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对?难不成不是这一支?”阮云乐先抢问,两只手紧紧抓着手里的步摇,仿佛生怕人抢去一般。她年纪虽小,但出身相府,外祖家又是建安侯府,饰好不好,自然分得出来。手里这支步摇,但见金丝累累,圈圈缠成的一只金凤,金凤的口中吐出一条细细的珠串,挂成一排流苏。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是上品,怎么会有不对?
罗妈妈摇头道,“步摇便是这支步摇,只是……”走近了一些,指着凤的眼睛道,“二小姐,你看这里,这凤的眼睛缺了两粒珍珠!”
阮云乐忙凑近一瞧,果然见金凤的两只眼睛只有两个圆洞,露出里边黄灿灿的金子,令这只金凤一下子失了灵气。
没有珍珠,叫什么镶珠步摇?
阮云乐一张小脸儿顿时垮了下来,委屈的瞧向老夫人,唤道,“祖母!”
老夫人也是露出一丝诧色,说道,“拿来我瞧瞧!”将阮云乐唤了过来,接过步摇一瞧,也是脸色微变,说道,“金凤的眼睛,原来镶着两粒黑色东珠,虽说不大,难得的却是光泽极好,那凤的眼睛像活的一样,再要寻出这么两颗来镶上,怕没那么容易!只是……”皱了皱眉,抬头瞧着罗妈妈道,“我记得前几天瞧见,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掉了呢?”
罗妈妈也点头道,“当时翻了出来,老夫人还曾说,步摇只有一支,孙女儿却有两个,不知该将这金凤给了哪一位小姐呢!”
阮云乐一听这话,更是急的跺脚,泪巴巴的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秦氏也是脸上变色。在她心里,阮一鸣是长子,自己是阮一鸣的妻子,老夫人的东西,迟早是她的。如今老夫人这里丢了东西,丢的自然也是她的东西,不由脸色一暗,问道,“罗妈妈,这金凤拿出来,可曾磕了碰了,是不是珠子掉到了盒子里?”
阮云乐忙凑到盒子里去瞧,翻过来抖了抖,摇头道,“没有!”
阮云欢眨眼道,“就算是磕了碰了,哪里这么巧,两颗珍珠一下子全磕掉了?”
这一点,其实在座的几人都已经想到,秦氏脸色微变,一双眼睛定定望着秀桔,问道,“平日这些饰,是谁在保管?”
秀桔见她神色阴沉,心中一惊,“噗嗵”一下跪倒,说道,“平日是奴婢保管,可是……可是奴婢誓,从不曾私自碰过老夫人的东西!”
秦氏定定的瞧着她,心中惊疑不定。秀桔可是她从建安侯府调过来的心腹,要说她会背叛自己,倒不大可能,但是……人为财死!
瞧着她神色惊疑不定,秀桔心中更慌,连连磕头道,“夫人,这步摇丢了珠子,固然是奴婢失职,但奴婢绝对不曾动过!”
阮云乐急的跺脚,怒道,“你不曾动过,难不成那两颗珠子自己长脚走了?”向老夫人道,“虽然只是支步摇,但祖母这里丢了东西,若不细查,将那拿了东西的奴才揪出来,日后多了少了什么,难道都不追查?”
阮云欢挑了挑眉,不禁向阮云乐瞧了一眼。虽然说上一世几次受她暗算,但此时见她小小年纪,分明是心疼给了自己的步摇,却能将话说的这样圆满,倒也令她意外。
老夫人脸上现出些为难,瞧了瞧秦氏,说道,“虽说是秀桔管着,但能进这屋子里的又不止她?要查下来……”摆了摆手,叹道,“只是一支步摇,也不必劳师动众的……”
阮云乐听她没有追查的意思,不由更急,顿足道,“前几日刚出了给祖母下药的事,今儿便丢了东西,日后呢?若再有旁的事,又要如何?”
屋子里丢了东西,要的便是搜查丫鬟、妈妈的屋子。因老夫人院子里大多是秦氏的心腹,秦氏自然不愿意,听了老夫人的话,正要趁机将此事圆过去,却不料阮云乐说出这番话来,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果然,阮一鸣听到“下药”二字,想到前几日若不是青萍,老夫人已被毒害,便惊出一身汗来,冷笑一声道,“老夫人屋子里,药方会泄露,东西会不见,这屋子里的奴才,都是要来干什么的?若再不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查!今日要细细的查!”
秦氏脸色微变,说道,“这珠子几时丢的都不知道,要如何查法?”
一直默然不语的阮云欢听到这里,淡淡的道,“因汤里下药的事,这几日府里的奴才不能随意出入,方才祖母又说这金凤步摇前几日还曾见过,想来便是偷了珠子,也来不及移出府去!”
罗妈妈忙点头道,“对!对!就是因为老夫人寿辰,我们要寻合意的饰才会去翻箱子,若不然这步摇也不会翻出来!”
