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萦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床头一直忙碌的身穿着太医服的身影,她轻轻动了一下小腿处的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发出声音来。
白黎听到声音走过来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一颗担忧的心终于放下:“你可终于醒了。”
她伸手摸着“柳扶月”的额头,放宽心说:“退烧了,没事了。”
穆长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情况。她的记忆里是自己因为伤口而引起的高烧症状,一直都是迷迷糊糊分不清白天黑夜,听说莫久臣回来,她就让桃溪点燃大树制造火灾才让外面的人注意到角院。现在看屋子里的布置一看就是朱雀榭的房间,可是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桃溪呢?”穆长萦不去纠结自己怎么回来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不见了的桃溪。
白黎翻过“柳扶月”的手腕把脉,确定脉象平稳之后回答说:“桃溪在房间休息。她的腿伤恢复的不错,可是为了你又是下跪求人又是伤口拉扯难免会复发。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段日子你将她照顾的很好,所以即她现在复发,也在可以恢复的范围之内,只是需要多静养几天。”
穆长萦被白黎的前半段话吓到,直到听到她说桃溪无碍这才放心下来。
“桃溪已经告诉我你们在角院发生的事。”白黎气好友的这次的举动,说道:“你们主仆二人这次可真是胡闹,受伤发热不能小觑却要瞒着不说非要等煦王爷回来。若是王爷晚回来一天,你见到的就不不是煦王爷而是阎王爷了。”
莫久臣可不就是阎王爷嘛。
穆长萦坐起来倚着床说:“我这也是被逼无奈,总不能让高令颜再抓到把柄。”
“以前你从不做这些荒唐事,可是你现在有时候却糊涂的很。”白黎一边准备外敷药一边说:“煦王爷是可以护着你,但是能护到什么程度,谁都说不准。上次将你禁足,下一次就不一定是什么了。”
穆长萦心虚的问:“王爷知道我就是那个家贼了吗?”
白黎拿着药坐在床边撩起被子露出“柳扶月”的腿,一边拆布一边说:“桃溪已经坦白,王爷在前庭处理此事呢。”
“哦。嘶——”腿上的纱布被拆开,穆长萦疼的呲牙咧嘴,看着腿上的伤口,心底对柳扶月万般道歉。
“现在知道疼了?”白黎生气:“下次还敢擅自拔箭?”
穆长萦知晓白黎气自己过于鲁莽,心虚摸着鼻子说:“我这不也是为了保命。”
“这是房间里还有止血药,如果没有你就要流血而亡了。”白黎气“柳扶月”的自作主张:“你从小就怕血,这次却放大了胆子,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穆长萦第一次听说柳扶月怕血,怕白黎猜疑自己的身份急忙说:“我也是着急就什么都不怕了。”
“柳扶月”刚刚醒过来,白黎还是心疼她也就是嘴上对她的行为发泄一下,继续低头检查她的伤口:“不过这次算是因祸得福。昨晚王爷亲自将你从角院抱回来,连夜将我叫过给你检查。你烧了一晚上,他守了你一个晚上,早朝之后又是回来陪你一个上午,现在去前庭处理这些事。”
穆长萦一愣,原来自己做梦的那些都是真的,梦里她感觉自己被莫久臣抱着回来朱雀榭,他还对自己十分轻柔的说他来晚了,她还纳闷梦里的莫久臣还有点人性,没想到这是真的。
“那他现在——啊——”
穆长萦双手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继续叫喊出来,看着白黎娴熟且不留情面的帮她换药包扎,这手艺是又快又准,可是真的狠。
白黎快速帮“柳扶月”换药,将纱布绑的安静整洁,说:“拔箭的时候伤口处理的还可以,可是伤口里面有溃烂的可能,这块疤是要留下了。”
穆长萦从疼痛中缓解出来,慢慢说道:“当时逃命为了不被人发现,我用匕首将箭杆磨断,应该是磨断过程中箭头搅动的。”
“你还真是下得了手。”白黎这包扎好后放下穆长萦的裙子嘱咐说:“天气热,不用盖被子。”
穆长萦点头随后问道:“王爷知道家贼是我,会怎么样?”
“这就是我非常感动的地方。煦王爷并不认为你去厨房和药材库拿东西是偷盗,反而追究你被禁足期间是谁对你的一日三餐降低标准,又是谁对角院严防死守。”白黎一边整理药箱一边说:“刚才南侍卫过来送药,说是玲碧夫人受到直接惩戒,就连丁管家也算是了疏忽之罪。煦王爷趁这个机会清理了很多人。”
穆长萦惊讶,这个莫久臣还真是摸不清头脑,她还以为自己肯定又是闯祸给莫久臣添了麻烦,可是他却只字不提此事,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白黎收拾完药箱写好药方说:“桃溪现在还在养伤,你是想找个侍女进来照顾你还是找丁管家?”
“丁管家?”
