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庭蔚眼底含了一丝笑:“不必如此亟不可待, 我镇国公娶妻, 自当给你最大的体面,按你说的未免太过草率了。”
尤旋:“……”
穆庭蔚又说:“明日我会差媒人上门,亲事订下之后, 我带你和元宵去帝京,到那里再『操』办婚礼不迟。至于你的母亲, 她想来也舍不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外孙离开身边, 寄州离帝京路途遥远, 不方便她看望外孙, 我也可以为她在帝京安排住处, 以便与元宵见面。”
没想到他想得如此周全,尤旋不免有些感动。
这个人,其实还挺好的。那她如果婚后对他好点儿,他应该会答应带自己去越国吧?
“如此, 就听公爷的吩咐。”
穆庭蔚“嗯”了一声,看着眼前垂下眼帘, 渐渐安静下来的女子, 他道:“不早了,去睡吧。”
因为如何接近穆庭蔚这个事解决了, 尤旋烦躁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对于嫁给他这事, 她其实是算不上排斥的,一来, 这是接近他的最好的法子。二来, 当初父皇母后为她与徐正卿订婚, 她都没觉得不好,如今眼前这个人,岂不比徐正卿强上百倍?
怎么算来,她也是不亏的。
尤旋心里很舒坦,很快入了梦乡。
穆庭蔚回到江府之后,却没急着睡,喊了江宇寻问他如何处置了江学文。
原本这么晚江宇都已经睡下了,不料突然被传召,他心惊胆战跑来回话:“回公爷,那逆子让下官打了二十板子,此时已经软禁起来了。”
穆庭蔚在书案前坐着,烛光照耀下,他肃穆的脸上阴情难测:“他掳劫幼童,企图欺辱良家女,江大人觉得二十板子软禁起来,便了事了?”
江宇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明白公爷怎么这时候又想起这事了,但也得颤巍巍回话:“公爷教训的是,下官的处罚……的确轻了。”
穆庭蔚也没拐弯抹角,直说道:“那就再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吧。”
江宇吓得脊背直冒冷汗。
他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幼娇宠着长大,今日那二十板子已经打得他趴在床上嗷嗷直叫,动弹不得,如今再来二十板……
“怎么,心疼了?”寂静的房间里,他声音清冷,眸『色』阴鸷,令江宇不寒而栗。
“不,不敢,”江宇额间一滴汗水落在地上,也不敢去擦,回话道,“下官……这就去办。”
穆庭蔚挥了挥手,令他退下去。
——
次日一早,萧飒便拿了客栈的住宿名单回来呈上,并且带了尤旋的稳婆和郎中。
穆庭蔚看过名单之后,传了稳婆和那位郎中问话,结果自然和自己所料不差。
他当即传了秦延生来见。
秦延生过来的时候,乔阳公主也凑着热闹跟过来。
“穆哥哥,咱们今日不是要回帝京吗,你突然找秦御史说话,是要做什么?”
穆庭蔚捏着茶盏呷了一口,没有搭理乔阳公主,只是对秦延生道:“有件事,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想你应该先知道一下。”
他说完,让萧飒领了那郎中和稳婆过来。
俩人哆嗦着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穆庭蔚神『色』平淡:“把你们方才跟我说的,再说一遍。”
那郎中先回话道:“五年前五月份的时候,小的去尤家为尤氏诊脉,当时尤氏的贴身婢女茗儿,给了小的一笔银子,说待会儿进去诊脉时,若尤氏没有怀孕,便如实交代。若是有了身孕,一定要说是两个多月的身孕。”
“后来小的为尤氏诊脉,发现尤氏有刚刚满一个月的身孕,因为收了银子,跟尤家老夫人交代时,小的便说是两个多月。当时老夫人听了之后,很是高兴。”
“四年前正月,尤氏腹中之子刚满九月,要催产,找的是小人和稳婆。”
郎中说完,稳婆也跟着接话:“尤氏的确是九月产子,不过因为孕期养得好,是以孩子出生之时并不显小。”
穆庭蔚挥了挥手,令二人退下,之后看向一脸凝重和惊愕的秦延生。
秦延生对着穆庭蔚颔首:“不知公爷,为何突然跟下官提及此事。”
穆庭蔚倒也坦白:“因为上次你说,不知尤氏是与你和离之前与人苟且,诞下的元宵,还是在和离之后。我如今,只是要告诉你最准确的结果。尤氏嫁你为妻之时,安分守己,不曾辱没你秦家分毫,你也不必再有怀疑。”
“她以后会是镇国公夫人,本公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的清白。”
此话一出,不仅是秦延生,连乔阳公主都惊得张开了小嘴儿。
“穆,穆哥哥,你要娶……那个小孩的娘?”
