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匪徒一股脑的往大殿内冲进来,找到机会,姜棣便悄悄离开。
楼衍看了眼姜棣离开的方向,吩咐牧云:“跟上去。”
“那你怎么办?”牧云不放心,楼衍只沉声待:“去看看他跟谁在会面,这么多的匪徒又是哪里来的,一定要查清楚。”
牧云见他语气坚决,只能快步跟出去了。
待他离开后,姜宴便拔出了剑守在了楼衍身侧:“想不到四皇兄居然会出此下策。”
“他也是被逼急了,如今皇上的身体一天天不见好了,就他肯定也开始着急,不管是你或是太子坐上那个位置,他都不会有好下场。”楼衍说罢,瞥了眼一旁全身戒备的太子,目光淡淡。
外面的人杀进来,本该是一片清净的大殿迅速布满了血腥之气,宝相庄严的佛像在如今也显得尤为讽刺。
太子看着楼衍,退到他身侧来,问道:“陈将军既然能及时赶来,想必是你又提前预料到了这这件事吧。”
“微臣没有预知后事的能力。”楼衍淡淡说着,太子未置可否,只是讽刺浅笑:“你说本宫忘了初心,那么昭王呢?你难道没有告诉他,今日会血流成河?”
姜宴皱眉,他的确不知道会这样,而且看样子,小衍应该也不知道。
很快有人朝楼衍刺杀了过来,姜宴提剑挡过,不过护卫退下来开始护着太子离开。
太子看了眼严肃着脸的姜宴,也不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待他走后,姜宴才道:“小衍,你要不要也去避避风头。”
“嗯,这里你留下来处理。”楼衍说完,便转身走了,几次有此刻不顾生死的非要来刺杀他,都被一直藏在暗处的阿忠阿义给解决了,直到他从后殿出来,看到一直在这儿等着他的沙弥。
小沙弥上前来念了句阿弥陀佛,便道:“施主,主持想见您。”
“请。”楼衍说罢,小沙弥便领着他往尚还安静的佛塔后面去了。
绕过佛塔,是僧人们居住的地方,而方丈则是单独的一个小院子,朱红的墙面绿色的琉璃瓦,搭配着门口一棵才种了两年的樟树,犹如世外之地一般。
楼衍让阿忠阿义在外面等着,提步便往里而去。
“你来了。”方丈听到声响,将刚煮好的茶倒了两杯出来,浅笑着道。
“大师不出去看看?”楼衍在他对面的蒲团盘膝坐下,方丈只笑:“生死有命,老衲出去,也只不过是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罢了,不如在此多念即便往生咒,祈祷他们可以早日步入轮回,投胎往生。”
楼衍接过他递来的茶,目光依旧淡淡的:“大师请我来,是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了吧。”
方丈大师依旧笑的平静,喝了口茶后,才笑着摇摇头:“今日请小友来,是来告别的。”
“大师又要去云游了?”
“是活得太久了,日子到了。”灵通大师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看向楼衍,似乎要看穿了他这一生似的。
楼衍听他说他将要圆寂,就像是要见证故友逝世一般,眉心微微拧起。
灵通却看得很开,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符来:“我闲暇时写的,虽没什么用,但你留着安心也好。还有你的夫人,她虽然命格与旁人不同,但都是苦尽甘来,只要你们能熬得过去。”
楼衍知道灵通的话一向灵验,虽然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迂腐的老和尚,和不论是以前的指点,还是后来的提醒,都十分准确。
他说自己和如意需要熬,是熬什么呢?
从灵通大师处出来,前殿已经慢慢归于安静了。
阿忠走过来,看着他道:“尊上,夫人现在没事,前殿的刺客也都抓的差不多了,倒是昭王殿下和小姜公子受了点伤。”
“伤势如何?”楼衍问他。
“小姜公子还好,只是轻伤,倒是昭王殿下被利剑刺穿了左腹,虽然早已服下护心丹,可那剑上也不知有没有毒。”阿忠道。
楼衍面色微微冷凝了些:“寺里的医僧呢?”
