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萦继续睡了一觉,但是睡的不熟。角院的那场大火与她经历生死的鸿胪寺大火在她的梦里熊熊燃烧,她恐惧无措,惊慌不已,她想逃可是双腿就像是被钉子钉住一样,根本动不了。她流汗不止,无所适从,直到额头上出现冰凉的感觉她才慢慢褪去危机,有一丝舒服感才缓缓睁开眼睛。
“王爷?”穆长萦睁眼就看到床边坐着莫久臣,他的手背碰着自己额头。一瞬间,穆长萦的心颤动了一下。
莫久臣进入房间就看到“柳扶月”睡梦之中恍惚不安,来到床前以为她依旧高烧不退,所以才以手背试温,刚刚碰到就将她弄醒,确定她的高烧已退,收回手低眸问道:“做噩梦了?”
穆长萦抬手摸了一下被莫久臣碰到的额头才发现自己汗如雨下,她委屈着看着莫久臣,眼泪差点哭出来。
莫久臣被“柳扶月”这种表情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她被绑着纱布的腿,问她:“很疼?”
穆长萦抿着嘴:“嗯——”
莫久臣说:“没事了。”
“嗯——”穆长萦实在受不了莫久臣这么温柔的样子,忍不住拽着莫久臣搭在床上的衣袖嚎啕大哭。她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添油加醋的向莫久臣告状,学着自家妹妹告状的能力,浑身解数的扮演着可怜,最后她索性坐起来抱着莫久臣一阵大哭,哭的一抽一抽十分悲惨。
站在旁边的丁午:“······”
门口的高令颜:“······”
莫久臣头疼,考虑到“柳扶月”的重伤不能推开,明知道她的哭声里半分委屈半分故意,但是为了耳根清净,他还是象征性的安抚了她两句:“已经没事了,你不必害怕。”
“呜呜呜。”
待到穆长萦哭够了,她才松开莫久臣,眼泪汪汪的像是受了十足的委屈。
莫久臣低头看着自己的腰带被泪水打湿,手上不仅有刚刚碰到的“柳扶月”的额头汗水还有她的眼泪。他向旁边伸手,接过丁午早就准备好递过来的手帕,他擦着手上水将手帕扔进盆里:“胆子那么大敢烧角院,现在怎么又哭了。”
“······”穆长萦瞬间收起刚刚对莫久臣善良的心动,撇了一下嘴巴。她就是委屈嘛,自己遭受了那么多差点直接死在角院,就不能让自己趁机发泄一下?
男人果然都不懂怜香惜玉!尤其是莫久臣这个家伙。
莫久臣对丁午说:“你先出去吧。”
“等一下。”穆长萦叫住丁午要东西:“丁管家,我想吃肉羹。”
丁午是因为对王妃管理疏忽的愧疚主动来到朱雀榭代替受伤的桃溪照顾王妃,所以十分严格的要按照白黎医官的嘱咐伺候,听到王妃要吃肉羹,直接拒绝掉:“王妃伤口未愈,还是吃些清淡的好。”
“我被关在角院的时候天天吃的清淡,我都吃腻了。”穆长萦的语气似有娇嗔的埋怨:“清淡并不有利于我养伤。你看桃溪恢复的那么快就是我天天拿烧鸡喂养的。”
反正莫久臣已经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偷厨房的家贼,穆长萦也就不在乎这么多了。关键时候吃好喝好才是最好的。
莫久臣摆手说:“听她的吧。”
丁午勉强应下,走出房间就看到高令颜在门口的隐蔽处。这里虽然看不见屋子里的状况,但是能够听见屋内的对话。丁午明白王爷的安排,又尴尬刚才屋子的场景,向高令颜行礼之后匆匆离开朱雀榭。
左腿不能动,右腿跟着麻木。穆长萦给自己按摩双腿,看了一眼莫久臣低头说:“我听说王爷已经处理完我的事了?”
