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航凝神盯着紧闭的木门,眼角的余光看见父亲摸了一把腰间的手枪,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是军师,开门吧!”宋载仁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里喝茶。
一阵冷风吹进库房,门口出现一个驼背的影子。老夫子闪身走进来,带着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拿着翡翠烟袋拱拱手:“少寨主,您在?”
“夫子请进,我正要找您呢。”宋远航关严了门,殷勤备至地给老夫子倒茶。
老夫子尴尬地拱拱手:“多谢少寨主!”
“他是晚辈,给你倒茶实属应该,还谢什么!”宋载仁喝一口热茶哈哈一笑:“小兔崽子今晚莫非中邪了吗?以往可都是软硬不吃的主!”
宋远航瞪一眼混球老爹并不回应,沉沉地坐在老夫子旁边沉思片刻,才道:“多谢夫子摒除私心一心护宝啊,以我一己之力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保护这些文物。若出现任何差池,恐怕就成了万载唾骂的罪人!”
“小兔崽子你是影射老子吗?”宋载仁把茶杯重重地砸在茶几上,方才还恳谈得欢天喜地呢,来了外人便开始贬损老子了!
老夫子苦笑不已:“大当家的您太心急了,少爷还没说完呢!”
宋远航的心里着实不痛快。当初押送国宝时就应该走小路,以至于身陷二龙山难以自拔,若不是混球老子阻挡,现在恐怕早就运送到了徐州跟小曼重逢了。
“八卦林阵眼历经千年风雨而不败,我却误打误撞地给破了,陵城内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有的是冲着我来的,更有觊觎二龙山地下宝藏的宵小之辈!”宋远航凝重地扫了一眼父亲,现他正面沉似水地沉思,便又道:“三天前生了一件事我很不安,吴先生说有人擅闯八卦林,好在被他吓走了!”
“有这等事?”宋载仁气氛地起身来回踱步:“是哪个王八羔子竟然敢打老子的主意?抓住了剥了它的皮!”
“现在不是抓盗墓贼的时候,保护好八卦林为要!你以为那些人好抓么?敢闯八卦林的定然知道二龙山的秘密——所以我才问您相关的问题!”宋远航说话很直接,现在情况紧急,没有时间跟混球老爹玩捉迷藏的把戏。
宋载仁挠了挠头,大手按在腰间的枪把子上:“军师你得想一个完全的法子啊,那帮家伙若偷袭八卦林可就糟糕透顶了!”
“哪帮家伙?”
宋载仁翻了一下眼皮:“你不懂!”
“当家的,你大事上精明无比,小事上却如此糊涂!大少爷是读书之人,心思缜密考虑问题周到,难道您到现在还没看出来?”老夫子抽了一口烟正色道:“方才大少爷所言极是,陵城内卧虎藏龙,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莫要说大少爷无疑破了阵眼,总会有人去破的!”
“那里是二龙山的禁地,几十年了都没人干走进半步!”宋载仁气氛不已地骂道:“老子以为高枕无忧呢,到头来竟然栽到了自家人的手里,祖宗不幸啊!”
还没有想出万全之策,宋载仁先了一通牢骚,气得宋远航不知该如何说话,只好忍住不,低头沉默不语。
老夫子把翡翠烟袋敲了敲:“大当家的,自古以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二龙山目前的情况很微妙啊,整个陵城都盯着咱呢……无论如何都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应对,过了这段儿时间或可平安无事。”
“对了,军师您能掐会算,给掐算掐算到底怎么个结果……”宋载仁是有病乱投医,尽管他掌管二龙山几十年,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以往都是跟小毛贼和黄狗子斗狠,现在则不然!陵城各方势力他都没有了解,更谈不上采取有针对性的防御措施,故此才有些慌乱。
“胡言乱语!”宋远航冷哼一声:“现在该是采取积极防御的时候,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你说的倒轻巧,知道二龙山有多大吗?方圆百十里范围,每一寸都有可能藏着宝贝,你让老子草木皆兵地把守吗!”宋载仁气急败坏地骂道:“擒贼先擒王,老子都不知道谁是贼头儿,怎么防御?”
老夫子淡然点头:“大当家的说的不错,如今的局面太混乱了,有的人想要大少爷的那批货,有的是想要咱二龙山的藏宝——但有一点咱们应该清楚,任何与二龙山为敌的人都要无情地打击甚至消灭!”
“军师啊,关键是谁是敌谁是友?小兔崽子方才还说姓蓝的惦记老子的宝贝呢,咋弄?”
宋远航无奈地仰头沉静片刻,长出一口郁闷之气:“敌人就是敌人,朋友就是朋友,泾渭分明无须争辩——现在陵城的势力主要有三个,一个是以黄简人为的黑狗子稽查队,手下是陵城警察,三番五次地围剿二龙山,你不否认吧?”
“嗯!”
“第二个势力其实也不难找,就是在黑松坡突袭国宝押运队的日本人,从南京沿江追到了陵城,而且现在已经潜入到城内,伺机而动。”宋远航正色道:“赛宝大会前咱们缴获两把日式手枪和聚宝斋门前夺宝便是他们干的!”
