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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称不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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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称不相称

杏儿忍着寒意,淡淡道:“我们乡下丫头,火力大得很。”

周诺忍不住笑,低头用脚画圈圈,随即道:“我看你火气也很大。怎么啦?”

虽然谁也看不清谁的眉眼,可她还是扭头,“没。”

模糊的黑夜里,他的声音低沉动听,是戏谑的笑:“火气不大,怎的还要降火?这么冷的天儿,你一个女孩子……”

杏儿突然恼了,“要你管?”

周诺张了张嘴,笑了笑,自嘲道:“嗯……对不住。”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尴尬,与以往的恣意张扬不同,甚至没了那种引以为傲的潇洒流畅。

他轻轻道:“杏儿,外面太冷了,回屋去吧。”说着转身便走。

杏儿心下怦怦直跳,想也不想立刻喊他,“周诺。”

周诺顿住脚步,他第一次觉得胸口有些痛意,那种痛明白却说不出,从前看到合眼缘的女子他从不犹豫,她们也从不拒绝他的柔情……她不是最美的,甚至不温柔,可她却给他非常特别的感觉,勾起他心中那一份真诚和纯粹……

他为何这番克制自己,她不是高不可攀,他有信心能得她芳心,可……他自嘲地笑了笑,举步便走。

杏儿压着声音,却被寒风染上了哭腔:“你为何要下来看我?”

周诺叹了口气,以满不在乎地口吻笑道:“女孩子是要人哄的,我最见不得女孩子落单,大冷天,你快回来吧。我们去屋里玩儿。”

杏儿咬着唇,颤声道:“可你没哄我。”

周诺第一次有点词穷的感觉,自己是不是见过女人太多,就对女人真的什么样子模糊了?

他只好回转,站在她跟前,胸口贴在她的肩头,俯柔声哄道:“乖,回去吧。”

他的声音低醇温柔在寒冷的夜里像清冷的琴音一样动听,极具诱惑。她觉得有点冷,贴近一些,像一只想要靠近火堆取暖,又怕被火灼伤的小鸟,这一刻她自觉孱弱得令人可鄙。

他身上是织锦缎长袍,冰滑寒凉,他的胸口却散着诱人的热量,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头上,令她心口紧生疼。她犹豫着靠近还是躲开,就在她近乎绝望想要转身跑开时候,突然被他紧紧地抱进怀里。她心神俱颤,身体虚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他抱着她靠在树干上,俯在她耳边低声道:“杏儿,你是个好姑娘,顶顶好的,可是……太晚了。”

她的眼泪流下来,苦涩的,第一次心动,那人不属于自己,再一次心动,还是错了对象。

她恨恨地问:“为什么是太晚?为什么我是好的,可你说晚?你自己说没有定亲,在这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姑娘。周诺,你不要玩把戏,不要把我当成那些女人……”

周诺连声道歉,声音低得几乎揉进她的心脏里去,“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我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可是……我们不合适。我不能拖累你,不想伤害你不想你伤心。你懂吗?一辈子做朋友,我答应你,不管你有任何要求我都愿意满足你。”

杏儿猛地推开他,冷冷道:“也是,你这样说,也配不起我对你的心思。”她转身往奶奶家去。

周诺追了两步,歉意道:“杏儿,你应该嫁给一心一意待你好的。”

杏儿机械地迈着脚步,什么叫一心一意待她好,他怎么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以为他天南地北地都去过,见多识广,就想当然将她想成别的女人,自以为对她好?

他知道什么叫对她好?是从未拥有永不伤心。还是只求拥有,不在乎有一天伤心至死?没有认真了解她的心思,便擅自替她做了决定,这算为她好吗?

唐妙穿好了钱,半晌没见二姐回来,趁着解手的功夫出来找她,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没敢露面,怕二姐知道了骂她。

听大哥墙角他无非温和的教训她听二姐的可是要死人的。

片刻,外面没了声音,她蹑手蹑脚地过去,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吓得她啊了一声。

周诺没想到她突然出来,急忙扯住她,将她扶正,笑道:“小财迷,你想吓死人吗?我可不是表哥,喜欢被你吓。”

唐妙没看到二姐,气哼哼地道:“周诺,你要是敢欺负我二姐……还有,不许你说柳无暇,不许你开他玩笑。更不许你开我和他的玩笑。”

周诺却继续笑:“哦,我忘记,你要嫁给萧少爷了。”

唐妙哼道:“那又如何?关你什么事儿?”

周诺不以为然:“他们让你嫁你就嫁,没点骨气。”

唐妙气得不顾回去,站在门楼底下跟他理论,她刻意压低了嗓子,“什么别人要我嫁?如果我不想嫁,别人能逼我吗?你逼我嫁给你试试,我肯定是跳河也不肯的。我告诉你嫁给萧朗是我自己的意思,不许你再拿这个开玩笑。还有,柳无暇是我大哥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不许你再开他的玩笑。”

周诺嗤了一声,“我也是你大哥的朋友。”

唐妙恨恨道,“你臭美!”