“都在照顾百姓呢,昭王殿下也说先照顾百姓。”阿忠回道。
“既如此,请如意出来吧,你去护着,树林里应该潜伏着不少刺客。”楼衍说罢,便去找姜宴了。
魏如意这会儿正一点一点掰着点心吃,心里却是挂记着楼衍的,他又不会功夫,万一保护不利,他要是受伤了,这可怎么好。、
密室里,除了她在担心,其他人的心也都没放下。
陈言袖跟木英二人提着剑守在洞穴入口,以防有人闯进来,胡清微则是根本坐不住,来回的走,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弄得胡夫人也紧张的脸色煞白。
谢妈妈见状,低声跟魏如意道:“小姐,这会儿子应该差不多了吧。”
“嗯,我担心外面还有人。”
魏如意话音刚落,外面就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呼吸齐齐滞住,而后就听得刀剑相接的声音传来了。
魏如意高兴道:“难道是衍哥哥他们已经过来了?”
木英忙去打开入口,但还没等看到楼衍,就看到了冷淡笑着的太子。
“你们果然在这里。”太子看着藏起来的魏如意和陈言袖,嘴角微微勾起,若那些人是姜棣的杀手,那姜棣除了要杀他们以外,一定会派人抓住魏如意跟陈言袖的,可魏如意她们却躲到了这里来,说明楼衍当真是一早就猜测到了姜棣的行动。
陈言袖回头看了看魏如意,收起手里的剑,却没放松警惕,只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外面的匪徒都已经解决了吗?”
说完,太子身后一道利刃刺来,陈言袖刚想出手,那刺向太子的剑便被人挑开了,而后那些伪装成匪徒的刺客也被杀了干净。
太子的人将这小小的入口团团围住,魏如意隐隐觉得有些不好,暗暗朝谢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吧藏在这洞穴里的迷药全部拿了出来。
就在她决定想办法脱离开太子的掌控先去找楼衍时,就听得外面一道笑声传来:“真是好巧啊,居然在这里碰见了太子殿下,这里是怎么了,怎么死了这么多人啊?”
赵霁?
魏如意奇怪的眨眨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子见到是他,也诧异了一下,但赵霁乃是齐国皇帝如今最宠爱的重孙,得罪他,便等于得罪了齐国。
太子睨了眼密室里的人,才淡淡笑道:“十四皇子怎么也来这里了?”
“是静和公主和国师邀请我来的啊,他们二人在吗?”赵霁负着手走过来,看到魏如意眼巴巴的模样,莞尔浅笑:“静和公主,你怎么躲在这里,这外头天气不好吗,我刚刚还瞧见陈将军带着人要往这边来呢,你们还不出来,一会儿他都找不到了。”
太子目光微寒,睨着赵霁:“倒是不曾听说十四皇子跟国师府的关系这么好了。”
“我与陈公子关系不错,所以跟国师府也走的近了些,尤其是静和公主有个厨子,做的点心格外美味,太子尝过没?”赵霁一边说,一边往密室边上走,将那些拿刀的护卫们都拦在了身后。
魏如意虽然不确定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但既然他在,太子便不会轻举妄动。
想罢,跟胡夫人和胡清微道:“我们也出来吧,不然一会儿衍哥哥和昭王殿下过来,都要找不到我们了。”
胡夫人虽然害怕,可看魏如意坚定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一起出来了。
等她们都出来了,陈言袖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木英小心的护卫在魏如意和胡清微母女身侧,赵霁却反而依旧是浅浅笑着:“这里站着也是无趣,太子殿下,我们去前头去瞧瞧吧。”
太子还在迟疑,本来他想要带走魏如意很容易,偏偏出现了一个赵霁,若是他如今再想带走魏如意,赵霁必然不会装作看不见。
就在他迟疑之时,阿忠已经赶到了。
阿忠察觉到周围冷凝的气氛,跟魏如意行礼道:“夫人,现在前面已经妥当了,尊上让属下来接您。”
“嗯。”魏如意见到阿忠,心里的石头便算是放下,跟着他一道快步往前去了。
太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只淡淡勾起唇角,睨着也要跟着离开的赵霁,笑道:“齐国何时也想掺和到北燕的事情里了?”
赵霁忙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大齐何时参与北燕之事了,难道说,我刚刚忽然出现在这里,耽误了太子殿下的什么事儿,惹太子殿下不痛快了?”
赵霁就这样明明白白的问出来,太子脸色微微一僵,又听他道:“说来,我跟姜王府还是亲戚关系呢,我如今来接姜家未来的儿媳妇,也不算过分吧,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耽误了太子殿下什么事,要不然太子殿下指点一二?”
