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惜又被送回去时, 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她见到顾清的那一刻起便猜测自己可能不仅仅是用来辖制乔湛, 还有可能被祁慎当做人情送给顾清。
明明顾清是个再谨小慎微不过的人,怎么会把这样授人把柄的事抖落给祁慎知道?
顾清绝非感情用事之人,明明眼下就有大好的前途,为何想不开偏要和瑞亲王走到一处?她才不相信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让顾清头脑热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忽然她想到了慧娘。
莫非是慧娘知道了些什么, 为了讨好瑞亲王妃, 说出了自己的事?原主和顾清暗生情愫时, 正是原主在刘氏身边服侍。若是有心要去查,或许真会有些端倪也说不定。
沈惜定了定神。
瑞亲王还没有露面, 说明乔漪和乔琰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她们应该已经顺利的到了那处庄子罢?
只要她们平安无事就好, 虽然她在这里,可祁慎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只是——沈惜咬紧下唇,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她只希望顾清好歹理智些, 不要冲动。
房中静悄悄的,沈惜打量着她所在房间, 面上的镇定却难掩心里的焦急,也不知同她共乘一辆马车的兰草被关在何处, 莫非祁慎怕两人在一处逃跑的几率更大些?
正在沈惜猜测祁慎的想法时,忽然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沈惜忙站了起来, 只见两个身强力壮的妇人正捆着一个被蒙住了脸的女子走了进来。
“兰草?”沈惜又惊又喜, 她断不会认错的。
她话音未落,摘下面罩后,果然露出了兰草的脸来。兰草的嘴里被塞了布团, 一时不出声音来,见到沈惜时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夫人,我家主子说了,怕别人服侍您不习惯,便把您的丫鬟送了来。”其中一个妇人面容端肃,声音听起来也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说着,她便解开了兰草身上的束缚。
兰草挣脱后忙踉踉跄跄的跑到了沈惜身边,生怕什么人再把她从沈惜身边带走。
那两人也没有废话,把兰草送来后便离开了。
“夫人!”兰草不顾自己满身的狼狈,却先关心沈惜,哽咽道:“您有没有受伤?”
沈惜亦是红了眼眶,用力的摇了摇头。
祁慎要拿她做筹码,自然不会待她太差,称得上优待。可他对兰草这样的下人就无甚耐心了,逼问过她乔漪和乔琰的下落无果,甚至对兰草动了刑。
那时兰草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一问三不知,咬死了只答是夫人带着小公子和四姑娘出门散心。
“夫人,小公子和四姑娘——”兰草略去自己受刑的事,说了自己和沈惜分开后的遭遇。她见房中无人,压低了声音想问,却见沈惜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房中看似静悄悄的,殊不知暗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监视她们的举动。而祁慎会把兰草送来,也并不是大善心,只怕是想让沈惜放松警惕,好说出些关于乔漪和乔琰去向的线索。
“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沈惜看出了兰草正在忍痛,心疼的道:“快让我瞧瞧。”
兰草并不在意,“不过是些许擦伤已经有人帮奴婢包扎过了,您别担心。”
沈惜到底坚持亲自看了一回,才稍稍安心了些。
“夫人,您也别太难过了,小公子和四姑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两人一直沉默也着实奇怪,在沈惜的示意下,兰草出声道:“倒不知是何人把您带来此处?”
沈惜便把在此处见到顾清的事情提了,又苦恼的道:“我不过与顾大人见过数面,不知顾大人何故有此举动。”
无论如何,沈惜都咬紧了和顾清没有任何暧昧。
两人便顺着这件事说了下去,把怀疑的苗头引到了顾清身上。
天色渐暗,始终没有人来。兰草端来烛台点好,烛影摇动,未免有些阴森可怖。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祁慎到底会怎么做?恼羞成怒直接动手?
沈惜看似淡然的闭目养神,心中的不安却没有消减。兰草悄无声息的陪在一旁,只得在心中暗自祈祷着四姑娘她们一切平安。
“夫人,晚饭已经准备好。”门外突然想起一道女声,紧接着便是她推门而入的声音。
只见一个模样干练的嬷嬷带着三个小丫鬟进来,手中提着两个黑漆镶云母的食盒,摆在了沈惜面前的圆桌上。“夫人请用。”
沈惜神色间一片漠然,不为所动。兰草站到了她身侧,防备的看着她们。
那人倒是满脸和气,又笑着劝道:“夫人快用些饭食罢,别饿坏了身子。大人说了,只要夫人肯好生在此处修养,就把四姑娘和小公子带来见您!”
听她提到乔漪和乔琰,沈惜才像是猛地回过神来,“你们把乔漪和乔琰也抓了来?”
见沈惜终于有了反应,那人笑吟吟的从袖中拿出一支长簪来,在沈惜面前晃了晃,道:“夫人总该认识这支簪子罢!”
