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爷一个箭步,挡在弟弟面前,小眸子紧紧盯着飞到他们面前的云族长老,嘴唇稍抿,吐出:“王长老是找本宫?”
王长老双手负在身后,老成的眼睛在小太子爷脸上轻轻打一圈,之后,落到后面小吃货的面包颜,眸光里忽的像是亮了下:这孩子!
花夕颜踱步走回了屋里,步子像是迈到不紧不慢,实则是不动声色间走到了长老面前,挡在了孩子们和长老中间。
“娘。”两个儿子担心地看着她。
“云族与东陵皇族有用血缔造的契约,如果云族想伤害东陵皇族血脉,无非是给自己找死。”花夕颜唇角清浅微扬,露的一份铁打不动的淡定从容。
王长老听她这话,再瞧她面色,白眉挑起:“以前,本尊并未见过宫皇后。今儿一见,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怪不得我们宗主念念不忘,甚至不惜违背族规动用禁法。”
花夕颜杏眸微夹:“不知长老此话何意?”
“实话实说吧。本尊与云族其余五位长老到娘娘的宫殿来,是来求娘娘放过我们宗主的。”
心头猛地一跳,随即,眼皮更是直跳。莫非,真是云尘景瞒着她做出了什么事?
“请长老讲明详细。本宫实在是,因为云宗主不是本宫随意能问的人,云宗主之前并未和本宫提起任何事。”花夕颜道。
王长老听她这话说的诚实,是不知情的神态,轻轻喟叹:“你可知道,我们宗主思慕娘娘已久?”
云尘景思慕她?花夕颜愣了下。那个痞子,从来欺负她整蛊她就有。思慕?哪来的思慕?再说她是他拜把子兄弟的老婆。
王长老见她还是一脸不知情,只好继续说:“许久以前,娘娘未指给东陵太子时,宗主一个人,瞒着我们云族里所有人,在东陵太子没对娘娘表达心意前,赶着到宫家,私自拿凤印向宫大人即娘娘的父亲,想求娶娘娘。”
花夕颜这刻被惊到不是一丁半点儿。此事从来都没有听那云痞子提过。再说,若云痞子有那份心思,不会以前对她好些吗,以至于她完全猜不出来。
小太子爷的小眸微微深沉:云叔叔对他好,是因为这个缘故?
王长老再说:“宫大人拒绝了我们宗主。”
她爹拒绝。是因为她爹心意于东陵太子。这是有可能。但是,记得那时候,云痞子固然对她不怎样,却依旧博得她爹不少赏识。越想,越觉得里头这问题蹊跷。
花夕颜抬颜,质问的目光望向王长老。
王长老叹:“因此,我们宗主那天被宫大人拒后,跑回云族,抓住我们每个人问宫太史说的话是真是假。在得知真的时候,我们宗主可怜的初恋就此夭折了。如果我们早点知道宗主思慕娘娘,会早点告诉宗主真相。只是,我们宗主那份心思埋的太深了,可见对娘娘是那么喜爱的感情,埋在心里。”
“我爹拒绝云族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花夕颜不记得自己爹提过宫家和云族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娘娘,神族里头对于婚约这回事儿,比常人要严格的多,其中规定了,除了直系,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关系的男女,都不能结合。”王长老沉缓地缓口气,抚摸白须,目光深沉,“宫夫人,与我们宗主的娘,是亲姐妹。这事儿,是仅有宫太史和我们云族长老才知道的秘密。”
花夕颜是被这消息震到退了半步,手扶住案边。什么?这么说,她和那个云痞子是表兄妹的关系了?
应该说庆幸这些古人,居然懂得三代旁系血亲不能结婚的道理,不然,岂不是乌龙大了。
回想那双尊贵的蓝眸,对着自己时,偶尔总会露出一副犯愣晃神的模样,原来是这个原因?
