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
长安城的天空之上,已经开始飘雪了,一片片白皑皑的雪花落下,覆盖在大街小巷,屋顶上,湖面上……
蔡琰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
她站在屋檐下,目光有些氤氲阴森的光芒,看着落下来的雪花,嘴角不经意的扬起一抹冷厉的弧度:“下雪了,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啊!”
她想要安安稳稳,保证李桓在外征战的时候,后院安稳,粮道无忧。
然而……
总有人要挑衅他们大将军府。
世家门阀想要动。
天子想要动。
都以为这是机会。
这也就忍了。
毕竟世家门阀讲究一个斗而不破,他们也不会砸锅,顶多沾点便宜,毕竟他们承受不住李桓率领大军返回关中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可怕,而天子……
天子最近学会思考了,还有一个弘农王妃在压着,他有心无力。
只是没想到,最后动作频频的,会是太师,李桓让人把太师请回来,就是让他镇一镇这长安城,太师没有兵权了,但是长年累月的凶性,他能压得住天子和世家门阀。
可他的心,是越来越野的,野心这东西,还真是可以纵容的……
“拜见大司农!”
一袭儒袍,青衣书生,从长廊走过来,鞠躬行礼。
“廷尉卿,你我平级,皆当朝九卿,何须如此大礼,吾可承受不住啊!”蔡琰转过身来,目光看着来人,眼神之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嘴角扬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有些讽刺。
太师的动作,少不了这位廷尉卿在里面搅弄风雨。
“大司农,此礼乃是道歉礼,今日某若是不行此礼,都未必能看得到明日的太阳!”
李儒微微一笑,笑容显得有些自嘲。
他是嘲笑自己看走眼了。
蔡琰这女公子,在自己眼皮下一步步成长,却成长的如此迅猛,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特别是东厂的影响力开始覆盖关中。
让他不得不承认。
蔡琰是一个比自己不逊色的人。
其实李儒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人,习惯了在做事情之前做计划,习惯了把大多数的事情掌控在自己的控制之中,能跳出他的控制的事情和人,其实都不多的。
比如太师。
他计划之中,太师应该入雒阳之后,以雷霆之势,登顶权臣之位,打出西凉威风,退守长安,不过只是权宜之计,也是属于计划之内的事情,乃是为了休养生息,增强实力,待实力强大,可席卷天下。
千算万算。
算漏了,人性得意便容易迷失,太师的迷失是致命的,他失了锐气,就足够让他们整个西凉政治集团覆灭了。
又比如李桓。
初见李桓,他不会想到,这个弱冠之年的少年,能有掌控朝廷权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这么一天,更加没想到,这少年掌权之后,还能如此的谦卑。
没错,就是谦卑。
是李桓的谦卑,到让如今的长安朝廷能力大涨,特别是治理地方的能力,因为朝廷的核心立的稳,大将军没有谋朝篡位,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李桓敢放权,他不像董卓那样揽权,董卓时期,朝廷就是摆设,所有权利都被他太师府给集中了,而李桓,他把权力放归朝廷,掌控的只是兵权而已。
不要看这小小的变化,能立足朝廷的,可不仅仅是那些只会内斗的权臣,治理天下的人才,百分之六十以上,都集中在如今的朝廷之上,关中能稳得住,凉州能这么快就平稳下来,朝廷可是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力的。
还比如,蔡琰。
蔡琰一个女公子,出头多难,天下人都知道,仗着李桓的势,她能走出这一步,但是能不能稳住,就要看她自己的能力,官场上,她就是那个走到哪里都会被排挤的人。
可她还是稳住了大司农,仅仅用了非常短的时间,就把大司农衙门给稳住了,夺权,人事,事务……这女公子,只能说一句,不愧是蔡邕培养出来的,能力之强,当能胜任九卿之位。
“廷尉卿过滤了!”蔡琰平静的说道:“吾即有万千本事,可不敢在廷尉卿面前使,再说了,不说这大司农管不了廷尉卿衙门,即使大将军府,也没有处置九卿之权,能处置九卿的,唯有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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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乃,某之错,心有余念,总归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不承认,不代表不存在!”李儒倒是没有让她这阴阳怪气给击退了,而是坦然的说道:“某就想试一试,没有大将军镇压长安城,能不能出乱子!”