突然周诺惊讶地道:“表哥?”

唐妙心下突的一跳,下意识回身,却根本没人。

周诺笑道:“他躲开了。”

唐妙被气得头昏,“你以后都不要来我家了。”

周诺无奈地叹息,“好吧,我不来就是。”

周诺他们告辞回县里的时候没看到杏儿,看起来她是不打算再理他了。拒绝得有多难,他自己知道,其实很想告别的时候再看她一眼,可她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

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倔丫头!他摇头叹息。

景枫希望他们年后还能来,周诺让他携新妇和妹妹们去县里玩,景枫自然答应。

唐妙跟柳无暇告辞,他一直淡笑着,就连离别的话也不肯说。周诺笑着跟她道别,她却别开脸,顶着母亲目光的压力就是不理他。

马拉着车不疾不徐地行驶,路上被碾碎的雪结了冰碴,吱嘎吱嘎地响,很是单调。

周诺扯着海青色羽缎斗篷懒洋洋地倚在车内的靠枕上,盯着柳无暇旁边的火炉呆,看他神情一直平和淡然,叹道:“表哥,我真不如你。你藏得住心事儿。”

柳无暇瞥了他一眼,“我也觉得你配不上她。”

周诺扬了扬眉,“你看,咱都这么想。”他苦笑,“表哥,你能不能别往我心里插刀子?你痛苦我可是想方设法帮你,那丫头也没那么难搞定,你偏选择最麻烦的路子,真是的。”

柳无暇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马车速度快起来,有点颠簸,他拥着厚厚的毛毡垂下有些疲累的眼,这丫头还真磨人,竟让他失眠!

突然马车一个急停,害他撞向车壁,却见柳无暇稳当当地坐着,恨声道:“哈,表哥,你看热闹很恣意呀?你让车夫如此,真是过分。”

柳无暇讥笑地看着他,“你想来自诩风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实呢,你不过是个假风流,看你如今这番形容,哪里还有半点风流俊逸,倜傥无敌的影子?”

周诺摇了摇头,“若我有你一般的忍,我……什么事儿?”

车夫回道:“二小姐……”

周诺心头剧跳,猛地一掀窗帘,冰天雪地中,那抹青色身影孤独的立在那里,身后是光秃秃高大的白杨树,她的脸颊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与苍茫的天地融为一体。

他回头看向柳无暇,“你……早就知道?”

柳无暇挥了挥手,“还不下去?女孩子不顶冻。”

周诺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钻出马车跳下去,快步跑到杏儿跟前,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见她额眉毛眼睫都覆着一层白霜,嘴唇冻得青,她不是最美却是第一个让他这般怜惜心疼的人。

他解下自己暖和的斗篷,不容拒绝地披在她的肩头,替她系好带子,又将风帽拉上来遮住她的头,想要笑出口却是要化掉天地间所有寒气的温柔,“杏儿,这么冷你干嘛呢?快回去吧。”

杏儿只觉得心都冻麻木了,只有一个念头,反复地烧灼着心,她不敢看他的眼又想看着他的眼问,她几乎咬破了舌尖,快而清晰地道:“周诺,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要说我不在乎其他的。我只要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

周诺愣了下,更大胆向他示爱的女人都有,可惟独她让他的心仿佛被坚冰穿过,有一种虽疼犹欢的感觉,他想安慰她,却还是点了点头,笑道:“杏儿,你是个好姑娘,我喜欢你。可你值得全心全意待你的人。把你放在心尖上,心无旁骛地去对待。”

杏儿眼泪流出来,她不想哭,却忍不住,他说喜欢她却要拒绝她,这又是为何。她不需要这种体贴和善意。她咬破了唇,目光越来越冷,让周诺觉得兜头一盆冰水将他浸没,他只能握紧了手指,漾开一丝绝美的笑,“杏儿,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太容易动心,便不能持久。就算你不在意,可我不能伤害你,也不能伤害那些爱你的人。听话,回去吧,等暖和过来你就会为自己没有冲动而庆幸。你会说周诺那个家伙,不值得你喜欢,他也配不起你。”

他叹了口气,提出中衣的袖口轻轻地帮她将眼泪拭去,“别把脸皴坏了,女孩子总是要被人看脸的。”

杏儿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他想冲过去拥她入怀,却只是笑了笑说了声再见,然后看着杏儿转身仓皇离去,他往前踏了两步,看着路边有人往这里张望,慢慢转身,回去车里。

周诺半个身子钻进车里,却被柳无暇按住了肩头,他一脸倦色求道:“表哥,你不是想将我推下去吧。”

柳无暇顺手将他拉进车里,哼了一声,“我倒真想给你推下去。”

周诺倚在车壁上,闭上眼睛,幽幽地问:“表哥,如果是那丫头来找你,你会如何?”

