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火堆渐渐熄灭了,白骁也没有添柴,没再说话,只是靠墙休息着。
这边角落一片黑暗,只有陌生人那边还亮着火光。
白骁闭上眼睛,有鱼叉在,有丧尸的敏锐与不用休息,除了枪,他不怕任何陌生人。
时间不多了……
已经是倒计时了。
白骁忽然记起来一件事,“临川市的纸片是你们放的?”
“嗯?”还在吃肉的陌生人抬起头,“你是临川那边的?老乡啊,你临川哪的?”
“……洪峰区的。”
“市里只有拾荒者和丧尸,没有人会这么说,下次编个村。”他摇着头笑一声,“小伙子别怕,我不会害你,我也是临川人……我叫张叹,你叫什么?”
“白骁。”白骁没有动作,闭目道:“那个纸片,如果有人找去,你们会做什么?”
“当然是一起活下去,人多力量大,活得更久。”张叹说。
“你们不是在等毁灭吗?”
“那也得活着等啊。”张叹道,“我可不背这锅,末日可不是我做的,我就是在旁观而已,怎么你这年轻人……听你话的意思好像是我们制造的末日一样,你在活着,我们也在活着,有什么不一样?”
“一样吗?”
“灾难之下,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不同。”
白骁闭上眼睛,郁明说的没错,这群叼毛。
“还是你们年轻人好,有冲劲,有希望。”张叹赞道。
“临川市以前的庇护所迁移到哪去了?”白骁忽然问,“你知道吗?”
“临川的庇护所……迁移?”张叹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
“你不知道?”白骁感觉有些不对劲,林朵朵的父亲曾经找到过庇护所。
“这……谁告诉你的,庇护所迁移这事?”张叹的神色有些古怪,他看着白骁。
“嗯?我在路上听人说的,以前临川那边也有个庇护所。”
“哈哈哈……他们可真是会美化自己。”
张叹拨弄着眼前的火堆,噼啪细响中,有火苗倒映在他浑浊的眸子里。
“什么意思?”白骁诧异。
“当年我就在那个庇护所里……哦,准确说,我在观察区,没资格进去,要进去的话也活不到现在了。”张叹认真拨着火堆,脸上看不出庆幸,只有一种奇怪的笑意。
“被狂……极端的人混进里面,拿丧尸血扎人了?”白骁试探道。
“狂欢者?”张叹道,“你们年轻人,总是容易相信……你没经历过很难和你解释。”他叹息,“灾难后长大的人,真幸福。”
“洗耳恭听。”白骁说。
张叹只是拨弄着火堆,往里面扔几根枯枝,过片刻才道:“当时灾难刚起……不知道你家里人有没有和你说过,不光被咬了会变成丧尸,有的人也会忽然变成丧尸,要进堡垒,得需要检测,检测没问题,不会变成丧尸,才能进。那时候是用一种小盒子,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下手指,示意大小,“没有那种小盒子的时候,就没办法检测,进不去,得留在观察区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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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区是什么地方?多乱啊,会有人变丧尸的,有些人受不了,就带老婆孩子离开了,自行隔离,我们为了第一时间进庇护所,就在那儿等,反正防备很严密,有人变丧尸立刻就有人处理,心惊胆战的。但有的人走关系批个条就能直接进去,都不用检测。”
火光映在张叹那张疲倦的脸上,张叹笑了,述说那段历史,“后来你猜怎么着?他们重点防备观察区的时候,丧尸从堡垒里面爆发了,爆的比外面还快,哈哈哈……咳咳……”
他忍不住的笑,一边咳一边笑,笑出了泪光,眼里有晶莹闪过。
白骁静静看着。
“信他们……你还想找庇护所……哈哈哈……”张叹佝偻着腰,强忍着咳嗽,身体不停颤动着。
“我能笑到死的那天,或者终末到来。”
白骁想起了当年林朵朵的父亲,林华友找到了庇护所,但是只有林朵朵一个人能进,而林华友只能留在观察区,因为林朵朵太小他放心不下,就带林朵朵先离开了。
因此避过一劫?
白骁不知道当时的林华友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才带林朵朵果断离开。
“如果你有孩子,你觉得他的希望在哪里?”白骁忽然问。
张叹的笑声停下了,他的身体依然微微颤动着,过片刻道:“当年如果我没有相信庇护所,而是离开观察区,我儿子现在应该和你一样大。”
白骁沉默了。
“相信他们?你知道丧尸是怎么来的吗?吃丧尸片吃出来的。”张叹已经平静了,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悲伤,疲倦且麻木。
二十年,什么样的伤悲都被抚平了。
“有希望才会有绝望,把希望留在心里,然后回去吧,这是最好的选择,你刚刚问我如果我有孩子,他的希望在哪里,我告诉你,在心里,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我会劝他把希望放在心里,然后找个地方好好过完这一生。”
“可是灾难快要到了。”白骁说。
“所有人都有罪,除了年轻人,在末日到来之前,你不该死在路上。”
“会不一样的。”白骁道。
“都一样——末日之下,众生平等。”
张叹脱下鞋子,也放在火堆旁烤着,隔着远远的,他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
“这是所有人的狂欢,我们只是在等。”
白骁没再说话,他在想当年林朵朵的父亲,是不是也曾知晓这些事。
但是林华友在笔记里没有留下丝毫只言片语,只是给林朵朵留下了希望,让她相信远方有救援,有文明,有庇护所,还有许许多多要注意的事。
‘陈家堡那叽吧地方,和他们混一块就废了’郁明也是这么说的,眼神语气都透着鄙夷。
“吃丧尸片是什么意思?”
“以前一种药。”张叹说。
白骁没再出声,黑暗的夜里有风,某处传来丧尸低吼的声音,他裹了裹衣服。
张叹面前的火堆渐渐熄了,烂尾楼里变得没有光亮,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