太子看赵霁故意拦着自己的脚步,也完全打消了今日趁乱带走魏如意的想法,只轻笑:“十四皇子误会了,本宫只是随口一问。”
赵霁浅笑,也不再搭话,看着一行远去的女人们,只微微挑眉,也跟了上去。
到了前殿时,浓烈的鲜血让魏如意一阵不适,差点没吐出来,还在谢妈妈带了香囊,立即拿给了她。
魏如意捂着香囊,也不敢看满是血迹的大殿,才匆匆往厢房去了。
到时,姜王妃正姜王爷在花厅里说话,小姜公子手臂受了伤,已经打了好绷带,胡清微一来,瞧见他居然伤着了,眼眶立马就湿了。
“你没事吧?”
她现在还没嫁过去,不敢太直白的表露自己的情绪,只趁着人多眼杂的时候悄悄问他。
姜湛在听到她悄悄摸摸像做贼一般的问候时,脸上露出笑容,也悄悄的回她:“没事,只是轻伤。”
“真的吗?”胡清微又偷偷的问。
姜湛也悄悄的回:“真的,等你嫁过来,我让你去瞧瞧伤口,很小的一道伤,没事的。”
胡清微听着他的话,虽然很正常,可还是叫她禁不住红了脸。
姜王妃悄悄看着他们两偷偷摸摸又守着规矩的说悄悄话,眼睛都弯成一条缝儿了,她这个儿媳,可真是好啊。
魏如意跟众人行了礼后,便跟陈言袖一起去里间见姜宴了。
姜宴自从伤了以后,就开始慢慢发烧起来,意识也慢慢的不清楚了。
“怎么样了?”魏如意过来,先上下前后的打量了一遍楼衍,确定他没事之后,才拿了帕子搭在姜宴的手腕上去把脉了。
不过半晌,她便拧起了眉头:“太医何时能到?”
“从京城过来这里,少说也要半天的行程。”有人回道。
陈言袖忙问魏如意:“半天时间行不行……”
“半天啊……只怕那时候他都凉了。”
魏如意说罢,扭头看了眼楼衍:“我要施针。”
楼衍眼眸微闪:“全身?”
魏如意点头。
楼衍面色几番纠结,他是真的纠结,但让他眼睁睁看着姜宴死也不可能,早知道就留下牧云了。
他面色黑黑的往旁边一坐:“施针吧。”
魏如意看他没有出去的意思,珉唇浅笑了起来:“这里可有会医术的师父,有些部位,我告诉师父们扎哪儿就行了。”
楼衍睨了眼阿义,阿义会意,飞着就出去了,不多会儿就抓着一个一脸懵逼的和尚回来了。
魏如意知道外面还有不少受伤的百姓,只道:“那就先从重要部位开始。”
说罢,陈言袖开始脱衣裳,医僧开始扎针,扎完魏如意不能用眼睛看的部位,阿义有抱着这和尚,飞快出去了。
等人走后,魏如意这才转过了身来,拿着银针开始替姜宴处理了。
这一处理,就是大半个时辰,等针全部扎完,魏如意已经满头大汗,虚弱的差点摔在地上,好在楼衍顺手就把她给捞在了怀里。
陈言袖瞧见楼衍心疼如意心疼的恨不得替她遭这份罪的样子,眼里满是羡慕,而姜宴因为施针,也出了一身的汗,烧也退了下去。
“水……”
他低低唤了一声,陈言袖忙去倒了水来,小心翼翼的一勺勺喂到他嘴里,生怕他不小心呛着。
等茶水喂完了,魏如意才忙道:“昭王殿下,你先别说话,还要多歇会儿,待体内的毒排出来以后,我还要给你艾灸……”
姜宴模模糊糊听到魏如意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才看到不仅魏如意也在,楼衍也在,言袖也在。
他一阵欣慰,可还来不及说话,阿义便从外头回来了,还带来了一阵风,吹在身上凉凉的。
姜宴楞了一下,感觉到这凉爽来得不寻常,微微一低头,便发现自己除了下身盖着一块布以外,其他地方竟是一丝不挂!
