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东城门。一辆军车呼啸而过,守门的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漫天尘土飞扬随即模糊了视线,破口谩骂几句便钻进值班室。
赵国诚一身戎装,神色肃然地望一眼窗外,破落的古城墙斑驳不堪,从敦厚的城墙砖可以看出来当年此地的繁华与富庶,而如今早已萧条破败了。
“钱先生的意思是暂编团不要兴师动众,有宪兵连足矣。”张国成深呼吸一下看着旁边满脑肥肠的冯大炮思忖道:“二龙山土匪的战力真就那么彪悍?能轻而易举地歼灭日军突击队吗?”
“国诚兄有所不知,二龙山马匪行踪诡秘枪法了得,并非是日军突击队的战力不足所致,而是遭到了突然袭击才被消灭的,黄句长曾说过,几乎所有日军都是一枪毙命,调查显示双方并没有经过激烈的战斗。”冯大炮苦涩道:“就跟枪毙犯人一样,啪的一枪,战斗结束了!”
赵国诚凝重地点点头,心里却满腹狐疑:真正的战斗绝对不会那样打,攻击与防守定然十分胶着,之所以会生这种一边倒的情况,着实罕见。
不过军统调查组第一日进入陵城地界便遭到了强力阻击,对手的战斗力强悍程度不亚于正规中央军,而且用的都是德国造的家伙,差点阴沟里翻船。赵国诚对此印象深刻,对二龙山土匪更是记恨在心,此去拜山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出城十多里便是暂编团团部,耿精忠早已率领几十名精兵恭候在路上,见车队到了立即飞身下马,跑步到冯大炮车前汇报:“团座,二龙山已经准备好迎接宾客了,黄句长的警察治安队坚守九曲十八弯关键哨卡,路上很安全。”
冯大炮满意地笑道:“精忠,你姐夫昨天下午就出城上山打前站,不可谓不辛苦!国诚兄建议不要兴师动众,我看咱们还得留个心眼,万一生不测也好应对,你率领先遣队先行一步,扫清路上的障碍,我们随后就到。”
赵国诚皱一下眉头,却没有言语。
耿精忠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上马,指挥队伍开赴二龙山。冯大炮慌忙跑到轿车前,咧嘴笑道:“钱先生,苏长官,此去二龙山百十多里山路,我看还是骑马的好,也好欣赏路上的风景,估计下午会抵达二龙山。”
钱斌凝眉看一眼苏小曼,笑道:“客随主便,既然冯团长说路途颠簸遥远,骑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冯大炮立即敬礼,只要他们骑马进山,老子就有机会跟他们套近乎,最关键的是昨晚耿精忠伏击日军突击队,打死十多个日本人,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功劳堪比二龙山马匪宋载仁。
耿精忠的功劳就是我的功劳!
苏小曼一行人等弃车骑马,走在林荫土路上也好不惬意,唯有那些坐着军车的宪兵们倒是遭罪,山路果然颠簸得厉害,而且两侧山高林密,必须提防生不测。
“钱先生,昨天端掉了聚宝斋医院的日本特务实在是大快人心啊!”冯大炮讪笑道:“我久居城外竟然不知道日本人是什么时候潜入陵城的,实在汗颜!”
“日本特务无孔不入路人皆知,但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嚣张,不加掩饰地在城内活动,更奇怪的是陵城县府一干大员竟然没有一丝警觉!”钱斌脸色阴沉道:“县警察局对此无动于衷,任由特务们放肆活动,破坏当地经济,贩售假币扰乱金融,控制商业打压同业——如此作恶多端为何没有人站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冯大炮尴尬不已,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知道他可是陵城军方之代表,在军管时期就是陵城“老大”——连孙又庭县长都得礼让三分!
“钱先生您分析得对,县府大员在其位不谋其政,警察局黄简人就知道剿匪和治安整肃,用人不察失职渎职!”冯大炮添油加醋道:“上月鄙人接到徐州电报,全力保证铁道安全,以确保徐州侧后方稳定,鄙人之精力全部用在这上面了,城里的事情疏于管理……”
苏小曼面无表情地望着山林深处,心里烦乱如麻。陵城的形势复杂程度远超过当初预计,李主任分析国宝文物失散于陵城会极其容易现,因为此地偏安一隅,民风尚未开化,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但现在看来正好相反!
