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呢?
原因很简单,这涉及到朝廷的战略问题。
首先,要是放开手脚去打楚贼,符亚戊有七八成胜算把高皇帝这个逆子摁在地上暴打。
但是不能!
因为他背后有临淄国,朝堂君臣一致认为临淄国不可信任,有反复摇摆,伺机造反之意。便是他自己,同样也是如此认为。
不能完全信任临淄王,这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将自己主力从彭城转移。
如此一来,楚逆不来打,一味与自己对峙,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寻找对方破绽。
可最大的问题在此刻暴露。
楚逆可以肆无忌惮的往后拖,但是他不能!
不是朝廷拖不起,而是不能拖。
因为,若是朝廷不能以雷霆之势扫灭楚国,那北方的诸侯王可就要生出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这样一来,危机不仅不会解除,反而会加剧!
总结而言,朝廷对楚贼是有大优势的,但是现在迫于整个天下的大局势,符亚戊必须要保证临淄王不动,他才能动。
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比如,他现在不管临淄王,南下与楚王发起决战,万一临淄王造反切断他后路,自己这十几万大军不说全军覆没,那也是十不存一。
同时,朝廷遭此大败,北方的诸侯王还能坐的住?
再比如,他继续僵持下去,虽然可以保证楚逆无法北上和临淄王不敢造反,可问题同样无法回避。
僵持的越久,北方的诸侯王就会认为朝廷外强中干,他们一样会生出其他心思。
毕竟,北方的诸侯王甚至要比楚王和临淄王更加狂傲。
当年为什么只有楚王太子和临淄王太子入关伴读储君?
是朝廷没有要求北方诸侯王送王太子来吗?
不,不是,而是他们以各种借口推脱!
从这一点来看,北方的诸侯王就值得以最大的恶意揣测。
身为中枢大臣,相信一个诸侯王不造反的原因只能有一个。
那就是他没有造反的实力!
如同他们现在捏着殷蛟不放一个道理,临淄王有造反的实力,所以就不能绝对信任。
否则,只要他有造反的实力,那就必须默认他是潜在的‘反王’。
如果这点觉悟都没有,他又怎么可能得到高皇帝赏识,功拜长安侯!
可惜,从对殷蛟的试探来看,他没有办法相信临淄国忠心,进而安心与楚逆对决。
在长安侯忧心忡忡寻找破局之策时,楚军阵营同样有人非常着急。
他就是济北王。
这次他倾巢出动,除却自己的王太子,其他的妻妾子女可是一个都没带。
随着他兵败南下,济北国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他的妻妾子女,大概率要被抓去长安通通砍头。
相比较楚王的镇定,济北王是恨不得马上提兵和符亚戊决战。
但每次他向楚王提议时,对方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
没到时候。
“兄长,再不打,等入冬,粮草不济,可就不好打啊。”
室内,济北王苦苦劝楚王出兵。
“放心吧,国内有数年粮草储备,我们耗的起。”楚王很平静的回答。
他能在江东坐稳楚王之位数年,又岂是只会镇压项氏余孽这一手?
若是他只会打仗,那楚国民生必然凋敝。
要知道,此地乃是项王起家之地,若民众不服他这个大王,项氏余孽定然会借机生事。如此一来,楚国早就分崩离析,他也不可能聚集数万大军。
眼下,他不说将楚国经营的固若金汤,但至少能保证绝对服从。
所以,对济北王的担心,他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他也不会生硬的拒绝济北王,只是不停的好生安抚。
半个时辰后,济北王带着同样的答案离开。
不多时,唐何步入室内。
“大王,看起来济北王已经失去耐心。”
“寡人看得出来。”楚王端起酒樽轻抿一口。
唐何迟疑片刻,说道:“其实不仅是济北王,眼下军中也有不少人按捺不住。”
“寡人会安抚他们。”
唐何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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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问大王到底什么打算,准备如何破敌。可见大王没有说的欲望,他也就放弃问出来。
草草离去,室内只剩下楚王一人。
少顷,他踱步走到與图前。
“大好河山呐。”咂咂嘴,他复又摇头,“可惜,可惜。”
他的目光盯着彭城,脸上泛着冷笑。
老东西,你,敢离开彭城吗?
