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透亮, 松软干净的阳光透过巨大整洁透明的玻璃窗洒进卧室里,徐善还在睡着,她今天起得很晚, 柔顺黑发散落在真丝枕头上,衬得皮肤更加白皙,阳光洒在她身上, 拢在清丽眉眼间, 因为睡着了更显得脆弱, 人畜无害。
床头边上摆着一个透明雕花双层玻璃杯,里面装着牛奶,依然满满的, 杯口干净,一点奶渍都没有, 像是一口都没喝。
徐善正睡着,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很有规律,轻敲两下,停顿几秒,再重复:“小姐。”
敲了半晌,没有人应。
佣人站在门外,硬着头皮又敲了两下,温声询问:“小姐醒了吗?”
正熟睡着的徐善浓密卷翘的睫毛头轻轻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眼睛,又听见佣人的声音, 手支撑在柔软床上坐起身来, 饱满水润的唇瓣微微张开:“进来。”
听到回应, 佣人手握在门把手上往下一按, 推门进来,见徐善醒了,低眉敛目恭敬地开口:“小姐,裴老师来了,夫人让我来叫您下去。”
徐善点点头,声音和软:“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换衣服。”
佣人又提醒道:“对了,小姐,夫人给你请了假,今天您就不用去恩善院做社工活动了。”
徐善:“知道了。”
佣人微笑着点头,而后带上门出去。
徐善掀开真丝薄被下了床,去浴室冲了个澡,洗漱了一下,又换上了另一套居家的蓝色丝绸睡衣,长袖长裤把雪白细腻的肌肤全部都遮住,戴了一个丝绒白发箍,将刘海压住,露出整张精致清丽的脸蛋,缓步下了楼。
楼下,徐母和裴老师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交谈,裴老师侧头不经意间瞥见徐善从繁复的旋转楼梯上下来,连忙站起身来,微微颔首笑着同她打招呼:“小姐,你醒了。”
徐善微笑着走过来,礼貌地颔首回应:“抱歉,让您久等了,昨天晚上去参加晚宴回来的有些晚,所以今天起的迟了一些,您等着急了吧。”
裴老师笑着摇摇头:“没事的,小姐,我也刚来不久,更何况小姐休息好最重要,我多等一会儿也不碍事的。”
徐善对她的恭维和讨好习以为然,只是微笑了一下,没作声,在徐母身旁坐下。
徐母看向徐善手搭在她白皙手背上,轻轻拍着,声音安抚:“善儿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还好吗?”
徐善笑吟吟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极佳:“睡得挺好的,您不用担心,要不然今天也不会醒这么晚了。”
“对了,听说母亲帮我请了假,其实没关系的,恩善院的社工活动本就不繁复,我可以去的,不累。”
徐母听了摇着头嗔怪:“你这孩子昨天晚上都吓到了,现在还一直想着你的社工活动,少去一次也没什么的,社工活动的评价打分都结束了,其实不去了也可以了,你这孩子就是心肠太软,心地太善良了。”
徐善:“恩善院的孩子们都很可爱,而且做事总是要总是要有始有终嘛。”
徐母轻笑,抬手抚了抚徐善柔软的发丝,语气温和:“好,听你的,多去恩善院也能同元少爷多一些相处的机会,不过你今天就乖乖听我的话,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好吗?”
徐善温顺地点头:“好。”
徐母:“乖。”
裴老师坐在一旁陪着笑脸,看两人母慈子孝的互动,徐善的撒娇和徐母的温柔,对她这个见过徐善被罚跪场面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违和了,她太清楚了,这都是平和的假象,尤其是徐善表现的太过平静,整个人像是没有什么情绪似的。
徐父徐母惩罚她,她照单全收,徐父徐母变得温和,她就相应的愈发温顺,平静就是像风雨欲来的前夕的那种平静,让人觉得莫名不安,可徐父徐母都不觉得有什么端倪,她一个只是负责辅助徐善考上首尔大的高考协调员自然也没必要多嘴,只能故作不知罢了。
徐善和徐母交谈完之后,又侧头看向裴老师,轻声询问:“裴老师今天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她清楚,裴老师来是为了竞选全校会长的事情,和前世没有什么不同,但还是故作不知地问了一嘴。
裴老师温声解释:“我今天来是为了小姐竞选全校会长的事情,下周就要开始了,所以提前来和您沟通一下。”
“在此之前我为小姐准备了好几个竞选公约提案,最终分析出一个竞选胜算最大的。”
“这份公约绝对不落俗套,既有新意又有争议,一定会成为整个德亚高的新话题,极大概率能帮助小姐你竞选成功。”
徐善下楼来之前,裴老师已经和徐母说明过一遍了,徐母听着觉得十分可行,所以此刻再听着裴老师给徐善解释,她只是侧头温柔注视着徐善,看她是什么反应。
在她看来,只要按照裴老师的计划严格执行,全校会长的头衔就唾手可得。
闻言,徐善轻声询问:“是什么样的竞选公约竟然让裴老师这么有信心?内容是什么?”
