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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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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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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已开。

漫长而黑暗的甬道,一眼看不到底,云冲波将蹈海提在手里,用一种较慢且均匀的步子,向前走着,身后,是木然的旻天帅。

他没有跟上来,没有“钥匙”的人,不可能进入这里,就算谢晦亲至,以他的第十级力量,也不可能将之突破。

……更何况,他现在也无心跟上去。

“你们这些人啊。”

刚才,略略的怔了一下,云冲波忽地展颜,笑道:“读书人,总是这么别扭么?”

“我非生而知之者……”

摇摇头,云冲波转回身,专心的研究着面前的石刻,竟似已懒得理会旻天帅。

“所以,这样的问题,对我是没意义的。”

“不久之前。”

慢慢走入甬道的深处--这里竟是黑的惊人,自外部投入进来的光仿佛都被什么不可见的异物吞噬了一般--云冲波不过几步,身形已是依稀模糊。

“有人也这样问过我问题,一些根本没生过,而且我希望永远都不要生的问题。”

很谨慎的用指尖抚过身侧的墙壁,在身形渐渐被黑暗吞没的同时,云冲波的声音也显得渺茫起来。

“那结果,几乎毁了我,和我无比在乎的人。”

“所以。”

身形已完全消失,声音也只余一线,若有若无的从黑暗中漂将出来,旻天帅如果不集中精力,已听不清了。

“从那以来,我就有了一个习惯。”

“还没去做的事情,问我要什么答案?我云冲波不是什么聪明人,大道三千,各致太平,我不知道那条路才是最对的。”

“我只记得,有人给我说过四个字,叫作‘且去做事’!”

云冲波已进入甬道深处,旻天帅仍然僵立不动,神色茫然。

“知行合一,以行验知……不死者虽不读书,胸中却自有大道理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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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东西……)

实际上,为云冲波打开墓门的,并非旻天帅。

当他用手去擦去灰尘,想要更细致的观察一下石刻的花纹时,竟然有奇怪的事情生:手指所触摸到的地方,都迅速的被染成最深的那种黑色,即使他吃惊的迅速把手移开,那黑色也没有褪去。

--并且,还在颤抖着。

--好象,火在烧。

--火在烧,血在烧。

只是注视那黑色很短的时间,云冲波已觉得自己几乎失神:那一点黑光竟似乎有着无限的深度,包容着无限的世界,无限的争斗、纠葛、成败、情仇……无限的愤怒与抗争,无限的努力……和无限的失败。

但,当回过神时,云冲波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记住。

除了……火在烧。

黑色的火在烧。

以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的一块竹简,一块无比老旧的竹简。

(……聚宝盆?!)

总算想起来,这是被花胜荣当成“聚宝盆”,千辛万苦从桃花源中偷出来的东西,之后,云冲波一直收藏在身上,开始是想要带给颜回让他去研究摸索,后来却自己也把这事情忘光了。

还未来得及想通这之间的关系,竹简却似乎受到那石刻的吸引,开始软化、融化……,最终,变作了一团黑色的火焰,缠绕在云冲波的手上。

(大洪水时期离世保存的旧物,大洪水时间横行天下的魔物……这当中,到底有何关系?)

黑火与黑火之间似乎在相互吸引,使得云冲波不自禁的走近,举起手,和按在石门之上。

……随后,天门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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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甬道当中摸索前行的时候,云冲波想明白了很多东西,比如说:当初在青州山道上,匠门的人为何会将自己追逐,又为何会在门中长者出现后反而认错离开。

(大叔……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一想起当初花胜荣破口大骂着把竹简踢飞落崖的事情,云冲波就不自禁的抽动着嘴角,但一想起如果当初他没有那样贪婪和那样冲动的话……云冲波,又不由得有些后怕。

(不过,也无所谓吧?那些怪模怪样的家伙虽然神经兮兮的,倒不象是会乱杀的人,如果他们当初说清楚,把竹简拿走,应该也就没事了……)

(话说回来,无支祁……这家伙居然不是神话啊!)