“你这尝试,有结果了吗?”
蔡琰冷笑的问。
“事实证明了!”李儒眼神有几分落寞:“太师老了,真的老了!”
他做好了万全准备,他知道太师不管怎么做,都没有太大的机会,影响力,兵权,都没有优势,可有人挑拨,想要把太师抬出来当靶子,他没有阻止。
因为即使太师动了,他也有信心,能在最后关头保住太师一命,如若太师当真敢拼死一搏,又当真能闯出一条路来,最后他说不定就真的出手相助,重新配合他夺权。
只是太师让他太失望了。
瞻前顾后的。
最后的那点勇气,都在那些歌姬舞女的肚皮上消耗掉了。
“你知道吗,你要是来晚半步,吾打算今天晚上,就调兵进城,直接屠了太师府,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蔡琰阴冷的说道:“吾一直不愿意给主公留下任何隐患,主公说天子不可动,因为大局,可他从来没说过,太师不可动,神武军和西熊军整肃之后,太师根基已断,吾即使把太师屠了,主公不会因为太师而厌恶吾,大不了吾在西凉将面前做场戏,把这罪给认了,吾也死不了,藏几年,再出来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去一心患,值得!”
蔡琰杀气凛然的说道。
李儒倒吸一口冷气,他是知道蔡琰手上是有兵权的,李桓敢走出关中,必然留下一定的底牌,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蔡琰的反应,他知道,蔡琰可不是在吓唬他。
李桓需要衡量的东西太多。
但是蔡琰。
这女公子,是疯了,不疯的人,是不敢走上这朝堂上,舌战群雄,力压无数大臣,把儒家那些人都欺压的喘不过气来,正经八百的领这个九卿之位。
“大司农,该杀的,你已经杀了,太师已经不足为患了!”李儒平静的说道:“杀了,不过只是让大将军失了西凉根基而已,太师虽锐气不在,愚钝不智,然,终有根基了,即使西凉根基已去,可他背后,还有羌族部落!”
“羌人?”
蔡琰冷笑:“你不说,吾都忘记了,西凉军之中,不少羌人兵卒,羌人部落的确是一个麻烦,可这里是关中,不是西凉,我们,不管是大将军,还是朝廷,不畏羌族部落!”
“可不畏,不可不用!”
李儒说道:“大将军说,人之所以可以不死,因为都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太师还有价值,为朝廷亦好,为大将军亦好,太师不该死!”
蔡琰沉默,秀拳握紧,目光有几分冷意,看着李儒,问:“李文忧,你左右摇摆,难为心腹,可想过日后,自己不得好死吗?”
“走出西凉的那一天,谁又能得好死之日,不过就是一路往前而已!”
李儒洒脱的说道:“吾,已经做好了,满门死无全尸的准备了!”
“你赢了!”
蔡琰不得不承认,这厮口才了得,倒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而是因为他能把道理给你说清楚,很多时候,衡量得失,就是毫厘之间而已。
他们都不是什么快意恩仇的游侠儿女。
而是朝廷上,衡量得失的大臣。
“太师要折腾,吾由他去,也不畏惧他,但是,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蔡琰说道:“你知道,大将军府要什么!”
“朔日朝,吾会亲自送给大将军府!”
李儒点头。
大将军府要的是,政治上的投效,是毫无余地的投诚,不是私底下的那几句话,而是当着朝廷上下,把自己的政治趋向,表达的淋漓尽致,不留余地。
“吾等着!”蔡琰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变化:“不过你还有一关没过,汉中已下,大将军回朝之日,不远也,你还是想想,怎么可大将军交代,可不仅仅只是吾盯着你!”
“贾文和!”
李儒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