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一长辈的见证下, 宿家简单地分了家。
其实按照规矩,应该等宿有文回来,四个儿子都到齐后再商量分家的情, 李氏实在是等不及了, 她怕中间又发生什么变故, 急吼吼地想要立马敲定分家协议。
李氏说了,宿有文是她儿子,她能做宿有文的主,而且他们老口决定了将来跟着老四一块生活,该分给老四的那东西, 他们会安排好, 老四也不会有意见。
宿有粮和小李氏打从心底不想分家,因为他们深知现在并不是分家的最好时机,可即便是很受老太太宠爱的小口, 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忤逆李氏的决定。
这个时候, 宿有粮就有后悔段时间带着闺女去镇上给老四送菌子,结果将闺女留在了老四家中, 现在家里唯二能劝住老太太的福宝和老四都不在家,已然没人能制止分家这个决定的落实。
不真的等到分家的时候,还是出了一点小意外。
因为在划分资产的时候, 李氏突然提出将老大老二家分出去, 老三和老四等到以后再分,这个时候, 她的意图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为了赶头那位生的个儿子出门而已。
李氏可不想轻易给自己的个儿子分家,只有不分家,她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人, 个儿媳『妇』也得敬着她,一旦分了家,自己这个老太太就名存实亡了,要强了一辈子的李氏可受不了这个落差。
而且她也担心,一旦分了家,她那乖孙女福宝的福气就关照不到她小叔,李氏还等着小儿子考中举人、进士,让她在十里村扬眉吐气呢。
宿有粮和小李氏听了他们老娘的话,私底下给了对方一个不安的眼神。
如果真的要分家,他们倒希望分的彻底一点,要不然只是把老大老二分出去,他们和老四不分,那家地里的活儿,岂不是都要落到他们夫『妇』上?
而且老四现在还在温书备考,爹娘肯定不会在老四考中举人搬去和老四一块居住,那样一来,二老现在还是和他们这一房生活。
在缺少了最好使唤的大房和二房后,家里的琐碎杂肯定会全都落在小李氏上,她本就是又懒又馋的『性』子,到时候,肯定会和亲姑姑兼婆婆发生龃龉,曾经基于奴隶大房二房提下维持的的友好婆媳关系必然毁于一旦。
精明的俩夫妻都想到了这一点,这次分家,受影响最大的竟然是他们三房。
宿家一共有二十三亩田地,李氏开口自己和孩他爹还没到养老的年纪,以分家的时候也得单独给他们留一份财产,他们手上的那一份,等到百年后再分给几个孩子。
实际上分到他们手里的那一份,将来肯定都留给老三和老四,可她这个理由冠冕堂皇,你明知道是有问题的,却也不能阻拦她那么做。
二十三亩地李氏拿了其中十五亩,按照她的说法,家里的田地应该分成五份,因为宿老二说了,他不能生育,也就是说,他没办法为宿家传递香火,因此别人都能拿五亩地,他宿老二只能拿三亩地,而且还得是肥力最差的山坡背阴处的那几亩。
这个老太太真的很懂蛇打七寸,子嗣传承是一个家庭乃至宗族都十分重视的一件,大伙儿虽然觉得宿老二可怜,可他没有后嗣,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短板,宿家的田要是给了他,难道等宿二娘将来嫁人后陪嫁出去?