可怜的家伙,不知道自己恋上的是自己的姐妹,最后,只能是告诉自己尽量把她看成自己妹妹吧。
花夕颜心头流过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该不该为这个云痞子感到可怜。
斟酌会儿语气:“宗主他,迟早会找到比本宫更好的女子。”
“天下女子之多,是不止娘娘一人。”王长老对她此话表示赞同。暂时,云尘景由于自己地位身份高贵,能接触的女子比较少,加上与她为青梅竹马,才会一幅专情全放在了她身上。
“长老放心。本宫会秉持之前东陵皇室与云族的规定,全心全意为宗主找到满意的女子。”花夕颜说,“总有一日,宗主会明白,宗主对本宫的感情,无非是一种昙花一现,其实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正心爱的女子,是宗主连整蛊其都舍不得的佳人。”
王长老对于她话语里另一番指桑骂槐的含义,抽了抽唇角。
谁不知道,若不是自己喜欢的女子,男人怎会一心想逗弄对方呢。
可花夕颜不这么想,成熟的男人,又怎会做出幼稚的小男孩的事。云痞子这是在情感上未真正开花呢,停留在小孩子的幻想阶段。
多寻觅些合适的,才德兼备的女子给他,慢慢的,他心结会缓解的了。
对此,王长老说:“由于宫太史告诉了我们宗主实情,又由于宫家答应了东陵太子的提亲,于公于私,其实,我们宗主对娘娘的那份心思早就放下了。潜移默化之际,宗主曾经有向我们提过,说是在未找到合适的女子成为他伴侣,成为云族女主之前,娘娘可以偶尔代行我们云族女主的责任。这样的事,云族以前也有先例。由宗主的姐妹代行其职,直到宗主娶妻为止。”
原来如此,所以他的凤印交到她手里,能挥效用,靠的全是她是他姐妹的关系。
“既然如此,长老是担心云族凤印在本宫手中不安全?请各位长老放心,云族的凤印,只要见到宗主,本宫立马归还。”花夕颜到了此刻,坚守凤印只能交回给云尘景本人。这事儿可不能瞎来,她对于这些长老都不算很熟识,再说再熟识的人都难保意外,她要替他保管好这对他来说是半条生命半壁江山的东西。
闻言,王长老望她的目光,似乎有了另一番神情,说:“以前本尊只以为,只有我们宗主为娘娘付出的心思,娘娘为我们宗主可谓是苛刻至极可恶之极。”
花夕颜因他此话又怔了下,唇角轻扬,是觉好笑:“云宗主从小经常出入我们宫家,不说长老透露的那层秘密,与我们宫家已是生死与共的同伴。本宫再如何苛刻,都不可能视宗主为同伴以外的人。”
她是个苛刻的人,但是,对自己的人,说什么也不可能苛刻。云痞子的性格再如何令她感到讨厌,没有忘记,这男人是她哥的朋友,是宫家的朋友。只是性格有些可恶,又不是人品不好,她没有理由对他不真。
“娘娘是个是非分明的人。”王长老向她弯腰鞠躬,“真是如此,接下来本尊请求娘娘的事,相信娘娘不会拒绝。”
“什么事?”
“娘娘之前都接触过对娘娘诅咒的人了,知道天咒要施在娘娘身上,必须以自己的命作为代价。”
为此,胡太后,孙某人等一帮子,具体要咒她死,需要多少条性命,她还真是不太清楚,刚好再问问这位云族长老。
王长老道:“之前,我们宗主匆匆跑回来问过我们。我们回答宗主,因为这天咒和七魂六魄移魂大法,都是云族明令禁止的禁法。所以,我们也只能说个大概,没人实施过,不知道具体情况。大概来讲,像娘娘这样入了神籍,而且与胡太后不同的是,娘娘被咒时,体内其实还怀有了神族的一条血脉,等于对方施咒,必须咒两个人。”
这样算下来,胡太后一条命最多只能抵她一条命,她肚子里小儿子的另一条命,由于某人不愿意付出自己性命,所以只好诓了孙府一大批人来偿命。
“估计,一条神族人的命,相当于常人一万条命。因此,孙家军的灭亡,是在东陵天子的意料之中。”王长老深沉的一言之中,包含了对某个男人深深的敬畏和警惕。
花夕颜是,没想到他连这步都算计进去了,贝齿轻咬下唇瓣。她嫁的,真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本宫照长老这个说法,是不是可以推断,基本上,对本宫施以天咒的人,已经都被反噬了。”花夕颜道。
“这个,本尊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毕竟本尊对这些禁止的法术从未操作过,从未见过。但是,知道娘娘身上的天咒是否真正消除,只要看娘娘七魂六魄有没有安稳,看替娘娘消灾的挡灾娃娃是不是已经魂过彼岸河。”
说到花家大小姐,花夕颜眸光微微地沉了下去。
王长老睨了眼她表情:“娘娘,天命即是如此。有人咒你死,若你不死,老天爷不甘心,定是要收回其他人的命来偿债。娘娘,你这是轮回,等于两次被救。除了咒你的人必死无疑,为你挡灾的人的命,也是必须付出来的。娘娘心肠软,不想拿平民百姓为自己抵命,因此找了花家大小姐这样命数其实已经终结的女子来当挡灾娃娃,然而,老天爷收了这样的命,岂会甘心?岂会不知道自己遭受蒙骗,岂会不勃然大怒?老天爷大怒起来,可能是将娘娘和小皇子两人的命一块都收回去。”
花夕颜直看着他:“你意思是说,有人自愿帮本宫和皇子抵命?”
