静下来。循着琴音望去,弹琴的却是一个衣衫简陋,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只自顾自的弹着琴,眼里似乎只有琴一般,浸满寒霜。李九州在现代社会的老家,只有每逢丧事时才会演奏二胡,于是听得格外忧伤。伫足听了片刻,眉头微皱,说道:“弹得好。”田珍客套道:“乡间野人,让李将军见笑了。”那老头停下了手中的琴,眉头一扬,嘴角一咧,这才让人反应过来,原来他并不是个严肃之人。老头嬉皮笑脸的问道:“李将军既然说好,为何还愁眉不展。”“张老头。”田珍斥责道,“将军面前,不得放肆,你先下去。”老头于是抱着琴走了出去。田珍让人取来茶盏,他对李九州到此是没有准备的。李九州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有些苦涩,不比京中好茶细腻,稍稍皱了皱眉,放下茶杯说道:“我观帐外军士,长柄大刀,好不威猛,田公陌刀将军之名,果然名不虚传。”田珍虽是武将,却也彬彬有礼,“说起威猛,田某实是不敢当,待将军到了疏勒,再看那神通大将军威,才叫威猛。”李九州点了点头道:“李嗣业李公的威名,我也早有耳闻,只恨未能一睹陌刀军风采,今日在田公帐前得见,已是叹服,我大唐有此勇士,何愁外敌不破。”田珍笑了笑,“高节度使坐镇安西都护府,又有李将军前往,此次定能大胜。”“田公曾与吐蕃交手,不知其战力如何?”李九州向他取经。田珍的话让他高涨的士气又稍缓下来:“吐蕃人骁勇好战,往往不凭智计,加之边关一带地形复杂,倒也在其身上讨不到什么好处,听闻将军此次前往,又要与大食交手,恐
怕不易。”“为何不易?”李九州追问。“吐蕃、大食作战类似游牧之人,依仗马匹冲锋,与其交锋,当斩其马,短兵相接,我军将士亦不弱也。”陌刀多为步兵所持,利于斩马,他这番话,不正是在说跟吐蕃、大食打仗,陌刀军有优势吗。没想到田珍先抑后扬,侧面夸赞了自己的陌刀军一番,李九州笑道:“如此说来,若能得陌刀军相助,胜算更大。”“李公留任驻守疏勒,其帐下陌刀军或恐不便随军前行。”田珍早就想好了,抱拳作辑,“将军若是不嫌弃,我愿从帐中调拨一队陌刀队,随将军同往杀敌。”能得到一队强援,李九州自然乐意,还了一辑,“若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田珍唤了帐中一将领前去点拨人马,又对李九州说道:“这便安排,将军且一同前往,看我点拨之队可还使得。”当下,两人便走出帐中,没一会,那将领已点好人马,一千人的陌刀队整整齐齐立在操场。田珍和李嗣业,是大唐最擅长使陌刀之将,这些士卒都是由田珍亲自教导,一个个全身披甲,手持长刀,杀气腾腾,气势如虹。“强将手下无弱兵,陌刀军果然名不虚传。”李九州连连称赞。“李将军谬赞。”田珍嘴上客气着,眼中光芒闪耀,“此队人马,便由先前弹胡琴那张老头带领,协助李将军。”“张老头?”李九州眼神有些迟疑的看着他。田珍让人唤来了先前弹奏胡琴的那老头。“鄙人见过李将军。”张老头朝李九州行了个礼。“不必客气,田公既然已让你带队随我同行,咱们以后也算是战友了。”李九州说着,不禁在他身上细细打量,这老头一把年纪,能不能行军打仗,都让他有些怀疑。张老头眉头稍皱,不解道:“战友?”李九州也不解释,“张……”犹豫了一下,还是叫出了口,“张老头,我第一次来西域边关,以后还得有劳你了。”“不劳烦,不劳烦。”张老头客气得很是敷衍,却又嬉笑道:“将军叫我老张头就行。”田珍在旁边说道:“张老头这么多年一直在安西四镇,那边情况,他最是熟悉不过,这也是我让他陪将军前往的目的。”看着张老头嬉皮笑脸的模样,李九州原本踌躇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笑着道:“知道了张老头。”张老头似乎对自己的称呼很是在意,忙补充道:“老张头可比张老头好听些。”李九州一听,老张头和张老头,只不过是把“老头”两个字分开来了,心中嘀咕:有什么区别吗?“他这人就这样,习惯了就好。”田珍皱着眉对李九州说到,生怕他不高兴。李九州笑了起来:“张老头倒还挺有趣的。”见他并不介意,田珍也笑了起来:“李将军不拘小节,真是洒脱至极。”三人相互一看,便都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