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舞狮的人极多, 老少皆有,小孩们更是高兴得欢天喜地地跑来跑去。
阿圆站在旁边等,也不知是被萧韫牵着还是怎么, 她连动都不敢动。
呼吸也下意识地放轻了。
时间门变得漫长起来, 人流还在穿梭, 锣鼓仍在喧闹,可她脑子里嗡嗡声越来越大, 所有注意力皆集中在掌心的地方。
不知是自己的汗还是萧韫的,掌心热意越来越盛, 连着她自己浑身都变得燥热起来。
就在她极度难熬时,小外甥解救了她。
他看见杂耍的人肩膀上站着只猴子,格外稀奇。连糖葫芦都不舔了,指着猴子就嗷嗷叫。
萧韫睨了眼,勾唇问:“还想不想逛逛?”
“嗯?”阿圆热得鼻尖冒细汗。
“你的小外甥似乎想逛逛。”萧韫说。
“可我一会得带他回去吃饭呢。”
“无碍,再逛片刻。”
见她犹豫,萧韫道:“你不是说你表姐和小外甥要离京吗?离了京城不一定能见到这么热闹的庙会。”
阿圆看了看眼巴巴的小外甥, 想想也确实如此, 便点头道:“好。”
她正想抽出手,但还没等她动作, 萧韫又拉着她往前走了。
小外甥还在啊啊啊地说话,萧韫像是能听得懂似的, 跟他解释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阿圆还是头一回见他跟小孩相处,竟毫不违和, 很是有耐心。而且小外甥似乎看起来挺喜欢他, 被他举高时,手舞足蹈地欢呼。
就这么,阿圆偷偷看了会, 视线不经意落在两人的袖子上,那里,他还牵着她的手。
心想,他就不嫌热吗?
这会儿汗津津的,他越发握得紧了些,惹得阿圆都觉得手有点疼。
她试着抽了会,但没抽动。
再次抬眼去看萧韫,他面色如常,像是没感受到似的。
阿圆也不敢动静太大,不然,沈哥哥都不以为然的事显得她很在意似的。
于是,也只好假装不知,尽量镇定自若。
走了没多久,人群渐渐松散下来,因为这片街道宽阔,周边还有许多小摊以及其他玩乐的活动。除了一部分继续跟着舞狮队伍走,还有一部分已经被别的吸引。
这时,小外甥又看上了路边摊子的布老虎,指着东西继续啊啊啊。
萧韫抱着他走过去,询问布老虎怎么卖。
这处小摊是专门卖小儿玩意的,上头摆放的东西琳琅满目。在萧韫抱着小外甥去够东西时,阿圆趁机抽开手。
他突然转头看过来。
“怎、怎么了?”阿圆心虚又慌张,生怕被他看出什么。
萧韫也没说怎么,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又继续转头去抱小外甥了。
“”
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倒是令阿圆脸颊倏地就红了。
脑子里也乱哄哄的。
“姑娘?姑娘?”摊贩喊了她两声。
阿圆回过神:“什么事?”
“你夫君让你付银钱呐。”
“?”
“”
阿圆瞪萧韫,同时又被摊贩这句“夫君”弄得尴尬得不行。
她问:“为何让我付钱,不是你要给他买东西吗?”
萧韫很直白:“我没带银子。”
“”
憋了憋,阿圆从袖中掏出钱袋,递了几个铜板过去,对摊贩说道:“他不是我夫君,您弄错了。”
摊贩听了,讪笑:“哎呀,我见你们抱着孩子又牵着手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家子呢。”
“”
他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阿圆脸红红的,没法做人了。把布老虎塞进小外甥手里,扭身就走。
萧韫勾唇,缓缓跟在她身后。
前头见着个茶寮,萧韫戳了戳阿圆的背。
“做什么?”阿圆转身。
“去那坐坐。”
“不是要逛庙会吗?”
“渴了,去喝盏茶。”
阿圆忍不住道:“你一文钱都没有的人,逛街要求还挺多。”
萧韫一副吃软饭吃到底的模样,眉梢微扬:“那你管不管我的茶钱?”
还能不管吗?
羞归羞,可萧韫要喝茶要买东西,阿圆也不能因这点跟他计较。
萧韫率先抬脚往茶寮里走去,寻了边上的一个空位坐着,要了两碗茶,还要最好的。
阿圆抿抿唇,静默地在他旁边的条凳坐下来。
小外甥得了布老虎高兴得很,放在嘴里咬。
“哎,咬不得。”阿圆倾身过去夺。
但因着小外甥被萧韫右手抱着,而阿圆坐在萧韫左手边,这么倾身过去,整个人几乎跟萧韫贴在一处。
她是下意识的动作,也没想这么多。
倒是萧韫,起先愣了下,随即也没偏没躲,任她来夺布老虎。怕她坐不稳栽下去,还抬手虚扶在她腰侧。
由于倾着身子,阿圆的长发斜落,一部分落在萧韫的身上,惹得他手背痒痒的。
别看小外甥才一岁多点的人儿,可力气却不小。以为有人抢他的布老虎,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争夺。
不过最后还是被阿圆抢过来了。
她说:“这东西得洗过后再给他玩,不然也不知干净不干净就往嘴里塞,会生病的。”
“嗯。”萧韫应声。
也不管小外甥嗷嗷嗷喊,阿圆满意地坐回位置。但后知后觉地发现,适才两人似乎离得太近了些。
她脸颊热热地去看萧韫面色,依旧如常。
这才松了口气。
等喝完茶,时辰也差不多了,阿圆要带小外甥回去。
“沈哥哥是出来办差的吧?”阿圆说:“你快些回去吧,我们也回去吃午饭了。”
“嗯。”萧韫继续应声。
也不知是不是阿圆的错觉,总觉得现在的萧韫有点奇怪。
可此刻萧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也不敢抬眼去仔细瞧哪里奇怪。
就这么的,强忍着臊意,假装淡定道:“那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她上前要抱小外甥,但萧韫没给她。
阿圆疑惑抬眼。
就见萧韫似笑非笑的:“你不累?”
