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迷的第四天,安风终于醒来。
他的意识从混沌到模糊,然后逐渐清晰,但仍头痛欲裂,几次要干呕出来,右肩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他试图回忆起发生了什么,记忆却如同破碎的片段,难以拼凑。但他却记得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人为他擦拭干裂的唇,为他按摩僵硬的肌肉,对着他说话,让他快点醒来。
病床上的安风静静得躺着。由于长时间的昏迷,他的脸色显得苍白而憔悴,仿佛所有的精力都被抽离,只留下一层脆弱的外壳。他的头发凌乱,失去了往日的精致打理,几缕发丝随意地搭在额头上,更添了几分病态的气息。安风双眼虽然睁开,但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迷茫,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还未完全适应现实的光线。
是她吗?是她吧?
睁开眼,眼前的人儿喜极而泣,对着病房外喊着医生护士,安风听不清她说什么,但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怎么是你?”
那人并不是陆子衿,而是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记者,俞乐言。
随着安风的醒来,整个病房都忙碌起来。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检查他的各项生命体征,确保他的状况稳定。在门口守卫的小民警也站到一边打电话通知所里。俞乐言站在一旁看着安风,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没想到,安风竟然会为了救她而受重伤,这让她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感激。
“安总,你感觉怎么样?”俞乐言轻声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安风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你没事吧?”
俞乐言的眼中闪过泪光,她哽咽着说道,“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
安风的声音平静,只是淡淡的说,“没事就好。”
医生检查完毕后,告诉安风他的肩膀术后已无大碍。不过因为手术时在他的肩胛骨下方、肩胛颈处植入重建钢板,支撑骨折的肩胛颈,因此还需要好好休息,右手乃至身体右侧至少有六个月不能发力,要想完全康复需要休养很长的时间,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
安风向着医生点了点头,“谢谢……”
“我看伤口还可以,再观察一个礼拜,到时候看看情况就可以出院了。小俞啊,他昏迷时候都是打的营养液,今天开始可以吃点流质的东西,小米粥之类的,也可以吃点水果,吃之前给他用热水温一温。刺激性的、生冷寒凉类的食物不可以吃,否则会影响到伤口的愈合。”医生又向俞乐言关照了很多陪护的注意点。
俞乐言一一记下,她的脸微微发烫,医生应该把她当做安风的女朋友了吧。
他们对话时,安风的双目盯着微微发黄的天花板,一言不发,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们只当是他太疲劳,没有力气。
医生走后,安风才开口问,“我睡了多久?”
俞乐言坐到床边的木凳子上,“四天。”
“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我?”安风问,他的目光从天花板慢慢移至木椅上的人。
俞乐言很明显的红了耳根,她轻轻点头,“嗯。”
很快她又说,“茜姐,还有你几个朋友也来看过你。”
这时,病房的门嚯得被打开了,白浪匆匆推门进来,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聚焦到了睁着眼睛的安风身上。
“醒了。”白浪走到病床边。
白浪在安风昏迷期间来过几次,对俞乐言的态度总是很冷淡。
俞乐言和门口守卫的民警了解到白浪也是警察,他和安风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关系。白浪对她有敌意,她看出来了。她觉得也许白浪是因为安风救了她而受重伤的缘故而对她有意见。
她自觉起身,“你们先聊,我去买点粥来。”
“谢谢。”白浪道着谢,目光却是冰冷的。他的眼神追随着俞乐言,一直到她走出病房。白浪把脚边的凳子轻轻往边上踢了踢,好让他近靠着床边,表情中不难看出他对那个椅子的嫌恶。
白浪居高临下得看着病床上的安风。
“她……”安风嗓音干涩。
“她?你问谁?”白浪明知故问。
安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白浪眉头紧促,看得出他在克制,很久才咬着牙说出几个字,“她差点死了。”
她差点死了!