在场的宿氏的几位族老也不说话了。
“等分了家,我单独立户后,就去给二娘申请女户。”
宿傲白果断地打断了李氏的话。
汤朝有独的女户制度,这和汤朝的历有很大关系,汤朝的开国皇帝马背打天下,曾经下腹受重伤,因此他这一生,只有一个女儿。
这位开国皇帝并不愿意继宗男嗣,反而力排众议,将自己的独生女儿立为皇太女,而这位皇太女也手段了得,她从小跟着父亲打仗,文治武功样样不输给男儿,在皇帝的鼎力支持下,皇太女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斩杀了一批反对皇女继位的大臣,杀鸡儆猴,然后又亲自主持了几场科举,大肆选拔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安排在了一比较重要的位置上。
在开国皇帝驾崩后,皇太女镇压了一堆不安分的宗亲,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了内『乱』,成为了有以来一任女皇帝。
在女皇在位期间,曾多次修改律法,其中增添了许多对女『性』有利的措施。
女户制度的改革就是其中一。
在律法规定中,如果夫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且无继意愿,那么就可以为女儿立女户。
立女户后,女儿享有家中田、宅等财物的全部继承权,女户女子只能坐产招夫,诞下子女随女方姓氏,入女方族谱。
这类的规定和几朝并无区别,在这规定上,又补充了几条,目的是为了防止一阴毒小人为了女方的财产上门,最后又使用手段侵占女方财产,谋害女方『性』命。
比如女方的财产只属于女户主本人及其子女,如果几人意外丧生,那么财产则为朝廷有。
这是为了防止上门女婿谋财害命,也是为了防止宗族势力觊觎女户家产杀害女子,陷害其丈夫。
如果女户主于丈夫去世,在膝下有子女且子女尚年幼的情况下,财产需通朝廷报备清单,用度受宗族和朝廷监管,上门夫婿不能擅自处理,等儿女成年后,家产交还于他们手上,并且和朝廷、宗室备份清单核对,确定不存在弄虚作假的可能『性』。
在此期间,若子女世,财产样没入国库。
类似更完善的措施,极大的保障了独生女的财产和人安全,当然,再严苛的律法也总有人阳奉阴违,以一旦确定要立女户,在对女儿的培养上,就要格外用心,让她不处处依赖于律法,自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可惜女皇只生育三位皇子,于是在女皇后,再无女『性』继位,女皇在世期间的一女『性』官职也在后几任皇帝继位后相继取消。
女皇在位期间为了提高女『性』地位实施的一措施,也就女户制度沿用至今而已。
“即然老二决定立女户,那家里的东西就不能像娘说的那样分。”
宿有田开口了,如果只分给老二肥力最差的那三亩地,那和直接饿死老二有什么区别?
“爹,我和老二也是你儿子吧,娘世,你答应娘要好好照顾我和老二的。”
说着,宿有田又看向了一旁默不作的宿奎山。
宿有田的话让宿奎山有触动,可也更加惹恼了李氏。
“我不缺孙子……”
沉默了良久后,宿奎山闷闷地吐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不缺孙子,以不需要一个孙女来给他传承香火。
可边上的人不认为啊,宿老二要是给他闺女立了女户,他这一支的香火才算真正传承下去,宿奎山的其他孙子和宿老二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宿奎山还是不愿意得罪蛮横的媳『妇』,宿有田刚刚那番话也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在场最自私的,其实就是个看似婆娘管的严,老实巴交的老头子。
在宿老二愿意立女户的情况下,宿奎山和李氏都只愿意分给他三亩薄田,口子这样偏心苛责的行为,也彻底将在场这人对宿傲白和二娘这对父母的情心拉到了顶峰。
大伙儿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盯着点宿老二,可不能再让他上赶着孝敬这老口了。
除了最重要的田地,还有银子和房子要分。
现在宿家住的青砖灰瓦房归老口,百年后再分,大房和二房可以暂时居住在现在的那几间屋子里,是年内一定要搬出去。
除此外,他们房得另起炉灶,防止做菜烧饭的时候发生矛盾。
也就是说,房子没他们的份。
至于银子,按照李氏的说法,家里的银钱早就因为老四念书和给宿老二看腿花完了,拢共就剩十不到,她大方一,分给大房三,二房二,再加上家里一锅碗瓢盆,这个家也就算分完了。
至于猪牛等大型牲畜,猪等年末杀的时候再分肉,牛则几家轮流使用。
因此看似分了,实际的主动权还掌握在李氏手里。
这样的分家协议是极其不公平的,没一个人相信,李氏的手里只有十银子,如果只有那么一点银钱,她舍得给老二花二十看腿伤?