符亚戊不会离开彭城,最起码在他认为局势没有彻底稳固之前,他绝不会放弃这座城池。
彭城就是一个钉子,只要他占着彭城,楚逆就不敢北上,临淄王也不敢乱动。
若是临淄王忍不住造反,嘿嘿,朝廷顷刻之间便会再度派军征讨。而他,将会在彭城派兵搅得临淄国后方天翻地覆。
同时,他也能依靠彭城摁着楚军无法北上。
但是很可惜,临淄国目前没有任何动静。
而楚逆,同样如此。
当然,朝廷也可以再派遣大军进入中原威慑临淄国。可那样一来,关中守备空虚,又该怎么办,征集新军吗?
符亚戊知道,这不是不行,而是没到这一步。真到这种关头,肯定要这么做。
但问题是,天子有天子的考虑,大臣有大臣的考虑,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
或者说,他们认为楚贼是大敌,但在临淄国还没有造反的情况下,不值得关中兵马倾巢而出。
否则,打一个楚国都要倾尽全力,那北方的诸侯王又有谁敢保证他们一动不动?
总得而言,还是顾虑太多,掣肘太多。
如果非要追根溯源找原因,那导致今天这一切发生的缘由只有一个。
用棋盘砸死楚太子的储君。
可惜,这是不能说也不能承认的错误。
一旦承认,那储君要如何处置?
处置储君,等同于天子向诸侯王低头。
这样一来,天子还有威严吗?
没有。
而且处置储君,楚王就会满意不造反?
没有人能保证。
当然,朝廷还能命诸侯王出兵,不过这种脑残建议没人敢说。明知道这群诸侯王心怀鬼胎,这么做不是引狼入室?
所以,只能自己打,还必须得打赢!
又过去一个月,时间进入十一月。
这期间,双方爆发过十几次小规模战争。
目的在于抢收周围成熟的粮食。
总的来说,朝廷兵马更能打,对楚军胜率高达八成。
彭城一线占据优势,其他地方可就打得难解难分了。
比如说汝南。
在这片战场,朝廷兵马和景芮打成五五开,双方互有胜负。
但总的来说,还是朝廷更亏。
因为景芮这厮搅的汝南多地不得安生。
最近符亚戊肉眼可见变得十分烦躁,不仅是他麾下的将军们看得出来,殷蛟也看的十分真切。
原因不仅在于焦灼的战场,同样也在于长安那边。
长时间的对峙,天子有些躁动。殷蛟曾偶然听见几名偏将议论,说什么‘长安居然有人说大将军养寇自重,简直岂有此理’类似的话。
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有一点可以确认。
长安君臣都不满意符亚戊继续和楚王对峙。他们希望看见符亚戊迅速扫灭反贼,将楚王人头送去长安。
殷蛟暗自冷笑,老登,你也有今天呐。
虽然他不能完全看清楚符亚戊固守彭城的战略意义,但他明白,符亚戊做的没错。
原因很简单,看敌人什么反应就对了。
如果彭城不值得守,楚军不会一直僵持,而是早就大军兵临城下。
要知道,造反的可是楚军,他们比谁都更想嬴。
结果现在楚军一动不动稳如老狗,真的是他们不想动?
当然不是,还不是有顾虑!
这份顾虑,就在彭城。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符亚戊大概率是没犯战略错误。
可惜,将在外,远在长安的君臣可不会和符亚戊有一样的考虑。
他们只看见符亚戊一动不动如同老龟。
或许,再过些时日,什么‘怯战’、‘通敌’、‘拥兵自重’之类的谣言就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