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简人风轻云淡地望着山寨门口乱哄哄的人群,心下却不禁焦急起来,军统调查组怎么还没来?难怪说官当的越大架子就越大!
一般压轴出场的都是最重要的人物,这根孙又庭第一个上山有点不太一样,到底是土皇帝没沉头,狗肚子里装不了四两猪油!黄简人低头沉思着,二当家的话被他翻来覆去地琢磨半天,才确定这是黄云飞给他的暗语。
黄简人对里应外合端掉二龙山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放在以前他早就拍着屁股决定大干一场了,但眼下不能。军统调查组入陵城查办黑松坡案子,言谈之中对宋老鬼大为赞赏,并称其为“义匪”——这对于一心想干掉宋载仁的黄简人而言,无疑是当头棒喝!
所以他才临时决定按兵不动,并将原来的攻击队形改成站岗放哨,美其名曰为军统调查组打“前站”。黄简人是不得已而为之,心里却惦记着二龙山的宝贝,与其冒险进攻莫不如作壁上观,先看看形势再说。
正在此时,土路上一片尘土飞扬,一匹黑色闪着亮光的战马嘶鸣而至,到了近前黄简人才认出来,竟然是耿精忠!
“姐夫,您怎么没上山?”耿精忠扔了缰绳喘着粗气黑着脸问道。
黄简人皱着眉头瞪一眼耿精忠:“姓宋的给你帖子了?冯大炮咋没有来?”
耿精忠从怀中掏出大红请帖晃了晃,傲然笑道:“上个二龙山还用得着这玩意?老子想上就上,不想上用八抬大轿抬我也不去!”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不吹牛能死咋地?”黄简人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听说你昨天又财去了?给你打电话也没接,上哪鬼混去了?”
耿精忠点燃一支烟狠劲地吸一口,一股怒火早已烧上心头。昨天晚上被蓝笑天玩得体无完肤,白搭了二十条枪五十箱子弹不说,还死了两个死党兄弟,没想到姓蓝的老谋深算竟敢算计道老子的头上,这个仇一定要报!
不过这件事可是见不得光的,身为军火库守备营的指挥者竟然监守自盗,万一泄露了风声冯大炮得一枪毙了不可。耿精忠满脸委屈地摇摇头:“姐夫,您别提了,昨天半夜巡查铁路隘口生了一件大事,差点见不到您!”
黄简人微眯着三角眼冷哼一声:“有屁快放,别他娘的云山雾罩的!”
“昨夜我率领兄弟们走到如意湖烂池塘打了一场遭遇战,您猜怎么着?开打的时候我以为是二龙山马匪要偷营呢,消灭对手之后才现根本不是土匪,而是日军突击队!”耿精忠耳语道:“姐夫,这事儿我可真没瞎说,冯大炮终于服了,给老子申请军功……”
黄简人的老脸阴沉不定地看着耿精忠,心里却惊诧至极!军统调查组来陵城就是调查日军特务行动的,先前还以为是捕风捉影,现在看来的确不是空穴来风。好在这段时间进行了治安整肃,即便没有抓到特务也不至于被问罪!
一想到问罪,黄简人脖子直凉,冷汗直流,下意识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老脸:“你……说的是真的?”
“啊对天誓!”
“小声点!”黄简人狠狠地瞪一眼耿精忠:“你不在营部好好待着跑到二龙山干啥?难不成还想拜山祝贺不成!”
耿精忠吸一口烟,把烟蒂踩在脚下,斜着眼望着寨门:“姐夫,我是来替冯大炮打前站来的,现在那个猪头俨然把我当成了他的嫡系,而且昨天之事他已经汇报给军统调查组了,我是不是快升官财了?”
“精忠啊,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你才打死十几个日本特务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宋老鬼消灭一个突击队也没全世界张扬!”黄简人的口气明显缓和了许多,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耿精忠,低声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咱们抓住了何止是升官财?”
耿精忠愣了片刻:“您这是要……里应外合?”
“动动你的脑子好不好?军统调查组上二龙山可不是围剿土匪的,宋载仁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功臣,懂不?”黄简人凝重道:“既然事已至此咱们还剿个屁匪?我的意思是趁机会捞一票走人!”