“丁管家自认为对你照顾不周,主动提出为你鞍前马后。”白黎笑着说:“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丁管家如此低声下气。当然,你可以拒绝。”
穆长萦连忙阻止:“不要拒绝!让丁管家照顾可是难得的机会,我可不能放弃。”
“我觉得也是。”白黎相当认同好友,这个时候不折腾丁管家更待何时:“我可就将药方给丁管家,让他将功——”
“折罪。哈哈哈!”穆长萦为自己和白黎的默契鼓掌。
白黎收拾完之后说:“你已经没有事了,多注意休息,我明天过来给你换药。宫里还有事,我再去看看桃溪就回去。你一定要老实一点,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下地走动,听话。”
穆长萦点头:“放心,我肯定听话。”
“好。”白黎最后确认“柳扶月”的体温便提着药箱离开。
穆长萦悠闲的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莫久臣会怎么处理此事。
-------------------------------------
莫久臣在处理府上事务的准则想来简单,就是他想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是黑是白都是他说了算。所以他在前庭听了丁午、高令颜、玲碧夫人、府兵带队的将军、角院守卫的话之后,直接云淡风轻的下结论,那就是王妃禁足期间遭遇不公是高令颜的错。王妃出门拿食物和药材合乎常理,带队搜人是玲碧夫人的错。府中管理不善是丁午的错。府兵玩忽职守是将军的错,没能及时收到王妃的求救信号是守卫的错。总之统统都是他们的错,煦王妃一点错都没有,反而受了重伤差点危及生命。所有人都根据府规,处罚的处罚,挨打的挨打,降职的降职,可谓是将王府上下清算的干净。
处理完前庭的事后,莫久臣将高令颜叫到书房。处理那些人都是小事,唯有握着当家主母之权的高令颜需要着重对待。
今天的高令颜心情不佳,她是很满意柳扶月被禁足,她也无所谓柳扶月有没有被解除禁足,听到柳扶月出事的一瞬间她甚至还为柳扶月担心了一下。可是她不喜的是煦王爷处处都在偏袒柳扶月,哪怕柳扶月与太子之间的暧昧不清,哪怕柳扶月半夜翻墙为贼,煦王爷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包容。这是高令颜一直都在期待的偏爱,可他却仅有的温情给了别人。
不过高令颜这一点猜错了莫久臣。莫久臣不是偏袒而是不在乎,他在乎的不过是他的颜面和煦王府的名声,而柳扶月的身份与他挂钩就不得不重视。
高令颜随着莫久臣来到书房,站在中间便不再动,面向莫久臣眼神却随意看向别处,显然对刚刚前庭的事十分的有意见。
莫久臣回头就看到高令颜不言语的样子,说:“刚刚在前庭你一言不发,应该对本王很有意见。说说你的意见,本王在这听着。”
高令颜这才看向莫久臣:“妾身没有意见。”
“你的意见已经写在你的脸上,并且在控诉本王对柳扶月过于宽容。”
“柳扶月是正妃,妾身不过是个妾室能有什么资格来讲究王妃。”高令颜牢牢记得,上次自己用高家去压制柳扶月换来的是莫久臣的不满,所以这次乃至以后她绝对不会在柳扶月的问题上提起高家,更不会对柳扶月有任何的意见以免给自己招来脏水。
莫久臣坐在书案后面,抬头看着高令颜说:“所以你才利用玲碧来给你做出头鸟。”
“妾身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本王让你的人跟踪柳扶月,也是本王下的禁足令让你实施。可是本王从未说过任何其他细节。夜间抓捕盗贼乃是府中大事,你作为主母却将带队权交给玲碧,默认她将王府上下搅的乱七八糟不就是早就知道柳扶月是盗贼,你借刀给她个下马威吗?”莫久臣直接说出高令颜利用玲碧的目的。
被戳穿心思的高令颜不想承认,双手端在身前,说:“这是王爷的推理,妾身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妾身对王爷的决定不服。”
莫久臣不逼问她,接着说:“你接着说。”
“王妃翻墙被怀疑成内贼是人之常情,弓箭手伤人的时候又不知道对方就是王妃。所以算下来不过都是意外。王爷将王妃禁足,妾身执行命令,三餐和守卫强度都是按照府里的规矩来的。妾身疏忽的一点就是让玲碧带人搜查,她不懂搜查要义,搞的大张旗鼓是妾身没有及时阻止和教导。但是守卫没有错,府兵搜查没有错,弓箭手准备也没有错。这一切的开始就是王妃早有预谋带着夜行服去角院,半夜出行带来的。”高令颜说:“论错,是王妃的错在先。论罚,不能因为她受伤王爷就网开一面。”
莫久臣轻笑,拿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他没有喝而是手指转动着茶杯看着里面的水因为杯子旋转而晃荡不安。他说:“本王的茶好喝吗?”
“什么?”
“实话说话,本王煮的茶好喝吗?”
高令颜实话实话:“不好喝。”
“可是她喜欢喝。”莫久臣转动着茶杯:“本王的茶确实苦涩难饮,柳扶月这人油盐不进同样难品。可是本王喜欢煮茶更喜欢熬人。”
莫久臣将茶倒在旁边的砚台里,说:“本王今日的决定无关赏罚,你要是质疑本王今日的决定,只能说你还是不了解本王。”
高令颜不认同:“世上还有能够了解王爷的人吗?”
“柳扶月。”莫久臣对高令颜说:“她很了解本王。”
有那么多人知道莫久臣的野心,但只有现在的柳扶月敢与他聊他的野心。这是莫久臣深埋在心底很久的期待,他太期待有人了解他的野心又能够认同他的野心。
高令颜不信。
”本王知道你质疑。”莫久臣转着手上的扳指说:“与本王一起去朱雀榭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