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场面很尴尬,异常的尴尬。
穆长萦站在中间,面对旁边的美女和面前案几后面的俊美男子,一时间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发挥自己厚脸皮的优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面对他们二人。
穆长萦的鼻子闻了闻空气笑着说:“王爷怎么没有点安神香?”
莫久臣给她一个缓解她自己尴尬的台阶下:“今夜会通宵,不需要。”
“不对啊,你往日通宵也会点安神香的。”穆长萦很是负责任的说:“我去叫丁官家,让他送香进来。”
能多一个人是一个人,丁官家在这穆长萦还能缓解缓解全身的不自在。
“内屋的架子上有备用安神香料。”莫久臣的声音适时想起,停住准备抬腿就跑的“柳扶月”。
她的小心思再简单不过了。
穆长萦的脸皱成一团,转身的一瞬间笑容满面:“我帮王爷弄香吧,你们继续聊。”
说着穆长萦提起裙子就向内室走。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周来柔看到如此熟悉的去到莫久臣休息内室是时,眼中闪过的诧异和伤感。不是说,两人关系不好吗?可她为什么能在莫久臣的书房里如此自由的行走?周来柔记得,久臣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燃香。
穆长萦几乎是用躲着的心态走进内室,琢磨着一会该怎么面对外面的沉默。他们为什么不说话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场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说在等着自己?可是自己有什么能跟他们说的呀?
她在内室的架子上慢吞吞的找了一会儿,才拿着一小罐的香料走出来。
“你的动作有些慢。”莫久臣说。
穆长萦举起手里的小罐子,认真的说:“我闻了闻,确定是你上次用的那个才拿出来的。”
插一句话。穆长萦可是觉得上次闻到的安神香味道是她闻到过最好闻的。
她绕过莫久臣的身后来到香炉旁,跪坐下来开始摆弄起来。幸亏自己跟着寒栖夫人学过几手才不至于面对莫久臣的宝贝香炉一筹莫展。
莫久臣单手撑着额头,想到上次“柳扶月”夸赞安神香的味道好闻,觉得有几分意思。他叫她:“王妃。”
“嗯?”穆长萦被吓的手一抖,差点没有将正在铺着的香灰弹出去:“怎么了?”
莫久臣说:“明日你入宫的时候除了见皇后,也去见母后,告诉她老人家周小姐已经入京。”
穆长萦抬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周来柔,回头说:“周小姐是提前入京,还没有到约定时间,不用那么早吧。”
周来柔诧异,她是不想这么早就入宫,只是自己没有来得及拒绝久臣的话,没想到煦王妃会为自己说话。
莫久臣说:“他是内定的准太子妃,住在府上不合适。”
穆长萦不这么认为:“周小姐提前来肯定有提前来的道理。这是周小姐的私事,王爷这么管才不合适吧。”
穆长萦没有任何想为周来柔说话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莫久臣既然默认周来柔可以住进锦绣轩,现在自己跟打小报告一样去与太后娘娘讲,多不道德。
莫久臣有理由怀疑“柳扶月”这是又想和自己作对。不过想想也对,不与自己作对不是她的性格。
穆长萦停下手看向周来柔,笑着说:“周小姐尽管住下,这几天有什么不舒服的或是需要安排的事都可找我。虽然我没有主母之权,但是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玩什么,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看着“柳扶月”一副高兴乐于助人的样子,莫久臣勾起手指轻敲桌面,提醒他:“弄你的香。”
“哦。”穆长萦立刻低头继续鼓捣然安神香,离这个大老虎远一些。
周来柔看着煦王妃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一笑:“王妃很可爱。”
被夸赞了!
穆长萦抬头不好意思道:“有吗?”
“嗯。很可爱。”
被这么优秀的女子夸赞,穆长萦简直高兴的不得了。瞧瞧人家只是说了句普通的话都会借着温柔的风仿佛轻揉耳夹,再看旁边好像地狱修罗的莫久臣。人和人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莫久臣是想让周来柔听“柳扶月”的说法的,同时仍然在执着好奇“柳扶月”对周来柔的看法。于是便问她:“周小姐住在府中,你觉得如何?”