阮一鸣点头道,“那么说,这珠子就算不在老夫人院子里,也断断出不了府去!”向门外小厮喝令,“来人,唤几个人来,细细的搜!”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爹爹要搜,还得唤几个信得过的来,免得有人询私!”
秦氏本来脸色便已不好,一听她这话,更是恨的咬牙,却也只能说道,“大小姐说的有理!”
阮一鸣微一皱眉,向阮云欢瞧去一眼。他在家中虽不主事,但终究是一朝丞相,阮云欢的话,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垂略思,便点头道,“这府中奴才互相包庇,也是有的,倒是……倒是云欢回来的日子短,身边的丫头与这些人没有交情!”目光向阮云欢身边的红莲一扫,说道,“让红莲一同去吧,瞧有奴才敢循私,一并拉出来!”
红莲听到自己被点名,便向阮云欢瞧了一眼。
阮云欢也不推托,抿了口茶,抬头望向阮一鸣,说道,“爹爹,如今事情未出这间屋子,查不查都在爹爹一句话,可是当真查起来,消息传了出去,怕府中人心不稳!”
阮一鸣眸色一沉,向她定定凝视片刻,眼中现出一抹深沉。不错,如果这府里的人相互没有勾结,纵有人给老夫人下药,也绝不会刚好是和老夫人日常用药相冲的药物。如今这里一查,动静传了出去,一定会惊动旁人。
微默了默,向门外小厮说道,“调府里家丁,看住所有门户,所有人呆在自个儿的院子里,不许随意走动!”
小厮方才留在院子里,并不知道屋内出了何事,听说要搜府,脸上满是惊愕,却不敢多问,忙应命退去。
阮一鸣点了自己的两个小厮,向秦氏道,“你也派个人出来,还有罗妈妈,均一道儿去,务必彻查!”
阮云乐忙道,“只有几个奴才管什么用,我也去!”站起身来,向自己的丫头唤道,“珊瑚,走!”珊瑚是自从原来的两个丫头被阮云欢借阮一鸣的手打了之后,新提上来的贴身丫头。
秦氏一听,忙道,“你一个小姐,去奴才屋子里搜查,像什么样子?”
阮云乐却一心寻出那只金凤上的黑珍珠,说道,“自然是奴才们搜查,有我在一旁瞧着,她们才不敢捣鬼!”
她年纪尚小,秦氏在这府里的许多事并没有和她说,听她这样,不禁起急,皱眉道,“这许多人去,有哪个能捣得了鬼!”如果只是几个奴才去,真有那违禁的,有绿萝遮掩,几个小厮加罗妈妈未必敢强搜,单一个红莲便好对付。可这宝贝女儿去,又有谁敢拦她?可现在要她明白,当着阮一鸣和阮云欢的面,又怎么说得清楚?
阮云乐却哪管这些,跳着脚道,“不行,我要去,我就要去!”转头瞧着阮一鸣娇声唤道,“爹爹!”
阮一鸣点头道,“今日虽然是老夫人屋子里丢了东西,却也算丢的云乐的,想去便去罢,只是你在外头瞧着就行!”
“好!”阮云乐大喜,大声答应。
阮一鸣又瞧了瞧红莲,见她低眉顺目立在阮云欢身后,知道她只听阮云欢一人吩咐,便说道,“云欢,让红莲也去!”
阮云欢点了点头,转头道,“老爷让你去,你便去瞧瞧,又不用你动手,不过是做个见证!”
“是!”红莲曲膝领命,随着罗妈妈等人带着秀桔出屋,向丫头住的偏房里去。
而正屋里,从老夫人以下,相府中的五个主子都是坐着默默的饮茶。此时日头落下,屋子里光线渐渐变暗。
耳听着远远传来翻箱倒笼和丫头们吵嚷的声音,秦氏渐渐有些坐立不安。她心里深知,大宅门里的这些奴才,难免会背着主子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虽然说这院子里大多是她的心腹,但她只为了看住老夫人,并没有严加管束,这金凤上的珠子是不是她的人拿去,她心里并没有底。
满心想起身去瞧瞧,抬头向另外三个人望去一眼。但见老夫人许是困了,倚在椅子里垂着头打盹。阮一鸣神色凝重,正慢慢抿茶。而阮云欢事不关己,脸上一片淡然,端端正正坐着,细瞧手里帕子的纹路,仿佛要瞧出朵花儿来。秦氏暗暗咬牙,却只能忍耐着坐下。
大约过了半个时刻,终于听到脚步声向这里行来,阮云欢先抬头,说道,“回来了!”
阮一鸣、秦氏二人身子一挺坐起,目光同时望向门口。
老夫人头一沉,也随着醒来,用帕子掩唇打了个哈欠,说道,“找到了吗?”屋子里望了一圈,才瞧向门口。
阮云乐第一个气冲冲的挑帘而入,大声道,“祖母,你瞧瞧,你院子里竟然都是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