“嗯?”
“从这里走到肖府有两条街,这么抱回去会手酸。”他掂了掂小外甥:“这小家伙还挺沉。”
阿圆正想说若是累了可以交给婢女抱,但她视线一转,发现之前跟着的婢女这会儿不知去哪了。
“桃素她们人呢?”
“不知道。”萧韫一本正经地答。
“行吧,”阿圆说:“劳烦沈哥哥再送我们回去吧。”
结果这话也不知哪里不对劲,萧韫听了后,不仅没动,反而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阿圆:“?”
萧韫道:“你我之间门何须客气?”
“?”
阿圆仔细想了下刚才的那句话。她也就说了句“劳烦”而已,往回也不是没说过,出于礼貌,她都是这么说的啊。
可为何在他口中就变得客气起来了?
还有,他这句“你我之间门何须客气”,怎么听着有些有些旖旎呢。
一时间门阿圆都有点懵。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如今她跟沈哥哥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像变了个味儿。
五月十六这日,上京城很是热闹,因为这一日是大塑丞相顾景尘成亲的日子。
这一天,阿圆特地从书院请了假。
其实请假的不只她一人,顾丞相成亲,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去了,还有些甚至想去而去不得,只能把礼送到门口的。
因此,慧香书院好些姑娘们都请假了,皆跟着自家长辈们去丞相府吃酒席。
一般来讲,像阿圆这样的五品小官之女是够不着一品大员府邸酒席的,但她姐姐褚琬是颜婧儿的手帕交,颜婧儿成亲,头一份的喜帖就是送到褚家。
这是女儿们自己交友的事,褚大人不好觍着脸跟着去,索性便把两个女儿交托给小舅子肖闻义和其夫人照看。肖闻义是丞相府属官,这喜酒自然有他一席。
阿圆问:“爹爹真不去?”
褚大人摆手,嘴上说:“爹爹今日当值不得闲呐。”
实际上心里想的是,今日去丞相府吃席的人除了属官,至少得三品以上,他一个五品小官去凑什么热闹,他有自知之明。
褚大人站在门口挥手送女儿们上马车,嘱咐道:“丞相府贵人多,你们好生跟着你舅母,可别乱走。”
“知道啦。”阿圆跟他挥手,等走远了,才拉上车门。
顾景尘成亲,舞狮管乐敲锣打鼓,迎亲队伍几乎绕了大半个京城,一路炮仗不断。据说还撒了上百两的喜钱,路边围观的人群欢喜得跟过年似的,连状元游街都没这么热闹。
可谓十里红妆,盛世繁华。
阿圆听说后,羡慕得不得了,跟姐姐褚琬说:“我以后能有这十分之一的排场我就高兴了。”
褚琬睨了眼自家妹妹:“你都还没结业就想这些了?”
“”
这段时日谈婚嫁的事谈得多了,阿圆在姐姐面前都忘了顾忌。
她脸红道:“我就是这么说一说而已,都还没影呢。”
两人乘马车从城西赶去城东。丞相府宽广,占了整整一条常府街,而此时常府街上已经停满了达官贵人们的马车,一辆比一辆奢华,一辆比一辆富贵。
倒显得褚家的马车寒酸得不行,姐妹俩下车时,还被个紫衣姑娘斜眼嫌弃了会。
那紫衣姑娘也不知是谁人家的小姐,一同跟她们在路口下马车。没办法,常府街堵着了,马车过不得,都得从路口步行过去。
紫衣姑娘不屑与她们为伍,昂着脖颈在前头走得极快。
“母亲咱们快些,”她说:“别让人以为咱们跟这两人是一伙的。”
她嫌弃褚家姐妹,褚琬还嫌弃她呢,啐了句“狗眼看人低”,拉着妹妹阿圆兀自走去大门。
丞相府大门此时等了许多前来吃酒的人,有的没资格吃酒就过来送礼。门口左边摆了张桌子,坐着个账房先生在那将各家的礼做笔录。
而丞相府的管家顾荀则站在门口迎客。
客人太多,都有点迎不过来。
紫衣姑娘和她母亲等在几个官员的后面,见褚家姐妹俩来了,低哼了声。
原本褚琬拉着妹妹也打算等一等,但台阶上的顾荀见了两人,立即招呼道:“褚家小姐来了?”
“快进门。”他说:“夫人已经等着两位了。”
他口中的夫人,正是今天新鲜出炉的顾丞相之妻——颜婧儿。颜婧儿此前已经交代过,见到褚琬和阿圆过来就领去颐夏院。
因此,顾荀见着两人,赶紧吩咐婢女领两人过去。
褚琬拉着妹妹径直进门,经过那位紫衣姑娘的身边时,褚琬还特地瞧了眼。只见这姑娘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同时脸色涨红,连看都羞于看她们。
进门后,阿圆捂嘴笑:“姐姐,那姑娘可真有意思。”
但她话才说完,就瞧见二道门轿厅里头停了顶华丽的轿子。
而一名玉冠乌发的男子从轿子里出来。
不正是萧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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