云冲波当然知道无支祁的故事,几乎每个大夏儿童,在小时候都听过他的种种传说。

据说,它形如古猿,高额缩鼻,据说,他金目赤,身长百丈,据说,他因水而生,只要依托洪水,就是不死不灭不可战胜的魔兽,据说,他是“大洪水”之难的始作俑者,而最后,也正是将他镇压之后,肆虐天下的洪水才最终退却。

……以及,在各种自相矛盾,充满混乱与冲突的传说中,他掌握着无比神奇的钥匙,能够任意的予人以力量,将任何普通人送入神域。

在过去,云冲波当然不会把这些事情当真,且不说普通儿童中一百个便有一百个不会知道神域是什么东西,也不用说“大洪水”生在“三皇五帝”之前,比“神域”这一概念要早了至少一千年……单是那些“身长百丈、不死不灭”之类的形容词,就让人没法认真对待。

(不过,这个无支祁,到底是那个时代的呢……)

经过“桃花源”一事,云冲波对大洪水的认识有了很大变化:如果真如颜回的推断一样,大洪水生在姬家治世的未年,那么,关于“神域”的种种流言,就未必无因,毕竟,那的确是一个诸神横贯天下的伟大年代。陈家先祖“岂有种乎”的响亮呼声,至今,仍是大夏历史上的最强音符之一。

(但是,一头怪兽,能够把人抬举成神域……怎么想,都还是太离谱吧?!)

不知不觉中,黑暗渐渐淡去,当视野终于开阔时,云冲波猛然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经走出了甬道,进入了相对宽阔的石室当中

(但是……这个,也宽的太离谱了吧!)

猛然抬头,上方的空间赫然超过五十丈,一时间,使云冲波产生了“仰望苍穹”的错觉,而左右两侧的石壁也各在千步以外……如此庞大的空间,在刚刚看清的那一瞬,几乎令云冲波在颤抖。

(这个……不可能!)

回过头,现只有无尽的黑暗,如大幕般遮断身后一切可见,云冲波根本无从知道,自己究竟是从黑暗中的什么地方走出。

(这个,就是泂天之术吧……)

怎么也不相信有人能在城市下方挖出这样的大洞,那怕他是神域强者,也没办法让一座城市不要塌下去……更何况,云冲波很确信自己虽然刚才是在逐渐向地下前行,但怎么也没有深入到几十丈这样的地方。

(总之,既来之,则安之啦。)

当察觉到周围的一切已非“常理”所能解释时,云冲波反而放松下来,停住脚步,活动了一下身体,并开始更加细致的观察周围环境。

(这是,壁画?)

虽然黑暗已经褪却,不知来自何处的光将这地底苍穹点亮,但仍然有一片片的云雾飘忽其间,影响着云冲波的视野,也隐约衬映出无数巨大石柱,抵天接地,透着无穷的威势。

穹顶,四壁,和这些石柱上,都有着明显的刻画,虽然距离遥远,但这样刻画却也巨大的惊人,任意的一笔、一刀,往往就比云冲波的身体更宽,构成了壮观无比的画面。

一眼看去,云冲波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认出来,那所画的一切,都是光怪陆离,非人间所有,但再细心看一会,他却又惊讶的现:自己,似乎什么都认识。

(是谁这么无聊……在这里一个一个的把这些故事画出来?)

慢慢的看过去,云冲波现了很多熟悉的形象:有九个脑袋的开明,有作为箭神故事背景的巨蛇与野猪,有龙,麒麟,以及凤凰,有大如山岳的老龟,有尾巴上绽放七色光华的孔雀,有灵官,有天将,有威严莫名的南天门和环卫其外的斗宿星群,总之,就是云冲波从小就熟知的那些神话中的人物与神祇们,被不知什么人,用这样豪迈的方式,刻画在了这里。

(但是,好象有点不对……)

忽地醒觉,云冲波现,这些画面不对……很不对!

画面的中心,当然是不同的神灵与神兽,但画面的每个角落,却都充塞着云冲波最熟悉不过的,却又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些画面里的形象。

……人!

无数的人!

每一幅画面当中,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吃饭,他们行走,他们谈笑和工作,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和神在一起!

凶厉的白虎,从城市的街道中走过,人们敬畏的远避,却也分明习惯着它的出现,周身缠绕雷光的天将坐在桥头,人们在他的面前排着队,不是祷求,而是把铜钱丢在他面前的木箱中,然后从桥上通过……这些画面,看在云冲波的眼里,简直,比从小听说的所有那些神话故事,都还要惊悚百倍。

(这是谁画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惊讶当中,突然似乎有风刮过,前方的雾气散开,那种感觉,就象是某个东西,骤然出现在面前一样。

但那竟是似乎只该出现在画面上的巨大生物:人面鸟身,高逾五丈,双手、双脚上皆缠绕着巨大的黄蛇,而无论是蛇目,还是人目当中,更都透着森森的寒意,那种压迫感和危机感,甚至在雾气没有完全散开,在云冲波没有看清面前到底是何怪物之前,就令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拔刀急退!

“这是……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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