“以娘娘和皇子神格的命来算,花家女子的命,真心不值一提,做挡灾娃娃只能是骗一骗,不是骗老天爷,是骗对手。”
花夕颜眉眼陡地一沉,突然像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都不在。
“为了娘娘和小皇子,必须有神格的人,为娘娘抵命。如此算来,其实驸马爷算是一条。另一条,那个施咒的人,却是如何都不甘心,既然知道抓不了娘娘和小皇子陪葬,这个人,只能是拉着计划里的另一个人陪葬。”
绿翠这会儿从外面打听完消息走回来,突然见到屋里多了个人,惊吓间要缩回步子。
“绿翠!”花夕颜叫小丫鬟进来。
“娘娘。”有主子的命令,绿翠走了进来,硬着头皮道,“奴婢去打听过了。圣上和宗主都出宫去了。去了哪儿,不清楚。只听说,有人看见云宗主身边的人,似乎往宫家去了。”
王长老对此向花夕颜射去一个眼神:你明白了吧?
这个云痞子,想为他们宫家做什么?想拿他自己的命来抵他们宫家的命?
花夕颜心头一股气往上蹿,登脚,在要飞出去时,回头,看看两个儿子。她这会儿走的话,云族的人会不会不惜冒犯大忌对她儿子动手。
眼看她被什么拖住,王长老的神情蓦地黑下来:俨然这黎子墨都算计到这招了,故意让两个小皇子到这儿来拖住她不让她走。他们这会儿撤不撤都成问题。
没法了,花夕颜只得一手拎起一个儿子,准备一块走。
衣襟同时被娘拎住的两兄弟,不约而同皱了下小眉:“娘,我们跟得上你。”
花夕颜松手,两个小身影,于是尾随她,像小狗一样,跟着她一串儿,飞出了月室殿和皇宫。
跟随他们后面的,还有云族六位长老。
一行人赶到宫家时,玲珑见突然有人从天空落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花夕颜落地瞬间,即问玲珑:“云宗主呢?”
玲珑对着她熟悉的容颜,怔了下:“小姐——”
因此花夕颜不需她答了,目光极快地掠过院子一圈,锁定了母亲住的厢房。
在她要踏入宫夫人房里的时候,青虎从屋顶上飞身而下,伸手拦住:“娘娘,已经迟了。不要进去。再进去,所有人都有危险。”
六位长老闻言脸色均大骇。
花夕颜一面想着房里不知出了什么事,另一面,不得防备这些云族长老动手,情急之下,将两个儿子先搂到自己背后。
青虎亦是站在她面前,对几位长老说:“宗主有令,谁都不许伤害东陵皇族的人。若是伤了人,违反契约,宗主自己这条命也难保。”
六位长老听到这话,深知厉害,一刻踌躇。然而,看着花夕颜和宫夫人房里的眼色,亦是难看。王长老随之出一声:“请娘娘好自为之。若是云族宗主有任何伤害,云族人,定是不会饶恕让宗主受到伤害的任何人。”
这些老顽固,不会想着那个始作俑者,而是将怨气都她身上了。
青虎叹息,或许是和云尘景一样早料到了族内这些长老的想法。在长老们的想法里头,云尘景压根没有必要陪东陵人踏这趟浑水,若不是有她花夕颜这个红颜祸水的话。始作俑者不是歹徒,而是她花夕颜。
自古今来,美人都是罪。
房间里不会儿,从房里射出一道光,直冲屋顶,飞出屋后,是直飞向了京城某处。同时间,刑台那头,火刑架上的火,冲上九霄,变成两条火龙。
客栈里,那个满脸皱纹的胡太皇太妃,身上是披上一层金刚罩,想烧到他身上的火,在罩外沸腾着,迟迟烧不到他本身。
奕风等一等带刀侍卫,在周围将此人围住,看着都不禁擦了把冷汗:老妖精,指的就是这种人了。
黎子墨深沉的乌眸,在这男子的容貌上又打了一圈。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是让人无法相信。即便满脸皱纹,眼前这个人,那双眉毛,眼睛,鼻梁,嘴唇,都无疑比今下哪个美人都要艳上三分的绝色。难怪当年坐拥后宫三千的明诚皇高祖,都无视那无数女子佳丽,最终选择宠了这样一个妖孽。
胡氏盘腿而坐,亦男亦女的妖孽面容,出一层淡淡的辉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做法的老太太。
