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辰刚起的困意顿时消失无踪,时值八月下旬,月光虽不明亮,却也不黯淡,洪辰能看到那人身上背着一口箱子。石屋里只有两个人,那人显然不是杜律衡,正是陈图。这大晚上不睡觉,背着箱子往外跑,看来是要趁着杜律衡放松警惕,往谷外逃了。
见陈图身形离得自己越来越远,洪辰连忙起身跟上。这一身夜行服在夜间极尽隐蔽,再加上自身轻功高明,洪辰也不担心被陈图发现,只离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上。
陈图并未沿着平常的路往谷外逃,谷内有巡守值夜的弟子,有可能会被看到。陈图出去一段路后,竟往一侧山崖上爬去,即便背着上百斤沉重的大箱子,也如猿猴一般快速在山间攀援,沿着崖壁一路往上,似要一口气冲上山顶。
洪辰不擅爬山,但能借助轻功往上一直跳,脚蹬一下,手拉一下,身子便“嗖嗖”地直往山顶蹿。是以洪辰等陈图往上爬了半截以后才从另一方向自崖壁上山,还是比陈图更早到达山顶。
在山顶稍微等了一阵子后,洪辰看到陈图喘着粗气上了山顶,没歇几口气,就又撒开腿往外跑。洪辰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打算等陈图离开寒鹃谷够远以后,自己再追上去问他事情。
可刚跟了一阵子,洪辰远远听见了另外一道破空风声,正以极快速度向着自己这边接近过来,当即心中一凛,换了个方向加快速度赶路。随即发现,那道破空声音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一直循着陈图逃离的方向。
“除了我,还有谁在追他?”
洪辰心中好奇,但听这风声便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知晓答案了。这人轻功极佳,赶上陈图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果然,没过半刻,洪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
“我的少谷主哇,你往哪里跑?”
这声音显然是杜律衡的,不过和平时相比,多了点阴阳怪气。
接下来又是陈图的声音:“跑?我哪里跑了?谷主,冤枉哇。我就是趁着夜晚月光挥洒之时,出来负重练功。谷主可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搞得跟我忘恩负义,整天就想着带家伙逃跑一样。”
“你有没有逃跑,我觉得并不需要我多说。”杜律衡说,“现在,你马上跟我回去,再去和你第一次时一样,将阵法在我面前仔细破完。”
“算啦,谷主,你武功这么好,用不着那阵法里藏着的武功的。”
洪辰听到陈图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能透过稀疏林叶,看到月光之下,杜律衡正站在陈图面前,拦住不让他走,而陈图一心想绕过杜律衡,双方你来我往了好几次,说话声音也彼此变得越来越不客气。
“老小子,你到底让不让开?”陈图喝道,“你帮我治过伤,我念着这份情面才一直不和你动手,可不代表我就怕了你。”
杜律衡道:“既然你还记得我治过你的伤,你便不该这样离开。你要离开寒鹃谷,起码要把相对完整的《望帝神功》从那阵法之中破解出来,传授给我。不然的话……逃走?你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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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治过我的伤,我对你就没有恩情吗?真是忘恩负义的老小子。”陈图骂道,“你个鳖孙子,你谷主的位置是怎么保住的?还不是靠老子!当时你都要被那几个长老逼宫夺权,驱逐出谷了,是老子我从天而降,展现武功,破了阵法,让寒鹃谷的人对你这个整日闭门造车的谷主重新有了信心。石屋清幽?骗谁呢!分明是你被长老们排挤,在大宅里住不下去,只去住小石屋。”
“陈图,你说够没有?”
洪辰能从这句话里,听出杜律衡的怒意。
杜律衡缓了一口气,又道:“陈图,你我大可互惠互利,你为什么要走?我是真心实意想让你来做少谷主的,并不是只为了《望帝神功》。”
“得啦得啦,这里又没有别人听着,你奉承我,尴尬不尴尬?”陈图笑道,“你不为了《望帝神功》还会为了什么?《望帝神功》的存在就是你当谷主的本钱。你这些年一直当着寒鹃谷主,一直钻研祖师留下的阵图,想从中解出功法,而荒废了经营寒鹃谷产业之事。倘若你最终一无所得,你等于西瓜没拿到,桃子也扔了,岂不是十分无能?”
“你……”
杜律衡语气一噎。
洪辰在一旁听着,知道陈图所讲是实情。杜律衡空有一身还凑活的武功,却缺少当谷主的才能,而且他武功也远没达到天下顶尖高手的水平,便只能靠着“一直力图恢复失传的《望帝神功》”来掩饰作为谷主的失败。倘若一直到最后都没能把《望帝神功》重新解出来,岂不是证明杜律衡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尸位素餐,不干正事?
“总之,你必须跟我回去。”杜律衡一下子又狠戾起来,“你留在不留在寒鹃谷,现在已经不取决于你了。”
陈图道:“说到这我想问个事情。”
杜律衡道:“你说。”
“我是等你睡熟之后才出来的,一路上也未曾闹出过什么大动静,你为什么察觉得到我的离开,这么快追上来?”陈图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绑了一根线,只要我离着你一远了,就会被你追上来。”
杜律衡笑了:“线到没有,但我有香。”
陈图一皱眉:“香,什么香?”
“就是石屋里一直在用的熏香。”杜律衡道,“或许你都没有察觉到过,在石屋里一直有一种十分淡的香气。但这种香气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十分不明显,闻到就和没闻到没有什么区别。但我自幼对这种熏香十分敏感,倘若量度适宜,我就会觉得很舒服。但若是量度太高,我就会被呛到——我睡觉之前,在我们两个人的房间中间点了一根香,但我却被呛醒了,说明另外一个人不在房间里,没有帮我吸走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