“日本人?”宋载仁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日本人抢国宝干嘛!”宋载仁的话刚出口便自打了一个小嘴巴,日本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小兔崽子押送国宝途径黑松坡,若不是兄弟们“打秋风”灭了鬼子,说不定这辈子见不到儿子了。
老夫子摇头无语,大当家的这智商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日本的力量十分强大,作战力更为彪悍,破坏力也最强——他们才是咱们真正的敌人!”宋远航面沉似水地瞪一眼父亲:“黄简人调查黑松坡命案无疾而终,日本特务潜入陵城的目的十分明确,寻找那支失踪了的突击队,夺回国宝文物。”
宋载仁掏出一支雪茄点燃,手哆嗦一下,微眯着昏花老眼:“那第三个呢?”
“第三个势力就是陵城聚宝斋。”宋远航叹息不已道:“黄简人两次三番围剿文龙山,蓝掌柜的雪中送炭,又是枪又是粮的供应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宋载仁沉默不语。他岂能不知?当日在锦绣楼吃饭的一幕让他很心凉,蓝笑天收了宝物清单,还有那箱金条——更重要的是他联合上海来的古董贩子举办十年一度的赛宝大会,心里藏着鬼是必然的。
“他只能算半个!”宋载仁苦涩道:“二龙山与聚宝斋合作多年,他从未打地下藏宝的主意。”
老夫子长叹一下:“大当家的,他也是来争抢少爷的国宝的。”
“毋庸置疑!”宋远航耸耸肩冷漠道:“白老板那两件儿宝贝光天化日之下被劫走极为蹊跷,我想是有一方势力捷足先登而已,否则蓝掌柜的绝对会等到宝物现身才出手。”
“好啦好啦,凭空弄出这么些敌人来,老子感情在二龙山呆了几十年尽跟陵城人作对玩了!”宋载仁摆摆手懊恼道:“还有一支势力你没说出来呢,军师告诉小兔崽子是谁!”
老夫子努力平静一番心绪,淡然道:“大当家的,您早就应该把秘密说出来,大少爷心里自有判断不是?”
“说个屁?现在文质彬彬像个人是的,以前就是一头倔驴,按上尾巴就能尥蹶子——你告诉他七大姓氏都什么玩意,时间久远,老子都差不多忘光了!”
屋内的油灯晦暗不明,橘黄色的光晕照亮了巴掌大的地面。老夫子一变填装着烟丝一边娓娓道来。
“十年前我落魄到二龙山,多亏了草庵静堂的吴先生搭救,大当家的引我为知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忘记这件事!”老夫子叼着翡翠烟嘴在灯下点燃,火苗“噗噗”晃动几下。
“吴先生说了两个姓氏,其一为宋家,其二为张家,宋家便是大当家的,而张家人我没有见过。”老夫子吐出一股浓重的烟雾回忆道:“吴先生曾言,千年钱龙山的地下王陵由七大姓氏护卫,千年以后所有姓氏之人都分崩离析,王陵之事也成了老老年儿的传说,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唯有七大姓氏聚到一起才能开启王陵通道。”
宋载仁暗自点点头:“所以老子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七大姓氏历经千年之后都尘归尘土归土了,地下王陵就安全得多。”
“事实并非如此,吴先生说即便是七大姓氏聚不到一起也可能开启王陵通道,因为一诗的关系!”
“一诗?”宋远航狐疑地看了一眼父亲,现他正自沉思,便追问:“是什么诗?难道凭借一诗能开启地下王陵?”
“你死脑筋啊?读书都成了傻子!”宋载仁翻了一下眼皮:“我记得其中几句,玉落什么枕什么……军师啊我这记性真是完蛋了,一句都记不起来!”
老夫子无奈地苦笑摇摇头:“是玉落晨溪枕阴阳!大少爷,这是一七言诗,大当家的只知道其中四句,也不知是头还是尾,其他三句是‘日月乾坤帝王乡。山河永固星斗转,千年一叹归寒塘!’我记得也不十分清楚了,大概是这些了。”
玉落晨溪枕阴阳,日月乾坤帝王乡。山河永固星斗转,千年一叹归寒塘!
宋远航兀自叨念一番,凝神看着老夫子:“这诗是什么意思?”
“吾乃草莽之人,粗识些笔墨而已,或许吴先生能解其中的含义,至于我……无从知晓啊!”老夫子苦笑不已地摇摇头。
宋远航拿出一块小纸片,一边念叨一边记录下,仔细琢磨一番却也不得要领。宋载仁急得直挠头:“航儿,能破译出来不?若能翻译出来老子可了大财了,不枉我独守二龙山四十年啊!”
“这诗好像是在预示帝王陵在水里……”
老夫子苦笑道:“大少爷莫要被诗的表象所迷惑,咱二龙山的水也不少,后山便是九瀑沟,常年水流不断,燕子谷也有一条清溪,还有八卦林里曾有过水塘的。”
宋远航窘迫不已:“夫子,这些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转移国宝,做好防御措施应对来犯之敌。”
“你说得不错,大敌当前莫要放松了警惕。对了,那个黄毛的洋人是你朋友?”
“您说迈克吗?他是一名牧师,传教的而已。要在吴先生的草庵静堂处盖一间教堂的!”宋远航心事重重地说道。
老夫子淡然若素地起身,把翡翠烟袋插在腰间,漠然道:“我观其样貌听其声音,总觉有些问题。恕我冒昧了,我不喜欢跟洋人打交道!”
“我也不喜欢那家伙,整天上帝上帝的,老子六亲不认只认祖宗!”宋载仁梗着脖子:“你把蛮牛招来,转移东西吧,以免夜长梦多!”
老夫子的话让宋远航不禁一愣,凝思片刻才点点头:“明天我就撵他走!”
“不可不可,此事要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