奕风怎么都想不到这是个男子,若不是有宮相如千里之外的飞鹰传信。
两手若莲花状交叉,胡氏在皇家侍卫的包围圈中,做法沉静自如,优美娴熟的动作,令人竟是有赏心悦目之感。
几个护卫,忽然感到眼前一团云雾飘起的错觉。
奕风急忙下令,让那些定性不足的人退了下去,免得被这个老妖孽迷惑住了。
胡氏轻轻溢出一声轻笑,笑声如同那天籁琴音,几分娇媚,完全不似男子而像是天上仙女:“圣上和皇后是费尽心机了,诓了那个齐家女子设了反噬阵。若不是这东西,恐怕,以圣上之力,都无法伤害到我一根毫毛。”
这两百岁的老妖精确实厉害。不知从哪儿习得的法术,被自己法术反噬之后,还能立马结印,封住反噬进一步侵入自己的灵魂和体魄。同时,转嫁到与其相连的他人身上。先变成炮灰的,就是齐家的那对已经犯过罪虐的主仆,齐夫人以及金嬷嬷。被这妖孽转移术的一瞬间,被反噬阵的乌烟烧成了干灰。而这妖孽,除了吐了几口血,身上的青袍子烧了几个洞,其余不见大碍。
奕风等人,听到此话,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这种妖孽,好像怎么杀都杀不死。
论术这种东西,分阳术和阴术。阴术又称为禁术。皇家正派人士,自然不可能使用禁术。而眼下,这个妖孽,所用的都是禁术,都是不知哪个邪派流传下来的神秘禁术。关于禁术,对其有研究的,而能不受禁术诱惑的,只有世上寥寥几个得道高僧。
想要破解未名的禁术,谈何容易。
云族内部有长老是对禁术有些研究,但是一样不精深,因此在书上记载的法子,云尘景拿来用,都需要准备条后路,那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自己照样被反噬。
可以说,之前他将凤印借故交给她,是预了这条后路的。
他不能不救她娘。因为他知道,在她心里头,每个宫家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比他,比黎子墨,比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贵重多少倍。她娘若是死了,想必她恨自己都能恨到死,因为宫夫人是被她连累的。
是他以前的初恋也好,是变成他的妹妹也好,他反正看不得她再出事。只要每当想起那多么年前她突然走了的刹那,他的心都变得很酸。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他这个一族之长算得上什么。
客栈内,黎子墨对着胡氏说出的话,像是没听见,只问底下的人:“林将军去到云岭了吗?”
飞进来的人答话:“回圣上,林将军已经到达云岭,奉圣上密旨,进入高祖的陵墓。”
胡氏的两只老眼,忽的像是窜起了火苗,盯在龙颜上:“黎子墨,你是打算撬祖先的坟吗?”
“你不也撬过朕皇后的坟?”云眉下一双墨眸像是帷幄千里,“朕只是想确定,为了打开朕皇后的坟墓,你是不是连高祖的手都斩了下来。”
想打开他设立的玉门,只能是龙手。龙手只有历代东陵皇帝有。这个妖孽,为了打开他的玉门,连他先祖的手都斩了下来。除了这个解释,别无其它了。
胡氏完美妖艳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论起来,你智慧是比高祖和先帝,要略高一些。”
奕风等人,听见此人亲口承认斩了高祖的手,心里头一阵阵寒:像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事都做不出来的。
为了个帝位,这个人,俨然已经把自己化成了魔。
黎子墨回头,望到他脸上像伤疤一样的皱纹:“你恨高祖恨之入骨,枉高祖当年对你那份情深。”
“哈哈哈。”大笑,胡氏仰天长啸,都笑出了眼泪的样子,像是从没听说这样的笑话,“你说高祖对我情深,对我情深,会将我困于后宫?对我情深,会在死的时候只令我一人陪葬?”