裴老师同徐善对视,一字一句:“如果当选的话,负责减少学校内部的暴行事件。”
徐善声音浅淡,意味不明:“这种公约在德亚高视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学生们也不能相信。”
裴老师早就料到了徐善的反应,因为她刚才同徐母提议的时候,她也是一样的反应,两人如出一辙,只不过她有信心说服徐善。
徐母轻拍了拍徐善的手,示意她先不要急着反驳:“善儿,不要失礼,听裴老师把话说完。”
徐善:“抱歉,您继续说。”
裴老师笑了一下,似乎并不介意徐善打断她说话,逻辑清晰地开口为她解释原委:“您在德亚高就读,肯定清楚近两年财阀后代精英子女与社会关怀对象之间的摩擦愈演愈烈,霸凌事件时常发生,虽然德亚高内部有暴力惩戒委员会,但他们永远都只站在特级阶层这一边,最后结果基本上都是以社会关怀对象的退学不了了之。”
“可现在是信息时代,社交网络发达,权利也许能让这些人闭嘴,但却挡不住流言蜚语在网络上的传播。”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情报就是全校会长的竞选看似是通过学生们直选投票产生,但实际上是由德亚高发展基金委员会的委员们内部选择产生的,委员会现在正为网络上不利于德亚高形象的负面新闻感到头痛。”
“这种竞选公约可能不会获得太多学生选票,但本来实际选择权也不在他们手上,只要让委员们满意就好了,而反对校内暴行的公约恰恰正是他们现在需要的,能够作为噱头在网络上树立德亚高的正面形象。”
徐善耳边听着裴老师柔和的声音,逻辑清晰地在为她分析利弊,她盯着裴老师,清凌凌的眼底却不再平静,逐渐泛起波澜,隐晦地闪过恨意。
前世就是从这份竞选公约开始,她的人生陷入噩梦。
徐父徐母都赞同裴老师的提议,她迫于无奈立下这份反对校园内部暴行的公约,也正是因为这份公约让她受到了以李元为首的财阀后代和精英子女的针对,他们觉得她在挑衅,而这份公约一旦实现最大的受益者社会关怀对象们却觉得她在作秀,想要骗取选票。
徐善夹在中间两面为难,日子极其难过,可又不得不速屈服于徐父徐母的安排,咬牙坚持。
在之前,秘密朋友考核评价期间,她抽中了宋璟,彼时宋璟正在被郑裕霸凌,宋璟很聪明极快就猜到了徐善是他的秘密朋友,借此要求她守护他,徐善帮他解围了两次,让郑裕陷入了难堪,从这开始她就被郑裕盯上了。
全校会长竞选前,李元意外发现了老会长的企图,想要让他和徐善订婚来保全徐父,这让他难以忍受。
前世的徐善和现在的她不同,那时的徐善很怕他,他对徐善没有丝毫的好感,只有满心的厌恶和迁怒。
她开始竞选全校会长,立下反对校园内部暴行的公约后更是无限激怒了李元,由他和郑裕开始了对徐善的霸凌。
徐善在财阀后代和精英子女那里能得到的选票极其有限,宋璟作为德亚高的一等,在以社会关怀对象身份入学的学生们中十分有影响力,他为了延世大的推荐信故意接近徐善,假意承诺她可以帮她拉取社会关怀对象们的选票,可他在成功拿到了推荐信之后却背叛了徐善,甚至还因为厌恶她骨子里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高高在上,而选择在她跌落到泥里的时候再踩上一脚。
因为全校会长竞选的不顺利,在学校被霸凌,回家又要面对徐父的冷脸,徐母尖锐焦虑的指责,徐善根本没有办法专心学习,而在之后的水平测试中甚至连二等的位置都保不住了,被姜承压了一头,踩在脚下,而他每次赢过徐善的时候都要故意使些小动作挑衅徐父,以此来报复让徐善过得更加痛不欲生,被徐父惩罚。
全校会长竞选演说的当天,李元通过在她面前霸凌社会关怀对象的方式,逼她站出来,可她害怕了,懦弱地选择像鸵鸟似的将头埋起来,无视了男生受到的霸凌,男生的眼睛被玻璃扎伤,永久性失明。
徐善懦弱的行为恰巧印证了她立下的公约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全校会长的竞选理所当然地失败。
男生父母选择接受了能让他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赔偿款,达成和解,而李元被紧急送出了国。
双方都达成了想要的结果,只有徐善成了最终的受害者,此后,她在德亚高的日子更是坠入了地狱,谁都能踩上一脚,错失全校会长更是让徐父徐母疯狂,她的综合生活记录簿一团糟。
徐善提出过想要转学,可徐父徐母坚决不同意,觉得她是个废物,只会给他们丢脸。
高考前夕,她从德亚高天台跳下去了。
殷红的血,浸湿了洁白的雪。
到现在徐善还都记得,从极高处摔下去,五脏六腑都都快要窒息的憋闷感,从裂开的骨缝里蔓延到全身的疼痛。
跳下去的时候,徐善只觉得解脱,可当她浑身是血躺在冰冷的雪里,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却满心都是刻骨的恨意,想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拖下地狱的疯狂!
徐母见徐善像是在出神,久久未开口说话,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面容温和:“善儿,在想什么?”
说着,语气一顿,知道她有负担,在纠结公约内容是否可行,轻声安慰道:“公约只是说给人听的,当选全校会长之后,实不实现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只要在竞选过程中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认为你在竞选成功之后真的会履行约定就好了,但实际当选全校会长之后,做与不做,选择权都在你,善儿。”
徐善轻嗯了一声,询问裴老师:“胜算大概有多少?”
裴老师斟酌着开口:“70%左右。”
70%……
剩下的30%变数是理事长夫人,她是德亚高发展基金委员会的委员长。
徐善侧头看向徐母:“协助的竞选伙伴,您已经确认好了吗?”
徐母轻抚了抚她柔顺的黑发,声线温柔:“嗯,我们善儿不用担心,安心去做就好了。”
徐善穿着银蓝色丝绸睡衣,典雅恬静,黑色长卷披散着衬得皮肤更白,在阳光下显得通透纯净,她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我会用心做的,母亲。”
一样的公约,但这一世她的处境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