他的脸蹭的一下爆红,陈言袖还以为他是热成这样的,忙看向魏如意,魏如意则是立即会意过来,忙示意陈言袖拉下帘帐。
陈言袖一直在塞外疆场野惯了,看男人身体也看惯了,这才粗线条的反应过来,立即扯下了帘帐。
魏如意尴尬的咳了两声,才又伸手去探了下姜宴的脉,发现毒已经全部逼出来了,才道:“既然毒已经排的差不多了,再等一等,等太医过来处置也不迟。”
“那我们先出去。”楼衍说完,立即牵着魏如意的手把她带走了。
等他们夫妻离开,陈言袖才浅浅一笑,转身问姜宴:“殿下可还要喝水?”
姜宴看她居然还敢嘲笑自己,也气得笑出声:“罢了,反正袖儿你也看过的,本王不介意你再多看一看。”
陈言袖浅浅一笑,这才端了水来慢慢喂给他了。
等到前面全部都收拾完,原本不见踪影的姜棣也负了伤被人送了回来,听送他回来的百姓说,他是为了救几个百姓,这才被穷凶恶极的匪徒给刺上的,那些百姓们感恩戴德,提起姜棣,简直都要当神来膜拜了。
这样的结果早在魏如意的预料当中,所以她才需要谢妈妈提早做安排。
第二天一早,等这件事传开,姜宴姜棣的美名都传开了,不过姜宴的圣旨还不如姜棣。
不过就在姜棣以为风声一片大好之时,之前他所救的那几个百姓立即被人爆了出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而是在这一带为非作歹穷凶恶极的地痞无赖。
消息传到萧王府时,姜棣甚至顾不上养伤。
“怎么可能,本王看到他们之时,他们分明是跟百姓一起上山观看祭祀大典的,地痞流氓哪里会去做这样的事?”
“可属下们去查过,那些人说,是有人雇了他们上山去的,而且还不少他们这样的人,反倒是真正的百姓不多,而且雇他们的人还说了,若是出事,就一定要跟着您走,您一定会救他们的。”底下的人回道。
姜棣听罢,哪里还不知道这根本是有人算计了他?
他想到自己准备了这么久的异常局,居然又变成了笑话,气得一脚踹开想要替他看伤口的人,转身便从书房里的密室进去了。
到的时候,面色黑沉:“怎么我的计划次次都被人算计道,难道真如娄若说的,魏如意就是那重生的妖邪,能知道前世发生的事!”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本王只是无法真的相信罢了。、”他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古怪的事,可有些计划他记得娄若也说过,前世根本没发生,那就不是魏如意算到的,而是楼衍根本就算计的一清二楚!
“本王受不了了,如此下去,皇位已是与我无缘,到底如何才能杀了魏如意,如何杀了楼衍!”姜棣朝她大吼,若是再杀不了他们,死的就会是自己了。
拂媚转头看着他暴躁的样子,虽然想讽刺他格局小,但想想,又罢了,他这样的性格是改不了了,前世他也真是幸运,有那么多人信任他!
“离年关还有多久?”拂媚问他。
姜棣皱皱眉,虽然不知道她怎么问这个,但还是回道:“还有不到十天。”
“那就等年关过后再说吧,这几日我要去一趟大齐,你安安分分留在萧王府,待我回来后,自会替你除去楼衍和魏如意。”拂媚说罢,姜棣的剑便已经搭在了她的脖子上:“你想耍本王?”