“那都是由于你自己罪虐深重。”
“你们这等正派都是这样的人,自以为是,自恃清高,认为自己为位高一等,视我等为贱命一条,视我等为狗,甚至视我等连狗都不是。”胡氏吐着这些话,一口一口忽然喘了起来,毕竟是两百岁的高龄,一边做法,一边要分心回答对方的话,可谓有点力不从心,为此,他狠狠地射向黎子墨,“你不用再想卑劣行径诱惑我分心中你们的圈套。”
道完,迅疾闭上双目,再不答话。
黎子墨只望着他身上那层刀枪不入的金刚罩,凉薄的唇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只见没过多久。胡氏面上的颜色,逐渐变成一团火一样,一阵阵红潮,在他脸上汹涌而过。固然,他全身罩住的金刚罩光辉,一点都没有衰退的迹象。这是怎么一回事。
噗!
胡氏口里又急速喷出一口血,像盛开的血花,飞溅在青袍上。他双目抬起来,望了龙颜一眼,像是不信邪,又低头做法。然而,立马,口中一股血再次喷出。接着,血像洪流一样,不断从他口中眼鼻之中射了出来,金刚罩遍身的身体,变成体内像无数刀子割裂的千疮百孔,不断溢出血来。
这样明显的迹象,不用说,他是被天咒反噬了。
老天爷要他的命。
“不!”胡氏睁大赤红的眼睛,吐出咬碎的银牙,“我死了,也绝对要她娘陪葬。她娘不是凡人,是云族上届宗主夫人的亲妹妹。有这样一条神格的命陪葬,我过了彼岸河,再轮回,也会轮回神格。”
墨眸微深:“这么说,你祖先里有人是神格?”
熟练操作神秘的禁术,体格上又能支撑,若不是某支神族叛徒的子弟,还真想不到其它可能了。
胡氏一边口中喷血,一边看着他:“想套我话?痴心妄想。黎子墨,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你和你两个儿子,都已经流有我胡氏的血了。”
话音未落齐全,龙袍忽的一袖挥出去,浑重的力量,一下击碎了那号称世上最强硬的金刚罩。胡氏身体犹如山倒,外击加内伤,令他已是魂飞魄散的状态,两眼闭上前,赤红的眼睛,像是锁住了他头顶的龙颜,露出一抹云烟般的微笑:“胡家,今后血脉存于东陵皇室了。这是,高祖欠下臣妾的。”
奕风等一排人全部跪了下来,没人敢抬头望一下龙颜。只觉头顶是黑云密布,雷鸣电闪。许久,凉薄的声色轻轻飞出:“东陵皇室内掺杂的血脉,岂止胡家一支?这胡家,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龙威不言而喻。
火刑架上,烧毁的两具身体,是烧到干净没有一点灰儿。围观的百姓,都不知道这烧的究竟是谁,只知道是罪孽最深重的罪犯。
在宫家。青虎犹如守门神挡在宫夫人房间门口,与自己族人都眼瞪眼了起来。
六位云族长老中,有青虎的爷爷。
“你这畜生,我让你守在宗主身边,不是让你害宗主的!”老人家一步上前,卷袖打算自己出手教训自己孙子。
青虎面不改色,一脸无奈相:“等宗主施法后,若宗主要责怪,青虎这条命,任由宗主处置。至于爷爷你,我作为宗主的随身侍卫,你是没有这个权力处置我的。”
其余五位长老对青虎的爷爷摇头叹息:瞧吧,是你教出来的。
花夕颜知道术阵一打开,确实是没有办法了。要不然,这几位长老早一块硬闯进去了。于是,只能和两个儿子,坐在了小院子里的石凳子上耐心等待。
“娘。”小太子爷出声。
“殿下有话要对本宫说吗?”伸手帮大儿子弹掉小肩膀上的灰。
“云叔叔他——”小太子爷将声音压的很低,刚那些长老的话他都听见了。
“你云叔叔,是本宫的兄弟。你们以后,可能要叫他表舅了。”花夕颜琢磨下其中的关系,好像是叫做表舅。
小吃货一听,先嘟起嘴:“表舅。”
对于这个称呼,小吃货觉得有些没法接受。舅舅宮相如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这云痞子,对比之下,怎么能做得了他表舅。
花夕颜对小儿子说:“你表舅,在救你姥姥,你说该不该叫他表舅?”
