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永宁侯夫人此时离府了?”沈惜才出了门, 祁恪没多久便得到了消息。“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为了对烺哥儿的承诺不食言, 祁恪为了保护沈惜,也在永宁侯府周围安排了人手。只是为了不惊动祁慎的人,他派出了身边顶尖的高手,只在暗中看着。
来回话的人把永宁侯府离开三辆马车的情况说了,小心道:“只怕永宁侯夫人是想要浑水摸鱼, 好迷惑瑞亲王府的人。”
祁恪一脸凝重之色。
沈惜选择在此时离开, 一定是得到了卫国公府出事的消息。当初为了让她相信自己的诚意, 祁恪亲笔所书甚至还让身边的亲兵送过去,想来沈惜该有防备之心才对。
可这并不能让祁恪感觉轻松半分, 沈惜纵然有防备之心, 能想出混淆祁慎视线的法子,可祁慎也不是好糊弄的, 她能轻易脱身么?
“马上加派人手去跟着, 切记不可打草惊蛇。”祁恪犹豫了片刻后,道:“有消息立即来回报。”
来人应了后立即转身离开。
祁恪凝视着书案前的那支赤金簪, 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头。沈惜不是莽撞的人,她该想到贸然离开的后果才是。
你到底想要怎么办?
回廊上烺哥儿的小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来找父王回话的人神色不大好,只怕是永宁侯夫人出事了。
“世子, 您是来找王爷么?”正在烺哥儿踟蹰着是离开还是进去时, 书房中服侍的人现了他,忙上前曲膝行礼。
想必父王已经听到了,烺哥儿也不好就离开, 他胡乱点了点头,任由她牵着自己进了书房的门。
“爹爹。”烺哥儿自从被封了世子后,称呼祁恪都是规规矩矩的叫父王,只有少数时候撒娇时,才会叫祁恪“爹爹”。
祁恪看着有些惴惴的儿子,心中一软,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
“爹爹,是永宁侯夫人出了什么事么?”烺哥儿虽然没有偷听到谈话,可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越纯熟,从众人的神情里便能窥得一二。
祁恪不愿敷衍儿子,亦是不愿他惶惶,放缓了声音道:“别担心,爹爹保证,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她。”
即便对自己爹爹的话有所质疑,烺哥儿还是乖乖的应了一声。随后也不用祁恪再劝,自己主动回了院子里。
“盯紧书房的动向。”烺哥儿由人服侍着洗漱上床后,只留下了自己的奶娘。“一旦有关于永宁侯府的消息,我要立刻知道。”
哪怕眼前的人是不足五岁的幼童,奶娘并不敢掉以轻心,忙答应下来。
“世子,王妃今晚派了人来瞧您几次,奴婢遮掩过去了。”奶娘待烺哥儿吩咐完,才低声道:“王妃说是明日要做您最爱吃的点心,请您下了早课过去。”
陈莹使劲浑身解数把烺哥儿推上了世子之位,自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烺哥儿搞好母子关系。只要把烺哥儿笼络住,哪怕后头有再出息的庶子,她也不怕。
烺哥儿听罢,小脸儿上竟透出一抹讥诮之色。
当初要把他推下水的是陈莹,如今对他“关怀备至”的人也是陈莹!
“知道了。”奶娘踟蹰着想再劝时,烺哥儿已经翻过身去。“我会去的。”
奶娘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烺哥儿如今非但摆脱了痴傻之名、心智恢复了正常,聪慧敏锐远超过同龄孩童,当初王妃对他做过的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还真怕烺哥儿获封世子后就要报复回去。
见烺哥儿呼吸已经趋于平稳,奶娘这才放小心翼翼的放好帐子,自己端着宫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殊不知在灯光昏暗朦胧的帐中,烺哥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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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的神色甚是局促。
多日未见的沈惜仍是如他记忆中一般,可那张绝色的面庞却露出令他陌生的神色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中也不再盛满爱意,只是漠然的看着他。
“乔夫人——”顾清本意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他身不由己。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挽回,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惜娘”两个字,被沈惜眸中的冷淡所慑,硬生生吞了回去。
沈惜方才的震惊稍定,便立刻认定这一切绝非顾清的能力所为。
且不说别的,如果他当真有把自己抢走的魄力,当初也不会选择和原主一刀两断,只为了自己的仕途。
虽说此处沈惜一时不能判断是哪里,可她并不想先开口。
有能力把她悄无声息带走的,除了瑞亲王再没有别人。而这时她相信,瑞亲王在暗中正等着看好戏。
她偏不让瑞亲王如意。
沈惜不肯搭腔,也并没有过激的情绪,神色漠然眼神锐利,反而让顾清心中更加没底,一时间气氛显得尤为尴尬。
两人相对无言的站着,顾清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把暗中观察的祁慎看得心头冒火。
沈惜穿得单薄,天又渐凉,她到底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她虽然竭力克制自己的动作,还是被顾清瞧出了端倪。顾清踟蹰着想要脱下自己的外裳替沈惜披上,又怕沈惜会真的觉得自己轻浮孟浪。
“外头冷,还请夫人进屋一叙罢。”过了好一会儿,顾清才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来。
本身已经在牢笼中没了自由,沈惜倒没想故作姿态的委屈自己。她矜贵的微一颔,神色从容走了进去。
顾清愈觉得手足无措。
他早就知道沈惜和原先大有不同了,却没想到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原先的沈惜总是害羞而安静的,甚至有些自卑——而此刻的沈惜却是从容镇定,举止大方自信。
难道嫁给乔湛后,竟令沈惜改变了如此之多?