柳无暇垂下眼帘,淡淡道:“不要问我的事情,我和你不同。”

周诺笑起来,“不对,我们是一样的,否则你也不会犹豫着错过了机会。”

你看,我们是一样的。他苦笑,心底那抹青色的身影,离去时候倔强而又悲伤的表情,是不是要一辈子留在心底?

柳无暇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不悔?”

周诺深吸了一口气,拿毯子盖住自己,没说话。

因冬天清闲,村里的媳妇们也聚堆来唐家看新妇,一起做针线闲聊,吃饭的时候回去过晌再来。

大家都觉曹婧既有大家闺秀的含蓄端庄,又有一种令人亲和的朴素爽朗,这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矛盾。她似乎有一种天生做媳妇的本领,为人真诚不做作说话得体亲切懂得分寸进退,就算一屋子人也能让人丝毫没有被冷落的感觉。

这样热情自然的性子,都说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一般的小姐见了她们这些农妇哪个不是皱眉捧心的,哪里会像她这般又是瓜子又是花生的招待,一口一个大娘大婶大嫂地叫着,声音清脆敞亮,半点疏离也无,给人的感觉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乡村丫头。

大家都夸道:“大嫂子,你可福气了。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儿,简直又多了个闺女。跟你们家三姑娘似的,既知书达理,为人又热络和气,没一点架子,真是不容易。”

高氏心下极是满足,加上媳妇在人前对自己百般尊敬,更是百分百的满意,觉得老唐家积累的福气,心中便有了更要多行善事的念头。景枫亲事办完之后,村里本族或者他姓乡邻以及亲戚们,或多或少都有人来求帮忙,或者引荐乡绅、请名声极好的西席等等,高氏都让儿子掂量着,若不是十分为难的,也就替人办了。如今唐家娶了富家小姐做媳妇,他人便自然都以为也富裕达起来,从前许多朋友亲戚的若有个短处也喜找唐家借贷如今自然更多即便素日交情并不亲厚的也开了口。高氏因当年景枫上学借钱的事情如今自然尽可能地帮衬他人。

家里六头猪在唐妙精心侍弄下喂得格外肥壮,比别人家多卖了三四两银子,邻里们很是羡慕。家里的公鸡、兔子、鸡蛋鸭蛋也卖了笔钱。唐妙帮母亲腌的咸鸭蛋流出干黄的油,有人拿自己家的生鸭蛋来换,准备过年招待贵客,菜肴好点也能长长脸。

唐妙如今对村民那些想法也研究得八九不离十,男人比谁家地好媳妇勤快儿子学业好,女人就比做饭省油还香,谁脸上的胭脂自然,谁袖口的绣花别致……这生豆芽、蒜苗、咸鸭蛋等若是好变能在客人面前挣几分面子。说起来镇上也有卖,可大家的心理就是别人家换来的格外好,因为量少,价格又比镇上卖的低,那自然是欢喜的。因为年前紧张加上自己家也没多少,唐妙便挑人换了。关系近的按照成本加一点利润,一般的家庭条件好的出得起钱,她便多换点,这样自己家那一小瓮咸鸭蛋也翻了番。

这些日子萧朗照旧定期打常叔来送信吃食什么的,薛维也早回济州去了,到家时候还打人送了一次信和诸多干果,薛知府夫妇也附了信,感谢他们对薛维的招待以及对景枫的祝贺云云。

柳无暇到家也寄了信来并代周诺问诸人好。唐妙念完信杏儿盯着她看了半日,问了句,“你没落下什么?”

唐妙又看了一遍,摇了摇头。杏儿便咬着唇不语。唐妙知道二姐的心事,可也不敢贸然安慰,否则就要被骂,特别二姐这几天心情尤其坏。

如此过了腊月十五,高氏就让家里女人也停了纺纱纳鞋底等活儿,一心准备过年的物品。

这日唐妙带着大嫂把蒜黄割了,又教了她生豆芽的敲窍门,帮着换了水,在壁炉里掂量着添了两根棒子骨头烧。收拾了一下,把蒜黄拿去院子里晾一晾,色泽越嫩黄光润,很是诱人。

曹婧欢喜道:“妙妙,你懂得真多,回头多教教大嫂,以后你若出嫁了,大嫂也能做。”

她肯学唐妙自然不藏私,统统教给她,平日杏儿虽然支持,但是她学得快性子躁,唐妙要求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侍弄那些东西她就受不了,时常出错。若是唐妙总说这里不行那里不对她便烦了不肯理睬。因此唐妙宁愿自己弄也很少指使二姐帮啥忙,见大嫂热心肯学,心思机敏学东西快,又耐得住性子,不嫌脏累,她欢喜不尽,跟大嫂越合得来,两人时常一起干活聊天,现问题然后商量对策。

两人收拾利索了回大院,母亲正坐在炕上跟王媒婆说话,唐妙带大嫂跟她们招呼了声,说了两句话就去挑拣黄豆准备磨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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