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庆所习的戳脚,源远流长,传播甚广,发迹于宋朝,到前清光绪年时,已演变出了三支派系。
分别是直隶戳、西北戳,以及关外戳。
因地域相隔甚远的干系,三支戳脚的往来并不密切,各自有各自的发展,相互之间甚至很多门人都互不认识,但毕竟奉同一个祖师,所以按传统还是会共同推举一位掌门人。
因直隶戳是三支戳脚中的最早的一支,也是最正宗的一支,所以戳脚门的门主此前一直由直隶戳的大师傅担任,直到民国七年,不再推举。
民国七年,关外戳大师傅杨九鸣将另外两支戳脚的大师傅通通打落台下,自此关外戳成为戳脚门正宗至今。
…………
这是先前老王头给裴庆介绍的内容,裴庆一边在逼仄的更衣室内换着比试服,一边回忆着。
先前在火车线上的一些疑惑也解开了,只是现在没必要多说。
刚换完。
嘟嘟。
更衣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裴庆带着狐疑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裴庆不认识的男子,没等裴庆开口询问,男子主动道,
“在下窦庚,关外戳门人,见过裴庆裴师兄。”
关外戳门人,也就是那杨九鸣的弟子喽。
开比前来找自己做什么。
不过还不等裴庆发问,对方上下打量了裴庆一番后,啧啧称奇,
“名不虚传,果然名不虚传。我先前听说裴师兄在津浦线上抢夺镖旗时,那叫一个皂雕压紫燕,猛虎啖羊羔,一条过江龙,吞虾食蟹猛出海,我还不信,现在见了,才知道所言非虚。”
“哦?怎么看出来的?”裴庆奇了,这一路走来,只遇到过见了一面就想打断瘸子这条好腿的,没遇见过只见了一面,就在这说“所言非虚”的。
这名叫窦庚的男子笑着,徐徐道,
“虽国术大会之前在下从未见过裴师兄,也未听说裴师兄有什么名震南北的声名,可在下一瞧裴师傅——相貌堂堂,身躯凛凛,眼中神华内敛,太阳穴高高鼓起,分明是练拳已经练出了气候,且举手投足间,骨架款张,宛如猛虎出林,眉目顾盼间,直似雄鹰放目。端的是气度俨然!”
裴庆眨了眨眼。
怎么说呢,他本想摆出一生人勿扰的姿态,但对方说的实在是太中听了。
瞅了眼更衣室上的挂钟。
距离上台还有几分钟时间。
他张口问道,
“不知窦师弟来此是为?”
“哦,是这样的,我先前还听说裴师兄也是打戳脚的,是也不是?”
“是。”裴庆点了点头。
窦庚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起来,
“我师父之前听说除了他之前居然还有我戳脚门人打进了甲等赛时,非常的高兴。本次国术大会引起了国民对国术前所未有的关注,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武行的格局势必因此而生变。
至少如果某一拳种,能在国术大会上一展风采,那也必然能引得更多的注目,此拳种也势必会迎来更加蓬勃的发展。
而我戳脚门占了甲等比试员的席位有二,此为我戳脚门之幸,但不幸的是签运太差。
好叫裴师兄知道,当抽签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师父很是扼腕叹息了一番。但事已至此,却不得不为我戳脚门考虑一番,毕竟无论谁在台上伤到了,损失的都是我戳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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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国术大会的赛程安排的太紧凑了,极为消磨人的体力,打得太激烈,就算赢了,后面的比试也不好占优。”
“所以你的意思是?”裴庆问道。
说了一大通的窦庚终于表明来意,
“不如咱们私下先协定一番。”
裴庆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私下串联?”
“裴师兄要是这么认为也不是不行。”
“那你想怎么协定?”
“越不麻烦越好。”
“武比,点到为止?”
“还是有点麻烦。”
“那文比,搭手揉劲?”
“还是太麻烦。”
“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干脆,不比了。”
窦庚还是笑容满面,口气却理所当然。
“裴师兄,你自请认输吧。”
裴庆眼睛眯了起来,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师父的意思?”
许是看出了裴庆神情的不对劲,窦庚沉默片刻,片刻后皱起了眉头,
“裴师兄,我师父给门里增的光有你一份。”
“我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师父的意思?”
裴庆的目光往窦庚身上一打,窦庚没来由的一激灵,他咬着牙,
“裴师兄,不要不识趣。先前的好话是我的意思。我师父的意思是,裴师兄要是肯认输,皆大欢喜,要是不肯——
那虽不知裴师兄是直隶戳还是西北戳这俩支中的哪一支这两年新收的弟子,治你个不敬尊长,理所应当,到时台上打断你的手脚,不要叫屈!”
裴庆盯着他,
“你再不走,就不用走了。”
窦庚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背上霎起一层白毛汗,下意识想“你你你”指斥一番,但一看裴庆吊着的那双虎眼,
“你好自为之,”
匆匆丢下一句,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裴庆的更衣室门前。
五分钟后。
裴庆重新回到了甲等比试员席,没说话。
但老王头何等人精,光看裴庆的脸色就知道有不对劲,
“有事?”
裴庆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同样换好了比试服,回到比试员席的杨九鸣。
那窦庚正附耳在杨九鸣边上低语,距离太远,听不清,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杨九鸣在听完后便神色变换,挑眉,觑眼,最后通通化成了一声嗤笑,望向了裴庆。
…………
台上传来评判委员的高声,
“请甲等赛第一轮第一场比试双方,裴庆、杨九鸣,登台!——”
杨九鸣推椅站起,施施然的上了台。
裴庆这边则因为肢体的特殊性,先有一名国术大会专门安排的工作人员,检查了一番裴庆的假肢,确保裴庆的假肢仅用作替代正常肢体之所用,而没有暗藏兵刃或机关后,裴庆才得以登上上台的楼梯。
观众席间立刻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