千思万绪在顾清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顾清跟在沈惜身后进了房间。
他不得不承认,沈惜比初见时更美了。原先如同空谷幽兰的她,如今一身红衣似火,如同牡丹般国色天香,令人移不开眼。
连暗处的祁慎也觉得沈惜确实有做红颜祸水的资本。
“惜娘,我知道你恨我。”顾清失神般的看着沈惜,突然道:“只是当初我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沈惜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尤其自己做了侯夫人,又有了卫国公府这个外家,一时间显赫风光,才让顾清愈放不下罢。
“顾大人说什么,我和您只见过寥寥数面,未曾有过半句龃龉,何来恨之一字?”沈惜神色坦然,不紧不慢的道:“怕是您有什么误会罢。”
“惜娘,你不要赌气。”顾清又往沈惜身边靠近了一步。
沈惜打定了主意不承认和他有私情,这事本就是口说无凭,以顾清的谨慎,定然也没留下什么证据。
而顾清心中的理智和感情却在拉锯。
瑞亲王把沈惜送到他身边,不仅是为了拉拢他,更是为了威慑他,还存了想利用沈惜的意思。
顾清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帕子,递到了沈惜眼前。“惜娘,你可还记得这个?这是我所画的竹子,你绣到了帕子上,那时你练了好久才成功——”
从进门时就镇定自若的沈惜,眼神微闪,似是有所触动。
顾清和祁慎俱是以为这帕子触动了沈惜,却不知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头一个想法竟是回去要乔湛把这帕子丢了!
怪不得原主特特的留着这块帕子,还有这段故事。
“我不记得。”沈惜这么说也不算撒谎,是原主的记忆与她无干。她摇头道:“我不知顾大人为何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您把我绑到这里来,莫非只是想说这些?”
这块帕子称得上是顾清准备的杀手锏了,也是他身边唯一留下的与沈惜有关的物件。每当看着这方帕子时,他都能想起那段美好的时日。
他自是不信沈惜说不记得的话,可他也从沈惜的眼中找不到丝毫情绪波动。
似是这一切真的都与她毫无干系。
顾清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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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
“已经十数日没有乔湛的消息了,只怕是瑞亲王已经动手。”乔三老爷来回踱步,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当初父亲便更偏心大哥、宠爱乔湛。他清楚地记得,父亲曾把尚是垂髫之龄的乔湛抱在膝上,连声称赞乔湛肖似他,以后定能继承永宁侯府威名。
乔三老爷每每想起来,心中对长房的恨便会多上几分。
一旦乔湛死了,永宁侯的位置便是他的。哪怕是乔湛已经有了嫡子,可瑞亲王既是决定动手,就绝不会留下后患。只怕乔琰的性命亦是难保——
乔四老爷也被叫了过来,见到隐隐陷入狂热的乔三老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只是他知道自己三哥的痛处,不敢当面说破罢了。他委婉的道:“三哥细想,当初乔湛曾从敌方的千军万马中带着人杀出来,即便是瑞亲王用了鬼蜮伎俩,只怕也难以辖制住他。”
果然乔三老爷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寒声道:“果然是乔湛许了你什么好处不成,竟口口声声为他说起话来!我才是你亲哥哥!”
还不等乔四老爷解释,他又道:“当初瑞亲王说的话你不肯信,如今还不是一一应验?今上果然病重,安亲王势弱,后宫中有太后和皇后盯着,太子之位非瑞亲王莫属。”
祁慎曾经许诺过,只要自己肯站在他这一边,永宁侯的位置就是自己的。
起初乔三老爷还有所怀疑,等到果真传来乔湛在边城失踪的消息,这方才信了。再加上瑞亲王连番做出排除异己的举动,圣上却仍然称病不出,未免给人造成宫中已经被他控制的错觉。
若是此时提前站队,一旦瑞亲王登上皇位,那便是从龙之功!
“如今方阁老在内阁说不上话,卫国公和世子亦是不在京中,永宁侯府仅有沈氏母子和未出阁乔漪。”乔三老爷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之色,他不停的说着,不知是在说服乔四老爷还是在说服自己。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三哥,此事非同小可,千万要慎重。”乔四老爷听到他似是有站队的意思,忙劝道:“从龙之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安亲王在京中经营多年,此时却极为低调,任由瑞亲王在朝中肆意而为,这本就不同寻常。圣上真的是病了么?是受人胁迫病了,还是他自己需要“病”这一场来验证些什么?
此时宜静不宜动。
“老爷,出事了!”兄弟二人正在僵持间,乔三夫人突然走了进来。“沈氏带着乔漪和乔琰离开了永宁侯府!”
她的话音未落,兄弟二人面上皆是露出错愕的神色。
乔湛失踪的消息传来后,太夫人也惦记上了爵位,只是不好做得太露骨,故此每日派人过府探望。这日照例过去时,却现永宁侯府的主子们全都不在了。
只要沈氏没有太蠢,就不该轻易离府。在外头能被人下手的机会太多了,若是留在府中,倒还强些。
“她们去了哪里?”乔三老爷马上追问。
乔三夫人摇了摇头,“下人说是沈惜带着小公子和四姑娘要去京郊的庄子上。娘派人去看过了,哪里有她们三个!”
缘故无非有二,一是沈惜自己躲了起来,二是被人胁迫离开。
而三人心中,都隐约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些。
正在落针可闻的沉默间,帘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太夫人请二位老爷并夫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