小吃货没了声。
小太子爷眸子一闪:还是娘厉害,最了解弟弟。
“姥姥她会好吗?”只见过宫夫人一回,但是,小吃货对这个姥姥,初次印象很好,为此,眉头真正地担忧。
花夕颜不觉得自己母亲有事,既然云尘景都决定替她母亲承担术,这样一来,反倒是云尘景的性命令人堪忧。
房间里的光,忽闪忽闪,在屋外的人,像是等了万年漫长的时间,其实还没有过去半柱香。
门口,急来一个人报信,说御驾到了。
东陵天子一到,云族几个长老面色又变,分明是棘手了好几分。
龙袍出现在宫家院子里,龙颜几分忧虑,望向那房间。到最后,出这一招,也是没有办法。除了拜把兄弟,没人能救宫夫人的命了。而这个事,其实早在云尘景这次回来时,已经隐隐约约和他透露过了,包括自己和宫夫人的关系。
云尘景说是替宫槿汐救她娘,实际上,却也是在救自己的姨妈。这个姨妈,和他娘长得像。莫怪他在知道实情前,喜欢经常到宫家来玩。只因为这个姨妈,有他早逝的娘的影子,让他留恋。
房间里,术阵的光辉逐渐消失。宫夫人沉睡的面容,对比之前,多了一层润红。眼皮微眨,似要随时醒过来。
术阵解除的刹那,青虎飞身进屋,但不及其他人动作快。六位长老心急如火冲入房间,只觉眼前一个晃影如风飞过。云尘景满身大汗,像是被汗湿透的袍子压垮,在要坐下时,一张椅子飞到了他身下,同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几位长老,见到东陵天子亲自扶持自己宗主,突然间也就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来,但是,倔强地立在一边。
花夕颜让玲珑备好的参汤端上来,自己亲自端上前。同时,是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母亲。
见她目光望着宫夫人一个,云尘景唇角扯出一丝弧度:“宫夫人身上没有术了,都被我转移回到那只老妖精身上。”
花夕颜转回身,双手端着参汤端到他面前,说:“快点喝吧。要是你出了事,我们这里几条命,都赔不起。”
这算是她与他说过的最温柔的话了。云尘景脸上划过明显一道怔,接着,伸手接过参汤。这汤刚到唇边,他眉头紧皱,放了下来。
“怎么了?”花夕颜紧张。
瞧她这个样子,他眉头又展开:“我骗你的,你都信。”
花夕颜直冲他一个瞪眼:“如果你要骗我,也不是这个样子。”
骗不了她,云尘景拉出了苦瓜脸:“青虎,你得背我回云族了。”随即,轻喘上几口气,对她:“你就装装样子被我骗一回,有那么难吗?”
花夕颜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怔了怔。
见着她无奈的样子,他却也不舍得再说她一句了。
谁都没想到的是,小吃货这会儿会从人群里头走出来,从自己怀里摸着摸出了一个人参果,拿自己袖子擦擦,递到云某人面前:“表舅,给你吃,你吃完快点好,不然我姥姥醒来知道,会担心的。”
蓝眸在小吃货的面包小颜上闪了下,唇角扯出一丝像是笑的弧度:“你叫我什么?”
