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离京的第二天,才被朝中大臣现,追赶已经来不及了。
以杨廷和、梁储为的清流,立即奏疏劝谏,请求皇帝以国事为重,尽快赶回京城坐镇。
而靳贵、杨一清、陆完、王琼、李逊学等大臣,在出奏疏的同时,居然约好了跑来请王渊去边疆。他们觉得王渊知兵且深受宠信,或许可以劝皇帝回来,就算不回来也能保证皇帝安全。
“我已经告假回贵州完婚,明天就走。”王渊说。
杨一清生气道:“王侍郎,究竟是陛下重要,还是你结婚重要?”
王渊笑答:“陛下定然平安,在这种关键时候,朵颜三卫怎会招惹大明?江彬也不是傻子,他正是看出这点,才敢怂恿陛下前往喜峰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完插话道。
陆完这个吏部尚书,已经彻底跟清流决裂,甚至得罪了许多并非杨廷和派系的文官。一旦皇帝出事,陆完那是真的要完,杨廷和随便安个罪名就能把他弄死。
因此,陆完绝对忠于皇帝,即便他曾经帮宁王恢复卫队——请求恢复宁王卫队,便是陆完写的奏疏,杨廷和依据这份奏疏来拟票颁圣旨。
历史上,杨廷和把脏水全泼在陆完身上,借此把自己从谋反案摘出。陆完被杨廷和流放到福建,在福建靖海卫郁郁而终,连他的九十老母都没放过,直接关死在监狱里。
陆完那边把话说完,王琼也跟着说道:“请王侍郎以国事为重,万勿推辞!”
王琼身为兵部尚书,这几个月也没闲着,忙于平定京畿贼乱,已经灭了好几窝山匪马贼。
靳贵突然站起来,对着王渊端正作揖:“请王侍郎到喜峰口走一趟!”
李逊学也跟着起身作揖:“拜托王侍郎了!”
众人纷纷作揖请求,在场的要么属于帝党,要么跟清流关系很差,他们是最怕皇帝出意外的。便是矛盾极深的杨一清和陆完,也暂时放下争斗,联合起来共同抵御杨廷和。
眼前有两个阁臣,一个吏部尚书,一个兵部尚书,一个礼部尚书。论实力能把辅杨廷和架空,但他们也就现在稍微团结,等皇帝回来必定互相攻击。
而且,杨廷和掌控了六科,正在利用六科压制六部。
一堆重臣集体给自己作揖,王渊哪还能拒绝?只能推迟回乡,当天便骑马直奔喜峰口,顺便把正在武学读书的袁达也叫上。
从北京到喜峰口,也就七八百里,王渊骑快马数日即达。
朱厚照身边大概有两千轻骑,全都是蓟镇骑兵。他这次走得很急,连豹房重骑都没带,京营士卒更是一个也没有。
朱厚照刚从草原打猎回来,今天不仅猎到兔子,还猎到一只梅花鹿。他心情舒畅,笑问道:“二郎怎么来了,你不是要回贵州结婚吗?”
王渊叹息道:“唉,满朝大臣,皆让臣来护驾。臣自然知道陛下没有危险,可众臣的面子却抹不过。”
朱厚照埋怨道:“这帮大头巾,就是多事儿!”
王渊问道:“朵颜三卫可曾送质子来?”
朱厚照笑道:“这几日,朕在关外(喜峰口外)打猎,有蒙古人远远窥视,估计都是朵颜三卫派来打探消息的。朕还打出了黄龙旗,故意吓唬他们。”
不得不说,这皇帝胆子真大!
喜峰口的全称叫“喜峰口关”,乃是大明重要边关之一。皇帝御驾边关,已经把群臣吓破胆,居然还敢打出黄龙旗,出关跑去草原上打猎。
朱厚照把王渊带到自己帐中,又叫来江彬和许泰,指着一副地图说:“朕亲自出关查看,又询问了许多将士,心中又有新的想法。欲收复大宁城,必须先收宽河。宽河、大宁若复,又可收回开平,最终目标是收复全宁!”
大宁,即后世内蒙古的宁城;宽河,在承德东南部,即后世宽城;开平,即锡林格勒多伦县的上都城;全宁,即后世内蒙古翁牛特旗。
这四座城池,朱元璋时都归大明所有,而且设置卫所和驿站,由汉人军队驻防。
朱棣想跟朱允炆干仗,又苦于兵力不足,就跑去这些地方“征兵”。
这些汉军,老家皆在南方,思乡心切之下,纷纷跟着朱棣南下打仗。特别是大宁城,直接被朱棣搬空了,除了初代宁王的直属卫队,其余汉军跑得一个不剩。
于是,朵颜三卫不断南迁。
先是非法占据全宁城,接着再占据大宁城,然后又占领宽河城。最后因为难以运输粮草,逼得大明废弃开平卫,把开平城也扔给朵颜三卫。
大明官员说,把大宁卫赏赐给朵颜三卫,那都是在帮朱棣遮掩而已。
这些城池,都是大明的,被朵颜三卫非法侵占至今!
不过嘛,对于朵颜三卫来说,有得就必有失。他们占据诸多城池之后,本部直接从游牧变成驻牧。若有一天王渊率军出征,不怕在草原上找不到敌人,因为城池无法打包带走,直接带兵去攻城便可。
王渊提醒道:“陛下若想打仗,至少还得等三年。河北之民苦于征粮和徭役,已经破家无数,纷起做了盗贼。若再开战,恐复有刘六刘七之徒。”
“粮食,粮食啊!”朱厚照头疼不已。
这次京城抄家,抄的全是宠臣,收获可谓巨大,直接弄来三百多万两银子,另有房产、店铺和田地无数。但粮食不够啊,那玩意儿是地里长出来的,总不能让士兵吃水煮银子打仗。
王渊突然说:“请陛下屏退左右。”
朱厚照挥手对身边的太监和边将说:“你等且先退下。”
张永这回没跟来,留在京城掌管司礼监。
江彬、许泰等人退下,离开之前瞧了王渊一眼,那眼神里全是羡慕嫉妒恨。
王渊说:“欲得粮食,便要改革。若陛下没耐心改革,也有速成之法,保准短期内就能增加无数漕粮。”
“有何速成之法?”朱厚照高兴道。
王渊说:“大明土地兼并最严重的地方,无非南直隶、浙江和江西三省。这次宁王谋反,江西必有无数士绅牵扯其中,何不趁机收回土地,交给流民和无地良民耕种?士绅可以免税和逃税,农民却逃不了,如此不就多出无数粮食吗?”
朱厚照踟躇道:“江西出的文官太多,恐怕不好收场。”
王渊笑道:“早晚都得清理田亩,否则江西匪贼更多。既然如此,为何不抓住宁王谋反的机会呢?谋逆大罪,一旦牵扯进去,还不是任凭宰割。便是把江西士绅杀得血流成河,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朱厚照仔细考虑许多,突然咬牙道:“那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