“嗯,刚刚结束。”莫久臣去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到穆长萦的眼睛还挂着泪珠,又起身给她递了个干净的手帕。
穆长萦受宠若惊,接过来攥在手里:“王爷办事果然迅速,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别给本王说好听的话。”莫久臣把玩着桌上的空杯:“你的惩罚本王还没开始呢。”
“王爷是绝对不会惩罚我的。”穆长萦认真的说。
莫久臣把玩杯子的手停下,将杯子倒扣在桌上,看着她:“你很自信。”
穆长萦说的理所应当:“当然,因为我了解王爷。”
“说说。”
穆长萦一边按摩自己没有受伤的小腿一边说:“南商国法,各大官员府内不得私养府兵,但是因为王爷执掌监尉司容易树敌,所以陛下特赦王爷可以拥有私兵保卫府宅。但是同样规矩很多,比如王府私兵不得超过五百人,又比如府兵没有王爷的亲自命令不得在府外执行任务。我当时投机取巧,所以逃命的时候直接跑出王府外,这才避免被府兵和弓箭手联合打压。”
莫久臣挑眉,这一点她的确是聪明。
穆长萦接着说:“有贼进入府中偷东西府兵出动无可厚非,可是带头的人不对。王爷不在,南侍卫不在,丁管家当时还在宫中。所以即便是带人搜查也应该一直带兵的将军吧,玲碧夫人率兵大张旗鼓的搜查而且还没有搜查到,不仅是王府女眷越距,还是让煦王府府兵全体出动还抓不到一个小偷的名声外传。这要是落在高相国的耳朵里,高氏一党指不定要怎么编排王爷。往小了说是王爷您丢个面子,往大了是是王爷治府无方,说不定还会陛下还会取消王爷的府兵之权。”
莫久臣不可置否,这也是他想要将事请降到最低的原因。
穆长萦坐直身体,将受伤的腿晾出来凉快一会儿,继续说:“他们当时全府上下搜人的时候并不知道我就是那个贼,可是他们搜不到人就是能力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玲碧夫人敢带队肯定是得到侧妃的授意,这样一来就难免落得个王府后院争风吃醋的口舌。与其说煦王府府兵无能,倒不如煦王府王妃乱事。所以最周全的办法就是把我推出去,告诉大家是我任性犯错,而非复府兵无能后院混乱。”
“王爷的野心可不在这方天地。朝中大权,监尉司之势,治军方略,齐家能力都是面对朝臣和天下百姓不可避免的因素。”穆长萦抱着枕头上说:“换句话说,王爷顾及的决非是颜面,而是怕留下供人谈资的话柄。”
莫久臣听着“柳扶月”一连串的话,说:“本王可不在乎别人对本王的评价。”
“以前你是不在乎,可是现在在乎啊。因为——”穆长萦不敢直接说出来,而是用口型轻声说:“太子。”
莫久臣看懂她的口型,微微眯眼。
“权势压人或许恐怖,但是得民心者还是靠美名。那人现在可比你受欢迎多了。”穆长萦下巴抵着抱在怀里的枕头上,无奈的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外面应该已经开始传言,煦王府王妃任性而为沉迷偷盗之类的留言吧。”
穆长萦欲哭无泪:“我的一世英名啊。”
莫久臣瞧着“柳扶月”抱着枕头可怜巴巴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她说的没错,相比传言煦王府府兵无能女眷勾心斗角的谈资,他更倾向于只是传煦王妃沉迷玩乐的消息。
“本王没有说你沉迷偷盗,只是说你沉迷翻墙玩乐而已。”
“我谢谢你。”
莫久臣勾唇一笑:“话说回来,你只是在屋子里躺在就能分析出这些,你这个小脑袋确实让本王刮目相看。”
穆长萦抬起头嫌弃莫久臣像夸孩子一样不走心的夸赞说:“拜托,这个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好吗?这里是哪?煦王府!有哪个小偷自不量力敢偷煦王府?又有哪个小偷好不容易在府中偷盗还只是偷厨房?闭眼睛都能知道是内部人所为。事实是我做了内贼,又能揭掉府兵无能和女眷不和的帽子,对外说是我的错误是最合适的。”
“所以你惩罚他们是你作为煦王爷的态度,你不惩罚我是你作为夫君的态度。”穆长萦无所谓的说:“我就是给你留好名声的手段。”
莫久臣都不知道要说“柳扶月”聪明还是不聪明。说她聪明是她能够说到自己的心思上,说她不聪明是她总是习惯把心中所想告诉自己,用她的话是坦诚。但是每次坦诚都是坦诚过度,让他找不到可以逼问的快感。
“柳扶月。”
“嗯。”
“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探索本王的心思会将你陷入危险之中?”