拂媚冷淡一下,抬手挪开他的剑:“你现在手里唯一能用的人便只有我了,我死了,你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何必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呢?”说完,她便提步而去。
姜棣看着她就这样轻飘飘离开,想到近来他的计划一个接着一个的全部失败,气得大怒,抬起手里的剑便将这间密室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
“楼衍,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拂媚离开时,听到他的大吼,神色格外的冷清。
还有几日就到年关了,又是一年要过去了,终于,今年这个年不再似以前那般冷清了。
祭祀大典的事虽然不圆满,但后续好歹顺利解决了,而且皇帝也越发的看好姜宴,他们从慈云寺回来后,倒是没有责备,反而赏下了一大堆的东西,而胡清微和姜湛的婚事也近了。
魏如意和陈言袖都坐在胡清微的闺房里,听她唠叨着担心的事和要准备的东西,二人直笑,不过两人都算是有经验的人了,有她们陪着,胡清微也不算太紧张。
只是相较于胡清微婚礼的喜庆和祝福,同一日出嫁的灼华就显得清冷了不少。
她是从宫外一处不大的别院里出嫁的,冷冷清清的一顶轿子,四个轿夫,就连喜乐都没有,更不用提新郎官亲自来接了。
姜棣也不敢大方的去送亲,只能听着下人的回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许久没有动静。
灼华穿着她梦寐以求的嫁衣,可她从未想过,她竟会是如此下场。
“公主……小姐,王爷让奴婢来告诉您,就算是嫁入了云府您也别担心,还有他在呢。”外头传来丫环的声音。
灼华听到,多少有些安慰。
不过她的轿子才走了不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热闹的鞭炮声和不绝于耳的恭贺声。
“外面怎么了?”灼华忍不住问丫环。
丫环看了眼热闹的胡府门口,胡清微被远房表哥背出了门,玉树临风的姜湛一身大红色喜袍牵着马等在胡府门口,热闹的唢呐,围观恭贺的百姓,十里红妆,这些才应是女子出嫁应该有的东西啊。
丫环没忍心告诉灼华,只笑道:“没什么。”
“是吗?”
灼华苦涩一笑,就听得身旁有马车经过,而后便是有人高喝的声音:“国师大人携贺礼到!”
“国师到了!”
“是啊,胡家可真是有面子,能请到国师啊!”
一群人开始议论起来,灼华眼眶微涩,忍不住微微掀起了窗帘朝外看去,楼衍似乎刚下马车。他今日的穿着依旧十分素淡,白色的广袖长袍,披着浅灰色的披风,青丝用玉冠全部挽起,凤眸依旧是淡淡的,可落在门口那个一身一脸娇俏的小姑娘身上时,清冷的目光便柔软了。
灼华死死掐着自己的手,不让泪落下来。
她梦里曾期盼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她大红嫁衣在身,楼衍也目光温柔的看向她,迎她进门。
“好了可以走了。”外面传来催促的声音,灼华的轿子才又重新被人抬了起来。
小轿子晃晃悠悠的,胡清微这会儿刚好被姜湛笑意盈盈的扶着坐进那个华丽的八抬大轿。
喜乐吹奏起来,灼华最后不舍的看了眼楼衍,终是放下车帘,深深闭上了眼睛。
小轿子晃晃悠悠,她想着到了云家后,好歹还有皇兄撑腰,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而且她只要熬到日后皇兄坐上了那个位置,她就可以踹开云家,依旧做她高高在上的公主,跟楼衍……衍哥哥厮守一生,至于魏如意,必须死!
可不等她想完,才走了小半刻的轿子忽然猛地晃了一下,而后轿子狠狠跌落在地上,而她也直接狼狈的滚落了出来。
她被撞到了额头,疼得差点晕过去,就在她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之时,盖头忽然被人一把狠狠扯下,而一道毫不客气的咒骂也随之传来。
“你还有脸出嫁?你害死了我的筝儿,杀了那么多后妃,灼华,你这样恶毒的人,就该现在就去下地狱!”汝南王妃说完,一把拽住她就往一旁齐筝黑色的棺椁里推去。
灼华看到齐筝那张不正常白色的死人脸时,真的吓住了,不住的往后退:“不,我不要……”
“现在还由得你选吗?”汝南王妃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看她左脸都肿了起来,才继续拉着她往棺椁里塞。
灼华是第一次觉得恐惧,她死死抓着汝南王妃的手:“我要嫁给云家去,就算我不是公主,我也还是云家的少夫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那等你先去陪了我的筝儿,再说云家的事啊!”汝南王妃看她还要挣扎,一脚踢在她的腿上,又狠狠掐着她的皮肉将她死命的往里面拽去。
灼华觉得浑身都在颤栗,她害怕,她还不想真的死了,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她还要杀了魏如意跟衍哥哥厮守终身……
就在她拼死挣扎的时候,一脸凶悍的汝南王妃忽然闷哼一声,而后灼华便一把推开了她。
灼华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躲在倒了的花轿旁直朝旁边的人求饶:“我还不想死,救救我……”
围观的百姓们早已经听说她的恶名了,如今看着她,半点怜惜也没有,而她发髻凌乱,脸也肿了起来,满脸惊恐的犹如一个疯子。
就在她还忌惮着汝南王妃的时候,一道惊呼传了来:“王妃,王妃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别吓奴婢!”