赤金的簪子虽是样式精巧,握在手中的分量也不轻。沈惜忙拿到手中定睛细看,那样式、色泽都是她极为熟悉的——这是方氏嫁妆中的饰,也是这些日子来乔漪惯常用的。
在簪子的隐蔽处,还刻着小小的标记。“盛和轩”三个字让她的呼吸蓦地一顿。
“现下四姑娘和小公子一切安好,夫人请不必惦记。”见沈惜明显变了神色,那人才道:“待时机一到,总是能见到的。”
沈惜手中紧握着簪子不一言,身子却是几乎站不稳,幸而兰草在一旁扶着,才没有跌倒。
说完,她命人把饭菜摆好,便带着小丫鬟退了下去。
“夫人、夫人!”见沈惜慌了神,兰草心中焦急。正要搜肠刮肚的想些话来劝沈惜,却现连自己都很难说服。乔漪这些日子同沈惜一处起居,她的钗环饰兰草也是认识的,确实是乔漪的没错。
等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沈惜才收起了眼底的慌张,随手把簪子丢到了一旁。
兰草见状愣了愣,还以为沈惜是受了刺激。
“别慌。”沈惜示意兰草跟她过来。
祁慎没有想着亏待她,故此这房间还算宽敞。沈惜在软榻上坐下,从外头影影绰绰的看过去,仿佛撑着头暗自伤心的模样,实则正同兰草低语。“这不是阿漪的簪子,不过是他想让我慌了神罢了。”
兰草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仿得倒是精致。”沈惜声音短促而轻,她冷笑道:“只是印记上错了。”
这簪子是方氏陪嫁中的,是个旧物。那时“盛和轩”三个字的印记与如今有细微的不同,这支簪子是仿照乔漪那支做的,别的地方都无可挑剔,唯有印记一处是错的。
不知是祁慎还是徐氏的主意,要拿这支簪子来唬她,想要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到底是谁提供给两人这消息的?沈惜在心中快速的过了一遍,思来想去唯有一个人最可能,那就是慧娘。
前些日子为了带容娘出门交际,乔漪没少陪着容娘和慧娘一同出门,且慧娘又和徐氏走得近——连同她和顾清的旧事、还有乔漪簪子的样式,慧娘如数都说了出来罢!
幸亏这印记不仔细观察是不会注意到的,慧娘疏忽了,自己才能看出破绽。
能拿出这么个东西来唬她,只能说明祁慎并没有找到乔漪和乔琰,这让沈惜心安了不少。
祁慎迟迟不露面,只怕也想给自己找个退路,可以把事情推到顾清的头上。
知道乔漪和乔琰是安全的,沈惜也不想再纠缠下去,总要打破这僵局。虽说到此时都还没有乔湛的消息,沈惜却对他充满信心,而自己决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来人!”沈惜突然扬声道:“我要见你们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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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颇有些失魂落魄的从祁慎的别院离开,等到回府后自己关上书房门时,才惊觉自已出了一身冷汗。
瑞亲王不肯自己露面,只怕是也想找个退路,一旦事,还能把掳走沈惜的罪名推到他顾清身上。其实瑞亲王出面的效果可能更好些,只是迟迟没有寻到乔湛的下落,反而让瑞亲王不安。
万一乔湛真的平安归来,得知妻儿被掳,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自己就成了瑞亲王的替罪羊!
虽说自己求而不得的人就在眼前,对于顾清来说,还是自己的官途和性命更重要些。他原本有大好的前程,不想因为身陷皇子们夺位的争斗,而毁了自己。
“大人,那府里来人了!”正在顾清焦头烂额之际,他的贴身小厮突然进来,压低了声音道:“请您即刻就过去。”
顾清听罢,心中又是一阵烦闷,可又不敢不去,只得硬着头皮走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竟是沈惜主动要求见他。
“是顾大人把我抓到此处的么?”沈惜一反上次的冷淡,主动开口道:“大人真是好生厉害,永宁侯府的护卫是侯爷精挑细选留下的,竟也拦不住您的人。”
顾清抬眼,有些不解的看着沈惜。
先前沈惜装作不认识他还能理解,毕竟沈惜已经嫁给乔湛,终究是个把柄。可他的品性和家世沈惜该是清楚,即便是他入朝为官,他一没能力也没胆量做绑架侯夫人的事!
在沈惜和乔湛关系最差、沈惜真实身份还没被翻出来的时候,他尚且都没有动作,更何况是此时——
沈惜不会真的相信这一切都是他所为吧!
“惜——”顾清着急,才要解释又想起祁慎派人监视在周围,被听了去就不妙了。他试探道:“乔夫人,这其中只怕是有些误会。”
谁知他的话音才落,只听沈惜放缓了声音道:“我只同大人有数面之缘,我想也是有些误会,大人才会把我带来此处。”
顾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沈惜端起茶盏,掀开了桌布的一角,露出黄花梨的桌面来。她撒了些茶水在桌面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白皙纤长的手指就着茶水快速的勾画着。
“大人请坐。”沈惜一心二用,声音不高足以让外头的人听到,手下的动作却不停。“若是解释清楚,是再好不过的。”
顾清一时愣了片刻,尤其是见到那几个秀气的字后。
“我知大人是受瑞亲王所累。”
他没出声,沈惜怕引起外头人的怀疑,才要出声提醒他时,顾清终于开口了。“夫人肯听我分说,那是最好不过的。”
同时,顾清强作镇定的拂去沈惜写过的水痕,拿出自己珍藏的那条手帕擦干,重新沾了茶水开始写字。
沈惜勾起唇角,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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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沈惜和兰草收到消息让她们准备出时,沈惜知道必是顾清依言帮忙了。
那日她和顾清一面说着不知所云的废话,一面以茶代墨写字交流。
果然自己没有料错,顾清做到这步是受祁慎的威胁。她刻意忽略掉顾清那些许主观的意愿,把责任全推到了祁慎身上。而后她便为顾清分析利弊,只要拿他的前途做诱饵,顾清必会动心。
她知道顾清不是为了情爱就不顾一切的人,孤注一掷可不是他的性格,左右逢源才是正道,无论如何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想要让他帮自己去送信太难,也容易被祁慎察觉到,只能选择委婉些的方法。
在离开侯府前沈惜做了些安排,哪怕是有一线希望她也要尽快从这里脱身。
她不怕死,可她更想留着自己的命看小葡萄长大,和乔湛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