“表舅。”小吃货很听娘的话的。这人是好人,他就认了。
想这孩子还是第一次这样亲切地和他说话,云某人突然有种感动到一塌糊涂的感觉,参汤喝不进去,孩子拿来的人参果倒是咬了一大口。
其余人见他能咬进一口人参果,都不由松口气,同时,几位长老的眼神,都耐人寻味地落在了小吃货的面包颜。
连云尘景宠了多少年的小太子爷都办不到的事儿,这小吃货,这么简单攻破了他们宗主的心防。
云某人乘机打劫,和孩子父母说:“我要回族里修养身体,你们这儿子,过去陪我一段时间。”
花夕颜是咬了口牙,儿子是她心头肉,哪舍得放开,但是,想到某人为了她娘都差点没了命,这里头,真不是她能说了算了。
黎子墨对拜把子兄弟本就是十分信任,问两个儿子:“你们哪个,陪云宗主回一趟云族。”想到儿子里头有个只想着吃的,又加了句作为严父语重心长的话:“去了云族,不是在那里吃喝玩乐的,要盯紧云宗主赶紧让身体康复。”
按理,这样一说,人选为小太子爷当仁不让。结果,小太子爷却先退了一步:“爹,我以为木木去比较合适。”
这话出来,一群人全有些愣怔。云尘景的目光,在小太子爷脸上放了放。这孩子,他都宠多少年了,能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吗?怕是——于是,眸光一沉,向小木木扬扬唇角:“木木,不是喜欢表舅了吗?陪表舅到云族玩一玩再回来。”
他什么时候喜欢表舅了?只是叫了一句表舅都坑爹。小木木小眉皱了又皱,却也没有说不好。
可能这孩子的心思里,想着陪表舅,都比陪在自己最爱坑他的爹身边好。
因此,某爹的龙颜,划过一道浓浓的乌云。
云尘景需要尽快回云族闭关。青虎背起自己主子,事不宜迟,飞出房间,将主子放进马车里,即刻返回族里。六位长老离开前,向东陵天子行礼,对于花夕颜那边,只是冷冷地望了下,意味分明:这事没完呢。你最好祈祷我们宗主没事。
小吃货要等云尘景闭关出来之后,可能两三日之后,再到云族去监督表舅多吃东西多运动。这个对小吃货来说一点都不困难,就吃呗。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花夕颜一点都不敢怠慢,抓来玲珑问清楚底细,究竟,那只老妖精是怎么将他自己和宫夫人联系起来的。本来,宫夫人不应该和那只老妖精有任何交集的。玲珑想了又想,终于像是想起一件事来:“之前,夫人去过庙里,为小姐祈求平安。应该是七八年前了,求过一支签,找了大师解签。那个大师说要夫人保存好这支签。”
那个时候,她刚死不久,结果,不止她爹,她娘都觉得她没有死。这支签求下来,给了那只妖孽机会。
玲珑依照记忆,指导花夕颜在宫家的祠堂里翻箱倒柜,摸到了那支竹签。宫夫人是用多层黄布将竹签层层包裹,装进匣子里。花夕颜翻开匣子,再解开包布,只见是一支普通的竹签,然而竹签上的文字,全部化成了一团黑灰,是某人作法之后因为本人已死而余下的痕迹。
宫夫人再如何聪明伶俐,却是不懂术法的人,上了这某人多年前的当,纯属无奈。也只能说这老妖精,实在无所不能,如今即便死了,也令人回想种种时,不免背上冒出层冷汗。
宮相如是在下午回到宫家的。一路风尘仆仆,但是在听说大家都平安无事之后,脸上的倦容也为之欣慰。
宫夫人依旧在睡,由于术的影响,可能要睡到第二日方能醒来。宮相如亲自给母亲把了脉,见是无碍,即走出厢房到大堂,找妹妹说话。
花夕颜今晚留在了宫家,两个孩子则先随他们父皇回宫。
给劳碌了几日几夜的兄长倒了杯茶。
宮相如在端茶要喝的时候,突然记起,道:“我见街上有人挂白灯,说是不止长公主府里要办白事。”
兄长可能只听说驸马爷的事,却没有听说齐家的事。
花夕颜坐下来,沉了沉声音:“齐家主母,去世了。”
宮相如的手一顿,是停在了半空之中。过了会儿,只听一道沉重的声色传来:“如果此事是真的话,改日,要去齐家看看。”
“哥,你是不是早已察觉齐家里有内鬼?”花夕颜实在不难以联想到自己兄长在此事里扮演的角色。宮相如突然无缘无故相中了齐云烟,是,她早就觉得自己兄长是有种无缘无故挑了齐云烟。
“我也是听母亲提起,才突然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你与齐家小姐相好,哥不是不知。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两家都无联络。她这样对我们娘好,说是一点回报都不图,不是让人感到不合常理吗?”宮相如轻声说着。
他的声音里,花夕颜实在听不出他究竟对于齐云烟是什么样的情愫。
想到他那句,他要亲自去趟齐家,花夕颜想想,自己说不多嘴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