耿精忠的脑子可不笨,黄简人能想到的他也会想得到,只不过是慢半拍而已。他月前跟随“穿山甲”曾经探过九瀑沟和八卦林,破了九宫八卦阵,还炸出一条暗河来。足矣说明传说中的王陵宝藏铁定是真的,而且他似乎嗅到了铜臭味。
“姐夫,我听你的!”耿精忠拍了拍腰间的枪把子狠声道:“我早就受够了窝囊气,先把蓝笑天给干掉以解我心头之恨!”
黄简人狠狠瞪一眼:“你的任务是夺宝,不是杀人!注意星蓝的行踪是对的,但不能轻易动手,明白不?现在形势复杂的很,依我看只有蓝掌柜的靠谱,他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此夸张地资助宋老鬼难道就不求一点儿回报?”
耿精忠伸出大拇指:“就听您的,我回去准备准备!”说罢,耿精忠飞身跳上战马飞驰而去。
蓝笑天站在角落里望着耿精忠的背影,老脸不禁露出一抹诡笑:这小子来去匆匆,和姓黄的嘀嘀咕咕这么长时间,绝对没安什么好心。不过黄简人的表现可圈可点,并没有趁机向二龙山难,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耿精忠的出现让蓝笑天的心里多了一些隐忧:这两个狗子碰到一起准没好事。
“黄句长,幸会!”蓝笑天缓步走到黄简人面前拱手笑道:“二龙山此番折腾不亚于赛宝大会啊,三山五岳黑白两道的都到齐了,孙县长和黄句长也肯赏脸?”
“蓝会长不也来了么?据传二龙山一切应用之物都是蓝家商行出的,看来真是下了血本!”黄简人阴阳怪气地笑道:“我没有说错吧?”
蓝笑天淡然笑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大当家的梅开二度新婚大喜,帮不上什么忙,这点还是可以尽力的。不过我还担心黄句长会出尔反尔趁机端掉土匪窝子呢!”
黄简人尴尬地瞪一眼蓝笑天:“你拿我当什么人了?孙县长有令,大当家的婚庆期间比照赛宝大会安排,休兵止战秋毫无犯,我黄某人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蓝掌柜的岂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蓝笑天苦笑不已:“我倒是忘记了一桩事情,徐州特派署理专员钱先生要拜山有求于宋大当家的,想必黄句长是怕得罪上峰吧?”
黄简人愤然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太师椅里喝茶,不再搭理蓝笑天。蓝笑天哈哈一笑,拱手道:“我得上山看大戏去了,您在此恭候钱先生吧!对了,钱先生似乎对古董很感兴趣啊,二龙山有百宝洞,洞内珍宝无数——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蓝笑天挥了挥手,在看家护院的簇拥下走向寨门。
黄简人微眯着三角眼,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蓝笑天的话让黄简人心潮澎湃兴奋不已:黄云飞曾经提起过百宝洞的之事,但他也没进去过,至于里面究竟有什么奇珍异宝更不知道。蓝笑天知道百宝洞具体位置也不奇怪,毕竟他和宋载仁关系深厚,但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告诉老子去抢百宝洞?
人心叵测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黄简人深知此次登山拜贺的人没有一个是闲来无事扯淡的,都是冲着二龙山藏宝而来。至于谁能得到宝贝,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寨门前台案旁边的蛮牛喝得满面通红,把两个小土匪看得直眼晕:“我说蛮牛,你小子想把一年的酒都今儿喝掉啊?”
蛮牛摸了一下嘴巴:“你们懂个屁?大当家的新婚大喜,蛮牛高兴!”
“今儿可不是正日子,再说斗酒都没对手了你喝的啥劲儿?”一个小土匪给蓝笑天斟满酒陪笑道:“蓝老爷,您慢点喝!”
蓝笑天淡然地笑了笑:“蛮牛,把我的喝了我赏给你一个好东西。”
“啥?”蛮牛瞪着猩红的眼珠子看着蓝笑天咧嘴笑道:“是吃的还是玩的?千万莫要像大小姐那样唬弄我!”说罢端起蓝笑天的酒碗一饮而尽,把碗摔碎,吐出满嘴的酒气。
“好酒量!”蓝笑天唏嘘不已地笑道:“你看这个是什么?”蓝笑天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锋利的匕,轻轻地放在台子上,笑道:“这把刀锋利无比,是为专门杀人而生的。”
蛮牛凝眉抓起匕刀,放在眼皮底下仔细观看,还没等看明白什么便仰面倒在地上,片刻之间便起了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