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并没有因为瑞文的反差表现而惊奇。
虽然瑞文一直表现地如同温驯绵羊,但他心里一直记得瑞文的身份和经历。
人的性格构成到底是先天影响更大还是后天影响更大,是一个恒古不变的议论题。
但对于莱恩而言,他不需要去研究这么透彻。
他只需要知道一个答案。
或者说,一个方向。
而对这个方向到底朝向哪边,知道背景故事的他早已经有了大致把握。
莱恩喜欢这个世界。
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去无脑地帮助每一个英雄。
他帮助的,只有那些他人认为值得帮助的英雄。
瑞文并没有让莱恩等太久。
当空气沉默了大约两分钟后。
“砰。”
金属撞击地面发出闷响。
被莱恩抓住手腕的锐雯,仍由剔骨刀落了下去。
她的视线也随着刀被砸落在了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直视莱恩的目光。
虽然那目光依旧如往昔那般纯粹,但这种纯粹在此时反而能释放出更多杀伤力。
在她从树屋里苏醒开始,那些失去的记忆成为了她最大的困扰。
诺克萨斯军营的训练让她强迫性地试图掌握所有能掌握的东西。
毕竟在战场上,这种习惯往往能拯救自己的性命。
如果你连自己都无法掌控,那么你凭什么指望自己能躲过战场上的明枪暗箭呢?
但是当记忆全部恢复,重新掌控了自己的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反而,变得更为压抑和惶恐。
惶恐是因为她发现素马长老的死是因为自己;
压抑,则是记忆的苏醒让她从那段消失的经历中重新品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诺克萨斯人自小就被植入了战争至上的信仰,军营的教官会告诉每一个人,你的战友是战场中值得信任的伙伴,而战争的目的则是为了荣誉和帝国。
这种意识植入无疑让诺克萨斯的军队有了更强的凝聚力。
但这种方式也导致当战友背叛的情况出现时,那自小就植入的信仰在顷刻之间如雪崩般瞬间崩塌。
没有了那‘神圣信仰’的加持后,所谓的荣誉之战终于露出了其狰狞的面目。
瑞文记起了自己为何会一个人倒在草垛里面。
她率领着队伍成功突破了包围圈,但本该到达的支援却迟迟看不见身影。
在某一个时刻,她忽然意识到了。
她以及跟随着她的诺克萨斯人成为了某种牺牲品。
而所谓的荣誉和帝国,不过是谎言和杀戮。
那时的锐雯就是在这种信仰支离破碎的状态下,去找的素马长老。
她的目的是为了终结自己的罪恶。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让这份罪恶变得更加沉重。
沉重到现在的她就连呼吸都觉得沉甸甸的无法掌控。
莱恩的注视和话语,在她看来就仿佛是利刃,似乎要将她凌迟活剥。
甚至于她呼吸的每一口属于艾欧尼亚的空气,都都加重她的内疚和悔恨。
虽然不知道这个艾欧尼亚人到底知道些什么,是如何知道的,以及最后那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早就已经被内心道德折磨了许久的锐雯,在这种时刻已经无暇去顾及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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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锐雯颤抖了起来,她压抑着自己身躯的本能反应,完全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在莱恩问她是否还愿意杀人时,她给出了另一个回答。
“......你杀了我吧。”
她的声音很低,近乎哀求,就像是又回到了素马长老死去的那晚。
符文武器已经成为了碎片。
而她也目睹了这个艾欧尼亚人的强大。
对方想要杀死自己跟自己杀死一个普通人的难度差不多。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莱恩看着锐雯,忽然发现还是之前失忆状态的她更有意思。
现在的她,更像是前世肿瘤科门口徘徊的病人。
似乎每一秒的生命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丝毫看不见这个角色本该有的魅力。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你编造的那些谎言借口,难道不是为了把我骗到手,然后找一个机会杀死我么!?”
聪明的锐雯早就在自己恢复记忆的瞬间,将整个事情串联在了一起。
但她并不怪莱恩。
作为一个诺克萨斯人,作为一个入侵者,她无比清楚艾欧尼亚人对她的憎恨。
血债血偿,是一个在哪里都可以通用的标准。
而现在的她,也认为这是唯一能洗刷自己罪恶的方式。
但迎着锐雯决绝的目光,莱恩却是摇了摇头。
“你不懂我们艾欧尼亚人。”
“?”
“过往已经铸成,我们无法改变过去。”莱恩回忆着原著中的那些词儿,“死亡无法修补那些被破坏的房屋和庄稼,死亡无法让逝去的人重新复生。
“死亡是一种逃避,是一种对平衡的破坏。艾欧尼亚人追求的,是救赎。”
这是原著里的描写。
在有这两年亲身经历后,莱恩愈发懂得了艾欧尼亚人的世界观。
这是一群对自然和均衡有着偏执追求的人。
锐雯所犯下的过错,对比其烬,无异于池塘和大海。
但就算是烬在被送进修道院监狱后,得到的处罚也仅仅是监禁而已。
这里,是没有死刑的。
或许艾欧尼亚的某些人已经在近些年的遭遇中,慢慢领悟到了这个问题。
但就像是勾崖寺上师最后的选择一样。
他们虽然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传承了几千年的规则不可能朝夕就变。
就像是一艘快速航行的巨轮,就算船长已经发现了前方的冰山,但调转方向需要时间。
不留余地的满额转舵或许能让巨轮避开冰山,但也可能会让巨轮直接侧翻。
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把自己掌控的东西交给下一代。
每一代人有每一个人的使命。
上师的使命是传承。
而慧以及慧的使命是革新。
锐雯瞪大了眸子,里面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震惊。
对于一个习惯了诺克萨斯刑法和世界的人来说,艾欧尼亚人的观点完全就是一种颠覆。
“就算你身为诺克萨斯士兵期间入侵了这里,就算你因为某些原因导致了素马长老身死,但我肯笃定哪怕是审判庭的推事也不会直接判处你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