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起来了,真的动起来了!”
朱厚熜情不自禁地拍着巴掌,快乐地跟个孩子似的。下一秒,他飞身上马,纵马驰骋,紧跟在火车的后面狂奔。
火车的蒸汽烟尘喷到了他的脸上,朱厚熜也不在意,只知道狂大喊,紧追不舍。弄得王岳也不得不跟个傻子似的,紧随着朱厚熜。
真没有见过世面,不就是个小破火车吗?要是让你坐一次高铁,还不兴奋地昏过去,咱有点出息好不?
虽然王岳腹诽着,但是从他上翘的嘴角,也能看出王岳兴奋的内心。
蒸汽机这东西,研制起来并不容易。
一个成熟的蒸汽机,有上千个零件,装在火车上面,零件数量就增加了一个数量级。
然后顺着产业链往上推,零件加工,冶金炼钢,采矿挖煤……需要的工人数量又增加了一个数量级,达到了几十万的规模。
而给这一整套工业链提供服务,高端的有金融借贷,担保融资,低端的有工匠洗澡,吃饭……整个产业集群算下来,就是百万规模。
换句话说,整个北京、天津、承德、大宁,包括保定,通州……这些地区,扣除朝廷官吏,戍边将士,还有一些商贾学生,几乎所有的城里人,都自觉不自觉,卷入到了这个产业链里面。
组织起百万人? 这个很难吗?
真的很难。
这一百万人,不是单纯让他们种田,或者打仗。
而是要分工明确? 各自负责不同的领域? 还要有效配合。
想想人家英国人是怎么干的?
先是羊吃人? 把人逼到了城里,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向外殖民? 抢占海外市场……等市场足够大? 劳动力到了极限,农村已经没有劳动力可以向城市转移。
这时候就对技术有了强烈需求。
然后再靠着手握巨额金钱的资本家,用资本的力量? 引领技术进步? 组织生产革新? 实现工业革命……
其实从这个过程看? 由于属于野蛮展的状态? 还真没有什么优越可言? 相反,还造成了极大的浪费,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完全由资本主导。而资本又只想着获利,想着不断增值扩大。
资本几乎不会从全局考虑? 什么是国家? 什么是百姓? 当然赚钱最重要了。
作为提前看过剧本的王岳? 自然有更全面的考量。
他很早的时候,就在培养工匠队伍。
这些人最初来源于匠户,有工部的? 有兵部的,也有内廷的,王岳把他们整合到一起。从制作火铳,生产火药开始。
不断增加,不断培养,鼓励技术进步,精益求精……然后再展到采矿,冶金,制造机床……一路走下来,到了现在,在北京周围,已经积攒下超过五万跟工业有关的工匠。
这就构成了研蒸汽机的人才基础。
尤其可贵的是,随着基础教育普及,工匠增加速度飞快,在三年之内,就能翻一番。
没办法,读书人多了,就没法全都往官场跑。
事实上,能进入仕途的永远都是少数的,绝大多数普通人,还就老老实实当个打工人,如果能掌握一门手艺,凭着技术,站着把饭吃了,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人到中年,就会明白,年轻时候,真的是想得太多了……
建立了工匠基础之后,王岳还做了一件事……像英国人那样,靠着海外市场,催生工业革命的路子,王岳是不屑一顾的。
说到底,展工业,成果还是要惠及百姓,要让老百姓能得到好处。
这就出现一个问题,百姓要怎么在工业之中受益?
同样不是简单的问题。
王岳开出的药方是建立统一市场,这也是他废除漕运的原因所在。
如果这一条运河,什么都没有,随便通航,根本就不用费事。
问题是在运河两岸,盘踞了太多的利益集团,他们就像是一个个的堡垒。
将整个市场分成了无数的小区块。
不处理他们,想要让工业展,惠及天下,那是痴心妄想。
总而言之,王岳靠着多年的布局,终于水到渠成,可以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好啊!真是太好了!”
朱厚熜追着火车,足足跑出了三十多里,浑身被热汗湿透,他勒住了战马,王岳也跟着停了下来。
火车跑得并不快,在最初的时候,朱厚熜甚至能轻易跑到火车前面,冲着车里的人,耀武扬威。
但是渐渐的,到了十几里之后,战马就冒汗了,可是火车不但不减速,还跑得更有劲了。
在奔驰的过程中,朱厚熜越来越明白火车的可贵之处了。
装得多,跑得快,还不知疲倦,这是什么神器啊?
火车所过之处,沿途的人力,物力,全都能集中起来……就算再也没有脑子的统治者也明白,一旦火车修好了,平时商贾物资往来,能够得到极大的便利。
到了战时,就能调动更多的物资和兵源。
过去周围的藩属小国,仗着天高皇帝远,仗着地利,仗着气候,不服中原管束。
而中原王朝,也确实受限于国力,没法管得了他们。
现在可不一样了,朕只要把火车修过去,谁敢跟朕闹,十天半月之内,朕就能把兵马派过去。
还没等这帮孙子反应过来,就打他一个屁滚尿流!
一想到这里,朱厚熜忍不住仰天大笑。
“你可真给了朕一个宝贝啊!”
朱厚熜狂喜,用力捶王岳的肩头。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火车慢慢减速,并且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坏了吧?
朱厚熜大惊,很快,朱衡和陈以勤气喘吁吁跑过来,两个人脸上都是黑灰,只是呲着白牙,嘿嘿直笑。
“回陛下,火车没事,就是煤不够了,已经有人去运了。我们琢磨着,以后还要在沿线建立补给站点,不然火车带的煤炭再多,也不够用啊!“
朱厚熜颔,没有什么说的,这是应该的。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了不得问题。
火车这么好,那钱一定不会少吧?
……
“王岳,你算过没有,花费要多少?”
趁着休息的时候,朱厚熜单独拽着王岳,询问起来。
“这就要看修路的地形,工程的难度,还要原物料成本,运费多少了……不过根据最保守的估计,哪怕是平原地形,没有什么河流阻隔,每一里也要上万元成本,毕竟光是铁轨,就是不小开支。如果遇到河流,需要架桥,花费就会超过一万五。而且这还不算火车成本。”
王岳倒是没有继续忽悠朱厚熜,毕竟到了这时候,他宁可多说一点,毕竟朱厚熜已经上钩了,他能拒绝火车的诱惑吗?
答案显而易见,朱厚熜思忖了半晌,猛地一挥拳头。
“这个铁路朕修了,砸锅卖铁,也要修成了。”他顿了一下,突然又低声道:“你有没有点好主意?能节约成本的,赶快给朕说出来,不许卖关子了。”
王岳两手一摊,“陛下,这主意是现成的,修路最大的开支,无非是物料和人工,先前郭家、仇家就从安南弄了不少劳工,现在吗?或许可以把倭国也纳入进来。其实西夷那边劳力也不少,就是路途太遥远了,运劳工过来,未必划算。当然也可以试试。”
朱厚熜眼珠转动,突然冷笑道:“王岳,你就别卖关子了,朕不信你会放过西夷,你跟朕说,还有更好得办法没有?”
王岳笑道:“陛下真是神目如电啊,我琢磨着,那些西夷能争先恐后购买赎罪券。假如朝廷能行一批债券,从西夷那边圈钱,用来修路,岂不是更好!”
用西夷的钱,替大明修路,这当然是好事情了。
“朕怕他们不上钩啊!”
“那就要看徐阶和严世蕃的本事了。”王岳信心十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