听到白浪的话,安风的瞳孔瞬间扩大,他猛得一下想要起身却忘记了自己受了重伤,伤口传来剧烈的痛感让他脸部几乎扭曲变形,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想问你怎么回事。安风我告诉你!她被投毒是她幸运躲过去了,这次她被人装进一个箱子扔到河里,差一点点就淹死了。”白浪越说越气,一脚把那把无辜的椅子踹倒,“你倒好,你干嘛去了?去陪别的女人看工地,还英雄救美,我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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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白浪头一回在安风面前称呼陆子衿是他的妹妹,他是真的打从心底里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她是为了找你出去的,要不是被人发现,她就被送出去了,落到那些人手里只有死路一条。被发现了她还是被丢进河里了,她被装在那么小一个箱子里,手脚被绑着,嘴被堵着,”
白浪用两指比划着分毫的距离,“再慢一点,她就淹死了!你不是说可以保护她吗?你不是让我们相信你吗?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简直混蛋!”白浪一脚踏下,木椅的一根横木直接被他踩断。
安风一言不发,任凭白浪如海啸般的怒意。
“以后别再招惹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白浪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望乡台。
杉杉敲了敲房门,告诉房里的人安风醒了。
陆子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窗帘紧闭,房间里一片昏暗。她蜷缩在床上,听到他苏醒的消息,噙满泪水的眼眶终是有大颗的滚烫滑落。她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
安风昏迷多少天,她就关了自己多少天。杉杉每天都会去找她,给她送吃的,也会告诉她医院里安风的情况。她告诉陆子衿,那个女记者俞乐言每天都守在安风的床前,为他擦洗伺候,帮他按摩经络。她觉得也许这样就能让子衿姐姐开门,哪怕子衿姐姐嫉妒,嫉妒也好啊。
杉杉站在门外,她的耳朵紧贴着房门,隐隐能听到里面微弱的哭泣声,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虽然不明白其中原因,但她担心子衿姐姐会一直这样封闭自己。
听说,原来那天的钢筋原本是砸向俞乐言的,但她身旁的安风察觉到后眼疾手快推开了她,却伤到了自己。
陆子衿想,其实俞乐言不过是倒霉,要砸的应该是她才对。
房间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她的哭泣声在房间里回荡。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她的心被撕扯着,疼痛难忍。
她想起了和安风的点点滴滴,那些快乐的时光,那些争吵的日子,那些共同的梦想和希望。她想起了安风的笑容,他的温暖,他的坚定。她想起了他们一起在千果村的日子,那些辛苦却充实的工作,那些甜蜜却复杂的情感。
自从那天开始,陆子衿每晚都会做梦,梦到师兄们,梦到顾宸明,梦到他们死去时的凄惨画面,梦到他们从对她笑再到满脸是血的样子,梦到顾宸明一块块片段。每一次惊醒她都浑身湿透,汗水从她寒凉的身体冒出,她觉得自己应该又病了,就像刚来这里的时候。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
穆晨偶尔会看到陆子衿站在她的窗前发呆。
“别放弃,你拥有,无尽可能的力量
在心中,种下梦,让它在风雨中茁壮
你手中,握勇气,不畏将来的风浪
就让这,希望之光,照亮你前行的方向……”
穆晨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他的歌声温柔而有力,希望能够通过音乐的力量穿透陆子衿心中的阴霾,让她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他希望能让她感受到希望和力量。
陆子衿站在窗边上,望着西沿河边的灯火和船只穿梭,穆晨的歌声在她耳边回响。她闭上眼睛,深深得呼吸,心里却再无涟漪。
舒宝楠应安茜的要求留在了千果村,接手安风手里的项目。他从驼阿婆口中得知了陆子衿的一些故事,猜想她也许是不想拖累安风才选择逃避。
“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舒宝楠拨通了安风的电话,他在电话中说,“子衿姐她……”
安风听着舒宝楠的话,内心痛楚不已。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在等她,但她一直都没有出现。他知道陆子衿是在逃避。他相信她不会因为他救了俞乐言而如此,相反,她一定是因为猜出了那天本来要砸向的是她,俞乐言是她的“替代品”。她难过的是因为她,让他受伤了。
“我知道了,宝楠。”安风的声音坚定,“我尽快回去。”
安风的恢复速度惊人,医生们都感到惊讶。他的身体似乎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回到陆子衿身边,让她知道他已经没事了,他可以再回到她的身边守护她。
一周后,安风终于出院。他独自回到了千果村,站在望乡台的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