“想过。”穆长萦回答的干脆:“所以我得好好的哄着你,这样你就不会废我的妃位,我就是安全的了。”
莫久臣微愣,哄着?
随后他呵呵笑着。这样坦诚的“柳扶月”确实是比以前有趣的多。
在外面听到这些对话后的高令颜回去丽玉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想起前一段时间练武场的事,她自以为自己在做一个贤内助可是不如柳扶月看的清楚。这次她力争严惩柳扶月,却看不清莫久臣的深沉心思。莫久臣说的没错,这两次是她不了解他,可是她不服气。她一定会向莫久臣证明,她才是最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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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煦王府的这场闹剧,都顺着莫久臣的计划发展,小事化了。
可是朝中的事却不平静。鲁朝君主送来回信,接受暂时有伤的念珠郡主,待到念珠郡主腿上痊愈后,一起定联姻的日子。为了促成这段联姻,华当宁和徐源时没少出力。
事请有结果之后,华当宁直接去了太医院让白黎亲自帮他熬补药,非要赖在太医院不走美其名曰养身体。白黎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一心一意的煎药不曾多看他一眼。至于徐源时,天天念叨着回家和夫人一起吃午饭,这日终于达成了。
再有一件事算得上是朝野关注,那便是太子妃选秀的开始。皇后钟纯亲自主持,太后娘娘以及贵妃高羽梦同样出席。如今太子因为办了几件得人心的美差,天下万民对这位太子都十分期待,基本认定这位太子一定会继承大统,所以送来参与选秀的女子画像数不胜数。都想一朝飞上枝头,就算做不了太子妃,做个良娣也是好的。尤其是这次选秀,京中未婚的贵家公子也被选入其中,一同候选夫人。不可谓不热闹。
穆长萦在朱雀榭养伤,此时的桃溪已经可以恢复走路,只要不跑不跳基本就是没有问题。她看着桃溪带着两个抬着大箱子的下人走进来,将箱子放在地上,让他们出去。十分好奇的问道:“这都是什么?”
桃溪说:“太子妃的候选人画像。”
穆长萦看着桃溪打开箱子,里面往少了说得有五十多幅卷轴,她抽着嘴角:“不是内定周家小姐了吗?”
桃溪说:“太后娘娘传话来,不仅选太子妃还要选出几位良娣候选。这只是一部分,让作为皇婶的你帮忙看看。”
“给太子看候选妻子?”穆长萦深深叹息。这就是她,这要是让柳扶月做这事的话,不得心疼死?
“太后说王妃在府中养伤可以静下心帮太子参谋,所以才送来一部分。”
穆长萦看着夸张的箱子:“才一部分?”
“是啊,这是给太子选妃,未来的国母。谁都想飞上枝头,送的人肯定不少。”桃溪说:“算是没有太子选妃,还有其他公子哥呢,太后想一起都给说个媒。听说这次富家公子里仅此于太子的就是华小侯爷。”
“华当宁也参加了?”
“小侯爷没有,但是华老夫人同意。小侯爷孝顺就先由老夫人去了。”
穆长萦为将来嫁去抚远侯府的姑娘担心,华老夫人一品诰命,华当宁世袭抚远侯,将来哪个姑娘嫁进都不会被亏到,但是能够匹配上抚远侯腹的姑娘实在是不多啊。
穆长萦叹气,给莫声文选女人,要是被他知道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风劲儿。
“对了,莫久臣就没有对太子妃的人选有什么想法吗?”穆长萦可是十分好奇莫久臣的态度。
桃溪说:“王爷最近一直都在监尉司,没听说过这些。”
监尉司。
穆长萦又问道:“这几天除了莫久臣,府里面可还安静?”
“还算安静。”
穆长萦招手让桃溪过来,笑着问:“小桃溪,想不想回柳家?”
“回柳家?”
“对。我们应该查查你家小姐的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