接连几道呼声,灼华眼看着汝南王妃心口破开的那个血窟窿,愣了愣:“人不是我杀的……”
“可方才明明只有你跟王妃在一起。”汝南王妃的丫环立即指责起来,可汝南王妃却还没咽气,她方才看到朝她射这暗器的人了,就在对面不远处的客栈里,二楼,她的凰儿。
可是,为什么……
她嘴巴嗫嚅着,想抬头朝那处客栈望去,只看到齐凰痛不欲生的脸:“凰儿……”
她还想再说,可身体里的力气好像是被人给抽走了一般,终于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灼华看到汝南王妃已经咽了气,而周围也乱做了一团,再不敢多留,转身提着裙子就狼狈的往云府跑去了。
而客栈里,齐凰捂着心口痛苦的蜷缩在地上:“母妃……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
“当然是因为你啊!是你亲手杀了母妃,是你害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你好的人,你真该死啊,你看母妃以前对你对好,现在她又死的多痛苦,你也去死吧,去陪她,别让她在地狱里感到寂寞!”
红着眼睛齐凰一句一句的劝说着,他似乎能看到另一个懦弱胆小又没用的齐凰,露出自己嗜血的尖牙,直到那个懦弱的齐凰终于彻底的消失在他的意识里,他才重新站了起来,看着被人抬走的汝南王妃,嘴角邪气扬起,想不到这么轻易就杀了他呢。
汝南王妃遇刺,灼华差点被活埋,这些消息都只被知雨悄悄传到了魏如意的耳朵里。
魏如意看了眼热热闹闹的陈府,嘱咐她:“暂时不要把消息传到胡家来,过了今天再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自然不要出现这些事平添晦气。
知雨点点头。
刚说完,木英就从外头走了来,道:“小姐,二公子在外面,说想见见您。”
“二哥?”魏如意想起自上次丧事以后,就一直没见他了,瞧见楼衍还在外面跟人说话,便点点头,带着木英一道出去了。
出了正门,魏祈章正牵着马在门口等她,瞧见她来,浅笑:“我最近去了一趟城外,许久没来,听说你怀孕了,今日刚回城,特意来看看。”说完,从马背上取下两个纸包给她:“从城外带来的小礼物,给你。”
魏如意接过来,闻了闻,既高兴,又有点感动:“这是榛子糕,二哥该不会是从衢州带来的吧。”
“你不是说,榛子糕还是衢州的最好吗,你放心,我昨儿夜里买的,连夜骑马赶回来,应该没坏。”魏祈章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也高兴起来。
魏如意见他居然连她随口说过的一句话都记得,不知该说什么。
魏祈章的手动了动,想抬起来如以前般揉揉她的额头,可看着目光直直盯着自己的木英和知雨,才道:“行了,你刚怀孕,要多休息,去里边吧,这外头寒冷。”
“嗯。”
“对了,年关那日,轻水和小宝都来魏府,大姑母和大姑父也来,你回来吗?”魏祈章问她。
魏如意迟疑了一下,年关,她预备是在国师府和衍哥哥他们一起过的。
魏祈章见状,了然一笑:“等你得空了再回来也无妨,大姑母说想见见你。”他掩住心底的苦涩,他最疼的妹妹,果真永远是别人的了,就连年关也不能再与自己在一起。
他翻身上马,朝她浅浅一笑,才勒住缰绳转身离去。
魏如意望着手里的榛子糕,听着寒风呼啸,心里五味陈杂。
知雨轻声道:“小姐,外头冷,去里头吧。”
“嗯。”魏如意说完,顿了顿,道:“今儿二哥过来寻我的事,暂时不要告诉衍哥哥,迟些我亲自与他说。”
“奴婢明白。”
“阿忠你明白吗?”魏如意提高了声音道,暗处的阿忠喉头一梗,忙‘嗯’了一声。
魏如意心里沉沉的,二哥忽然去了衢州,去衢州做什么?衢州只有一个老安王,也是如今皇帝唯一还在世的兄弟了,二哥难道是去见他了么?见他做什么?