穆庭蔚觉得她烦人,淡声道:“你先出去?”
他神情太认真,乔阳公主虽然好奇,但是也不敢逗留,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去。
秦延生此时脸『色』很难看,眉头深敛,薄唇抿成一条线,站在那儿久久没有说话。
穆庭蔚从书案前起身,立于秦延生跟前。
二人身高相差不大,然气势上,秦延生输了半截。
穆庭蔚继续说:“若是旁人,本公不必跟他解释什么,但你跟在本公身边多年,两家又是远亲,本公觉得应该给你一个交代,也给表姨母一个交代。”
秦延生苦笑:“元宵,是公爷的孩子?”
穆庭蔚没有否认:“五年前一场意外,本公损了她的名节,致使她诞下元宵。”
穆庭蔚觉得自己解释到这里便可以了,再往细了说,也大可不必。
秦延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她,答应嫁给公爷了吗?”
穆庭蔚没正面回答他:“本公不会因为她与你的过去,在朝堂上对你有任何不同。你与她既已和离,一别两宽,自此便是陌路之人,她嫁与何人更无须你再过问。”
“公爷身份尊贵,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曾经嫁臣为妻,纵然和离,公爷如今娶她,怕也难堵悠悠众口。”第一次,他与眼前的男人对峙。
秦延生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点点握紧了。
“本公不惧世俗的眼光,秦御史想来也非世俗之人。”穆庭蔚扫他一眼,“你这些年未再求娶旁人,或许是突然念及了尤氏的好。此次你自请来寄州,兴许也是有着旁的心思。但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便再没有机会。元宵是我穆庭蔚的儿子,也会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未来的世子,这是我身为父亲,应该给他的。”
穆庭蔚说完这些,没再给秦延生说话的机会,已经迈着大步走出屋子。
开门出去的时候,乔阳正趴在门缝偷听,撞上穆庭蔚阴沉的目光时,她神『色』一滞,讪笑着喊了一声:“穆,穆哥哥……”
穆庭蔚觑她一眼,径直走了。
——
尤旋醒来的时候,想到昨晚上穆庭蔚来过的事情,恍惚间感觉似真似假,如做梦一般。
她糊里糊涂起来洗漱,之后去叫元宵起床。
没想到去了发现他已经醒了,这会儿正由丫鬟们穿衣。
看见尤旋,元宵笑着扑过来:“娘亲!”
尤旋嗔他一眼:“衣服腰带还没系好,瞎跑什么。”说着,亲自蹲下身来帮儿子系上腰带。
有下人端了水进来,尤旋接过温热的湿『毛』巾,帮他擦脸:“平时早上醒来都『迷』『迷』糊糊的,今儿个怎么这样高兴?昨晚上做美梦了?”
元宵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似乎怕下人们听见的样子:“娘亲,我昨晚上见到镇国公了。”
尤旋楞了一下,昨晚上穆庭蔚来找过她,莫非也找了元宵?
尤旋遣退了下人,这才问儿子:“他,找你说了什么?”
元宵说:“他带我在屋顶上飞,还说要带我去帝京,去住很大很大的镇国公府,教我骑马『射』箭,教我武艺……娘亲,镇国公跟你说这个了吗,他说一定会说服你,咱们一起去去帝京的。”
尤旋:“……”原来他早就先把元宵给哄好了。
“那他可有跟你说,他是你什么人?”
元宵茫然地摇摇头。
之后又突然说:“不过他让我喊他父亲,我跟他说父亲死了,不能『乱』喊。”
尤旋听得眉头一跳:“你当着他的面,跟他说你父亲死了呀?”真不知穆庭蔚听到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啊,不是娘亲说的吗?”元宵一脸懵懂。
尤旋有些哭笑不得,宠溺地点点他的小鼻子,端漱口水给他:“来,漱漱口,一会儿要用早膳了。”
这边刚把元宵收拾妥当,外面茗儿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禀报:“姑娘,奴婢听说有人来提亲了,也不知道是哪家,请的都是咱们寄州城顶好的媒人,有好几个呢,阵仗可不小,如今去了老夫人的落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