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事还是私事?
咋?
你要跟我分这么清楚吗?
张首辅在马车里语气幽怨道:“公事如何,私事又如何?”
陆景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幽幽说道:“公事还请首辅大人呈递公文至鄂霍城政令楼,具体事务会有专门的人跟您对接。”
“要是私事,没空。”
张首辅:“??”
好啊!
好你个陆景!
现在说话是硬气了哈?
公事竟然还要我呈递公文!
你是真拿自己当北方一王了啊?
行!
伱在北方站住脚跟了,我不跟你犟这个。
可你跟我说,私事你没空?
你脾气大的很嘛!
担任首辅这些年,张首辅表现出来的骄奢专制是一种自保的策略,但长期维持这样的生活,也确实对张首辅的性情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被陆景这么一搞,张首辅的心态有点破防。
也可能是当初割袍断义时,他内心的挣扎和纠结一直不曾被疏通。
所以他才会心态不静。
张首辅急速深呼吸起来,等终于压下心头烦躁后,连忙指示车夫驾车追赶上去。
等到马车跟陆景并行了,张阁老才在车厢内淡淡道:“别拿着架子了,以你无上神通者的身份,真要不想跟我聊,你早没影儿了。找个地方喝点酒,聊一聊。”
陆景讥讽道:“我可不能在大虞境内久待的。待的越久,大虞气运对我反噬越严重。”
马车车厢里,张首辅狂翻白眼,心想这货现在挺小气啊。
张首辅没好气道:“放心吧,已经用我的官印暂时帮你挡住了。”
说话间,马车停住。
张首辅:“上车。”
陆景笑了:“不用,两条街外有家打边炉的小店还开着,那里见吧。”
说着陆景直接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张首辅:“……”
他再次翻了个白眼。
心想陆景真小气,估计现在还在生气当初他割袍断义。
张首辅对马车外说道:“跟上去。”
跟在他身边的马夫也是天象级别的高手,自然能感应到陆景在哪儿。
于是深夜,马蹄儿声就“哒哒哒”的响起。
马车很快拐入小巷,然后拐了几次弯儿后就在小巷里一家食肆前停下。
这家食肆临街而开,屋檐矮窄,食肆里不过一处柜台,一处灶台,里面摆着四五张的桌子。
食肆里老板也是个看起来快五十的汉子,柜台里扎帐的则是他自己的闺女。
这家食肆主营的吃食是猪牛羊的下水,有卤煮,也有边炉。
昏黄的油灯从食肆的窗户门口洒出,照亮外面几乎i没什么人的街道,有种风雪夜归时看到家里茅草屋透出灯光的宁静,祥和。
张首辅下了车,掀开门帘走进这家食肆。
顿时满屋的大料味儿和下水味儿迎面扑来。
这让习惯了清雅味道的张首辅微微蹙眉,但这小店虽然粗旧,但食肆里面却打扫的干净。
就是经年而用的桌椅被油光浸得发亮。
食肆里的掌柜顿时迎上来:“客官…您要点什么?”
掌柜有些迟疑。
他这里平时招待的都是些值夜打更,或者夜晚巡街的差人,来的都是些粗鄙之辈,怎么今天突然来了两位衣着华贵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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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首辅看向食肆里靠窗坐的陆景:“我约了人的。”
说完径直朝陆景那桌坐下。
落座后,张首辅手揣在兜里,说道:“这地方倒是僻静,虽然陋鄙了些,但确实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桌上摆着炭火铜炉,等张首辅这么会儿功夫,铜炉里的水已经滚开,但掌柜的板叶,毛肚,各色杂肉还没弄好端上来。
所以陆景笑道:“没怎么吃过下水吧?我挺喜欢吃的。毛肚在滚水里烫上七八秒夹起来在蘸料里滚一圈送进嘴里,滋味分明。”
张首辅想象不到那是何种滋味。
下水这种东西士大夫们不吃的。
他们觉得粗鄙且肮脏。
那都是底层老公才爱吃的东西。
因为他们吃不上真正的精肉,就只能吃这些没人要的下水。
为了掩盖下水的腥臭,所以才要用重油重辣的蘸料掩盖这些东西里本身的腥膻味。
但听陆景这么说,你好像是什么人间美味儿似的。
张首辅淡淡道:“那我试试。”
很快,食肆的掌柜就端着一盘卤煮,一盘毛肚板叶上来,除此之外还有几道爽口的小菜,以及廉价的黄酒。
陆景给张首辅满上酒,然后夹起毛肚刷了刷后放到满是辣椒葱姜蒜末的蘸料里裹满蘸料,然后一口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嚯~
毛肚的脆爽和蘸料的滋味瞬间在口腔里爆开。
不过因为处理的手段一般,所以这些下水杂肉还是有着很重的腥臊味。
即便是那么重口味的蘸料都不能掩盖。
但瑕不掩瑜。
好吃!
陆景举起酒杯朝张首辅示意一下后直接仰头饮尽。
黄酒的酸涩和酒精味道终于盖住下水杂肉的腥臭味,然后酒香和蘸料毛肚的味道共同在口腔里弥漫。
“呼——”
爽!
张首辅学着陆景的模样也吃了一口。
开始的扬眉然后又迅速皱眉,最后一口黄酒入口眉眼再次舒展开来~
张首辅吃完第一口后不由得挑眉,赞叹道:“滋味确实不错。”
炭火铜炉上蒸汽翻涌,锅里热汤滚滚。
就在这片蒸腾的烟火气中,陆景对张首辅笑道:“老百姓们虽然过的苦,但总能从泥尘里找到闪光的金子。我还听说余杭江淮一带有一种名叫「蒟蒻」的植物,长得丑甚至还有毒。”
“但只要用草木灰反复搓洗,然后蒸煮就能变成爽口好吃的美食。”
张首辅扬眉:“是吗?”
他听都没听说过。
陆景笑道:“是啊,我吃过。”
“你说当地的百姓要饿到什么样,才找到了那种有毒之物的吃法?竟然还能做的那么好吃?”
张首辅:“……”
他顿时语噎。
透过炭火铜炉的雾气,张首辅甚至看不太清对面陆景的面容了。
总觉得……他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或者说,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对面的那个年轻人。
这家伙的志向啊,似乎要比自己还要远大呢。
如此志向,肯定不是最近这些年才萌发出来的。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