穆长萦一直觉得莫久臣今天有毛病,但是自己又没胆子直面说,只能顺着他的问题回答:“周小姐是你的熟人,你觉得怎样就怎样。”
依旧得不到答案的莫久臣:“······”
第一次听到煦王妃回答的周来柔:“······”
穆长萦只是如实回答,其实她确实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是这种不舒服仅限于自己的想法,与周来柔本人无关。所以怎么看周来柔完全不是她需要考量的地方,反而是要克制自己私心,别是因为私心而错误判断了周来柔此人。
周来柔坐在一旁的软垫上,看着拿着灰压认真压香的煦王妃,温柔问道:“煦王妃可知道我是被内定的太子妃?”
穆长萦抬头说:“知道。”
周来柔问:“知道是谁内定的吗?”
穆长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莫久臣一眼,这一看周来柔心中有了定数。
周来柔苦涩一笑:“王爷应该没少助力。”
穆长萦赶紧摆手,手里的灰压抬起带起阵阵的香灰。她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急于解释说:“并没有。王爷只是按照陛下和太后娘娘的话办事而已。”
莫久臣真正最卖力的还是给柳盈月争个良娣的位置。太子妃的位置有陛下和太后共同安排就够了。
周来柔看着莫久臣,松了一口气,就知道他不会如此狠心,配合帝后和太后,是他作为皇家人的责任。周来柔很理解。
穆长萦可是不想让周来柔误会,正想着要不要进一步解释。手里一空就看见莫久臣从她手里抽出灰压,自己开始压香炉中的香灰:“陛下选定太子妃是有陛下的打算,本王自是拒不得。”
穆长萦嘟囔着:“这个时候会摘出自己。”
莫久臣听到有声音,感觉旁边的人在骂自己,问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穆长萦爽朗否认,看向周来柔:“周小姐虽然是内定太子妃,但是以周小姐的才貌和学识已经得到朝中的一片支持。”
周来柔说:“更重要的是周家家世吧。”
“······”穆长萦尴尬一笑,继续说:“才貌和家世都是周小姐的优势,谁也不能否认啊。”
莫久臣拿起香拓放在平整的香灰上,用香勺把“柳扶月”拿来的香料放在香拓中,换香铲将香料拨进香拓的槽模中,压紧平整。心态平稳,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受她们对话的打扰。
穆长萦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是莫久臣真的打算让自己跟周来柔对话,他来个见死不救吧。
周来柔看着“柳扶月”,露出强势的神情:“我周家在地方势大,与东宫联姻绝对不仅仅是给我找个婆家而已。从地方到中央,我就是周家很好的阶梯,可供周家一路向上。朝中大臣纷纷同意,是因为太子是高家推选,高相国一脉在朝中有绝对的话语权。只要陛下有一个可以内定我的理由,他们必将相应。所以我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身后的人是谁。煦王妃觉得,我说得对吗?”
穆长萦:“······”
话怎么就谈到这个份儿上了?要不要这么直接啊啊?这是自己能听的吗?这是莫声文和周来柔之间的事情,自己好像不便开口。可是自己如果避而不谈,面对周来柔如此坦诚的对话,太有躲避的嫌疑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开始清理多余香料的莫久臣,咬紧牙关,抱着肯定会惹怒他的决心,说:“周小姐清楚的事又何必问我呢?”
“这么说,你认为我说得对的。”
“为认为的对与不对不要紧,旁人怎么说。”
周来柔对煦王妃的话感兴趣,又问:“既然我能够成为内定,又有久臣助力。煦王妃与久臣成亲两年,应该很了解他,王妃认为他是怎么想的?”