陵城各方势力勾心斗角相互倾轧,暂编团固守城外之利,冯团长只是做个撞钟的和尚而已,面对日军特遣队的逼近竟然毫无察觉。而孙又庭之流显然是跟日本人同流合污,实在可恨可杀。
“黄句长整肃治安本没有错,只是打错了对象找错了方向而已,陵城治安不可谓不好,但那些日本特务都很奉公守法,隐藏得极深,难以现也实属正常。”苏小曼淡然道:“前几日黄句长所汇报的大小案子不下二十多宗,从赛宝大会开始到现在,异常死亡案件大幅飙升,黄句长也怀疑是同一伙人干的,但不确定目标究竟是谁。”
钱斌兀自点点头:“他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每有杀人放火的案子都归罪于二龙山,岂不知是日本特务所为。治安整肃虽好,打击方向却错误,当然毫无所获。”
冯大炮小心地看一眼苏小曼,才现她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白皙的面庞略带着一种忧愁,齐耳短收在军帽当中,冷然一看竟然看不出是女的!
冯大炮暗自叹息:如此精干的女人实在罕见!
“苏长官,昨夜暂编团消灭的那支日军小组应该与城内的日本特务是一伙的,他们想偷营却被咱们给灭掉了,真是天意啊!”冯大炮吭哧别读半天才绕着弯的说道了正题,累得冷汗都快流下来。
钱斌凝思片刻:“以十人之力攻击暂编团,无异于以卵击石,日本人不会蠢到如此地步!”
冯大炮满脸通红竟然无言以对。
“老钱,这是他们行动的一部分,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苏小曼深呼吸道:“也许是传说中的王陵宝藏,也许是……”
苏小曼没有继续说下去,钱斌却已了然,苏小姐的意思是他们在找失落的国宝文物。这种可能性极大,否则日本特务绝对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做——无疑是虎口拔牙!幸运的是被暂编团现并消灭了,否则恐怕要生出多少祸端。
冯大炮满头热汗,尴尬地笑道:“苏长官判断得对极!”
“你也知晓王陵宝藏?”钱斌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冯大炮:“调查组暗中搜集的资料显示,二龙山有王陵宝藏的存在,不知几千年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冯大炮对二龙山传说根本没有印象,权当老百姓们饭后谈资而已。不过他喜欢收藏宝贝——各种各样的宝贝,只要是宝贝他全都喜欢!好在昨夜日本人去如意湖搜宝贝,若是去了清风庵可就坏了,老子的小金库啊!
“不满二位,那些传说不登大雅之堂,陵城盛行收藏之风也与之相关,但自从蓝笑天的聚宝斋破败了以后,老百姓们才明白一个道理:所谓传说不过是过眼云烟,那些精品古董全都是假的!”冯大炮讪笑道:“聚宝斋靠经营赝品古董混得风生水起,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之后便兵败如山倒,这就是因果报应!”
燕子谷草庵静堂内,吴印子蓬头垢面席地而坐,身边放着各色罗盘和各种古书,多是易经八卦堪舆术数之类的,手里握着锦绣楼白牡丹的传家宝“云龙盘玉”,目光有些呆滞,脸色尽显疲惫之色。
制假的日月乾坤双壁和山河定星针极其容易,按照他对洛书牌的理解自定了一套解密的办法,但面对真的洛书牌和山河定星针,几乎无从下手!
洛书记载着日月星辰和山河地貌,但究竟如何才能寻龙定穴?古人的智慧深不可测啊,不是一介凡人所能达到的境界。吴印子不禁叹息一声。
“师傅,黄毛鬼子还在外面闹呢!”小徒弟敲门进来哭丧着脸问道:“我使了各种办法说您不在草堂,他说什么也不信……”
吴印子翻一下眼皮,把宝贝收好,抓起一把锅底灰边抹到了脸上,又拿起朱砂盒子倒在了头顶,起身飞奔出草堂,一声声嘶力竭的长啸突然爆出来,把小徒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啊……买噶的!”迈克刚要闯进草堂,便被吴印子撞飞了,试想迈克可是人高马大,而吴印子则瘦小枯干,却生生地给撞出去十几米远,迈克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吴印子先小鬼一般跳到了栅栏外面,长袍被栅栏刮得破烂不堪。
“买噶的,我是上帝啊,他……疯了不成?”迈克惊得目瞪口呆,望着吴印子光着脚丫子跑进了后山,转眼间无影无踪。
“师傅……”小徒弟跑到草堂外面的之时,吴印子早已不见,只看见“黄毛鬼”迈克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纸,毫无血色。
小徒弟也疯了一般翻出栅栏追了出去!
迈克如梦初醒,躺在地上在胸前画着“十”字:买噶的,上帝保佑两个无知的子民吧!现在不是祷告的时候,迈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捂紧了胸前的相机跑出草堂追进老林子。
后堂清雅轩内,白牡丹凝眉望着迈克的身影犹疑不已:“翠柳,他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