她心里沉闷的厉害,低着头一路往里走,走着走着,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便传了来。
魏如意愕然抬头,便看到了似乎在等她的楼衍。
“衍哥哥……”
“乏了吗?”楼衍问她。
魏如意摇摇头,乖乖走上前去,将头抵在他的胸口:“就是担心。”
“担心魏祈章叛变呢?”楼衍又问他。
魏如意没出声,前世二哥待她有恩,三姐姐待她有恩,而且今生他们也并无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她不想有朝一日,他们会成为站在对立面的敌人。
楼衍轻抚着她的头发,道:“放心。”即便是魏祈章真的站在姜棣一边,他也不会轻易取了他的性命的,只要如意还认这个二哥,他就不会轻易下手。
胡家的宴会结束,魏如意也早已经睡了。
回到国师府,楼衍抱着睡意正酣的她回到房间,又替她盖好了被子,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阿忠也早已经在等着了:“今日汝南王妃被杀,汝南王府的人以为是灼华动的手,现在已经闹到云府去了,不过有萧王护着,云府暂时没交出人来。”
“可查到是谁下的杀手?”楼衍问阿忠,阿忠皱眉:“是有人放的暗箭,属下去查过放暗箭的客栈,只查到那段时间在那个位置的人是齐凰。”
“齐凰……”楼衍倒是不曾将他放在心上过,却也知道他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的时,但是如今的汝南王已经半点构不成威胁,也知道:“让人盯着便是,不必插手。”
“可是萧王似乎又以为这件事是我们国师府动的手,这可怎么办?”阿忠有些担心,姜棣如今被逼到了这个份上,都说物极必反,姜棣一定会因为盛怒,而做出不计后果的事。
楼衍也有此担心,只是如今姜棣已经不在他的算计之内,年关将至,有一件事,只怕要让皇帝今年也无法过一个好年了。
想罢,外面忽然有人传来消息:“尊上,大齐的十四皇子求见。”
“赵霁。”
楼衍提起他来,既想回避,又担心赵霁猜出什么来,赵霁这人十分聪明,看似玩世不恭,观察人却是细致入微,他不见他,怕他觉得自己是心里有鬼。见他,又担心他从自己的言行里找出蛛丝马迹。
“他可真会给我出难题。”楼衍面色微微一沉,才道:“让他进来见我吧。”
“是!”底下的人忙应下,立即去请了赵霁进来。
赵霁看到楼衍那张冷淡至极的脸时,笑得格外开心,凑上前道:“国师大人,我跟你说一个大秘密,你想不想听。”
楼衍没理他,径直往书房走。
赵霁也不急,慢悠悠道:“我最近听你们北燕的太子说,怀疑你根本不是什么楼家的孩子,你姓秦,是当年被北燕皇帝灭了满门的秦家的后嗣,对不对?”
楼衍神色依旧淡淡的,赵霁看他波澜不惊的模样,继续道:“当年的小言最喜欢琼花酿,当初我与他在秦府主院的大树下还埋下了两坛,今儿我都挖出来了,国师大人陪我喝一杯?”
楼衍脚步微微一顿,牧云连忙道:“十四皇子,我家尊上身体弱,喝不得酒。”
“小言,你当真不陪我喝吗?”赵霁直直望着楼衍,楼衍目光越发凉了些,只道:“我不喝酒。”
“国师怎么这样没礼貌,说话也不看着我的眼睛呢,怎么,不敢看吗,怕我发现什么?”赵霁看他还在否认,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灵犀明明都把一切告诉自己了,自己都已经来找他了,他为何还要瞒,难道就这么不想见到自己吗?
楼衍转过身,目光淡淡的看向他:“十四皇子若是来此只是为了说些无关的事,那可以回了。”说罢,转身而去。
赵霁气急:“秦霂言,你个胆小鬼,你到底在怕什么,躲什么!”
楼衍脚步未停,可体内的气血翻涌,毒隐隐也要发了。
他的脚步快了些,赵霁只以为他在逃避,冷笑:“好,你跑。现在我就去找你们北燕的皇帝,让他重审当年秦家灭门惨案!秦霂言,你怕,老子不怕,老子去替你秦家伸冤!”说罢,赵霁扭头就往府外走,楼衍气得当即一口血吐了出来,扭头朝赵霁的背影大喝:“赵霁,你给我站住!”
赵霁咬着牙,继续往前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下人们的轻呼,他扭头一看,楼衍已经白着脸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