莫久臣的手一顿。他是想让周来柔听一听更加冷静的“柳扶月”的想法,但是他想由自己提出以免让“柳扶月”产生措手不及的逼迫感,并没有想让她如此直接的向“柳扶月”这么问。周来柔这次过于直接了。
穆长萦感觉到一点点的逼迫,可是面对依旧是温柔入水的周来柔,她实在看不出任何的敌意。不过她现在敢肯定,周来柔对莫久臣的陈年旧请绝对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的。她现在的样子与个隔壁院子的高令颜有点相像。
穆长萦想,拿出对付高令颜的态度对付周来柔,应该可以的吧。
“我很少过问王爷的事。”穆长萦落落大方的神态颇有点当家主母的意思:“不过,东宫选秀是皇家喜事,我作为太子殿下的婶婶还是要多关心一些的。”
穆长萦从莫久臣的手里平稳的拿过香炉,将香炉放在自己面前,有东西在手里,她才不至于紧张。她一边按着香拓一边说:“内定太子妃也好,亲选良娣也罢。在皇家中是一桩喜事,可是除了大婚当日的喜庆之外,里面的利益纠葛大家都清楚。”
“周小姐的母族强盛,太子殿下又有高相国支持。中央的高家与地方的周家一同支持东宫太子,那在南商史上可是前无古人,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位不可谓不稳。”穆长萦清理走多余的香粉,轻敲香拓边缘向上一提,完美脱模,留下了完整的花纹。她眼睛一亮,非常满意。
穆长萦等了一会儿发现身边的人真是没眼力价,她拉一下莫久臣搭在凭几上的衣袖,示意他把一边的火折子递过来,自己依旧是顺畅的继续说话:“只是东宫稳了,在别人眼里可就不是件好事了。”
周来柔看着莫久臣不仅没有责怪“柳扶月”突然拿走他手上的香炉,反而十分自然的将火折子递到“柳扶月”的手上,两人一来一回十分默契,一看平日里便多是互动,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东宫稳了,又有什么不是好事呢?”周来柔说:“储君是南商根本。”
穆长萦震惊抬头看着周来柔,她喜欢莫久臣这么久难道不知道莫久臣的野心?她看了一眼低头摆弄扳指的莫久臣,又看了一眼大义凛然的周来柔,有点搞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她问:“周小姐可知为何太子有高家支持,陛下仍旧会同意将你内定成为太子妃拉拢周家吗?”
周来柔想起来十分伤感,说:“陛下想权衡中央和地方,进而控制我周家在地方的盘根错节。我周家也想借此机会进入朝中,便在宋未的联络下达成了协议。我,不过是工具而已。”
穆长萦心疼美女自认悲观,可是现在不是可怜的时候。她能够看到出莫久臣与她旧情难断,不然也不会默认让周来柔继续叫他“久臣”。所以她善心大发,还是决定为莫久臣阐明立场。
“不是这样的。”她说:“周家盘踞地方那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怎么会在这个通过联姻的方式拉近关系?而且你刚才说了,是东宫太子太傅宋未与你家达成的协议,宋未是太子的人不是高家的人,他的志向是帮助太子站稳脚跟并且将来继承大统。”
“周小姐,你又没有想过,为何太子已经在东宫多年可是一直都是居安思危,一直在背后填补靠山?”穆长萦看到周来柔脸上茫然,有点急了:“那是因为他啊。”
穆长萦指着旁边的莫久臣,突然意识到指着人不太礼貌,立刻放下火折子摊开两个手掌移到莫久臣的下巴,像展览一样给周来柔看。
“咱们这位煦王爷手握御史台和监尉司,可是闹着玩的。监察百官,以暴制暴,玩弄权术,不择手段,排除异己,暗杀弹劾,这些没有他做不出来的——”
穆长萦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自己身边骤然寒冷,她悄悄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十分阴沉的莫久臣,自知是拔了老虎毛,缓缓放下手,紧张的握住桌上的火折子稍稍向旁边移动。一旦莫久臣要是杀了自己,她就敢拿起火折子点燃自己自焚给他看。
“总之——”穆长萦有点后怕但又不得接着说:“有权力滔天的煦王在,世人只知小皇叔谁知太子位。所以就算太子稳坐东宫,那天下位置不一定是谁坐。”
穆长萦又向外面移动,心惊胆战的说:“这个不是我说的,是很多人心里都明镜但是不敢说的。煦王就是太子最大的威胁,同样也是陛下最信任的权臣。周小姐带来的周家效应其实就是陛下来禁锢煦王,保证东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