可李氏咬死就那么一点银钱,他们总不能冲进李氏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地寻找吧。
现在建几间普通的土坯房都不止五了,更别提还得请木匠打家具,想要建房子搬出去,没个十肯定是打不住的,李氏就给那么点银子,还要大房和二房在年内搬出去,和直接让他们光出门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样一份分家协议,将李氏的刻薄狠辣表现的淋漓尽致,也将宿家大房和二房往日在这个家里的委屈显『露』无疑。
最受人诟病的除了李氏,还有几乎不发一言的宿奎山。
以村里人说闲话,大多都是骂李氏这个后娘狠毒,这会儿大伙儿才恍然发现,宿奎山这个以往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凉薄。
宿家老大和老二摊上这样一个亲爹,实在是可怜呢。
宿有田的媳『妇』张氏一直拉扯着他的袖子,让他不能意这样的分家方式,可宿有田在深深看了眼蹲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的亲爹后,还是在分家协议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宿傲白也样如此。
“村长叔,婶子,你家山脚下那个老宅子能租借给我吗?”
人『潮』还未散去的时候,宿傲白就拦住了村长和他媳『妇』。
“你要租那个宅子?”
宿傲白说的那个宅子是村长一个没有子嗣的老叔留下的,那个房子多年没有住人了,不房子尚且比较完整,稍微拾掇一下就能入住。
“嗨,你要是想住就去住吧,不收你钱。”
王马氏大方地说道,山脚那地偏,又只有那一桩房子,因而那个房子就一直空置着,她本就为了因自己私心导致宿老二几乎净出户这件而心虚,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本就荒芜的小院,收他租金呢。
再说了,乡下的房子,也租不了几个铜板。
“租子还是要给的。”
说着,宿傲白从自己刚分到的一琐碎银里拿出了一百文钱。
“就当我脸皮厚承您和村长叔的人情,暂时用这样的价格,租半年吧。”
王马氏不肯收钱,宿傲白就大致沽了一个租金价格,那样荒废的房子,地方又偏僻,这样的租金也差不多了。
“二娘,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今天就搬。”
宿傲白将手里的一串铜钱塞到村长的手里,然后又看向了自己的闺女。
宿家老宅气派宽敞的房子他们不稀罕住,从今天起,他们父女俩就要从这个老宅里搬出去。
“啊?嗯!爹,我这就去整东西!”
二娘就快跳起来了,瘦巴巴黑黄的小脸上是未有的振奋。
不是说好了允许他们在老宅里住年吗,怎么现在就要搬出去呢?
众人纳闷,是看着宿老二捏紧的拳头,和他站立时不断颤抖的,大伙儿心里了然。
这孩子,是伤狠了呀,这个家,他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即然来都来了,大伙儿帮宿老二一个忙,帮他把东西都搬到那个小屋里去,女人们顺带着帮他们爷俩拾掇一下房子,男人们看看房顶有没有破损漏水,墙有没有漏风,修补修补,让他们今天能好好地入住吧。”
王村长深深地看了眼宿老二,收下了他递给自己的一百文钱。
现在看来,宿家老二并不木讷,办说话也挺有条理,也不知道是不是伤狠了,反而促使了他开始改变。
王村长并不觉得宿老二瘸了腿,又没有子嗣,注定下辈子没办法翻,他反而很在意刚刚宿老二那个坚定的眼神,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未必像大家想的那样无能。
既然如此,为何不卖宿老二一个人情呢,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得啊。
村长的提议一呼百应,以王马氏为首的几个婆娘更是殷勤仔细,和二娘一块,将他们这房分到的粮食、锅碗瓢盆、衣服棉等全都装上了板车,一群人拥着宿老二和二娘,浩浩『荡』『荡』离开了宿家。
“当家的?”
张氏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衣袖。
宿有田看了看弟弟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眼村民们鄙夷无视气的发抖的李氏。
他垂下眼,心中沉思。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学着老二的做法尽快搬出去呢?
李氏虽然松口让他们在这里住年,在这年里,李氏绝对不会让他们痛快的,肯定会想尽办法『逼』着他们主动离开。
他们不比老二,手里还是有一点私产的,再跟张氏的娘家借一,也足够起三间屋子。
老头子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也算是看透了,再在这个屋子里呆下去也弄不到什么好处了,即然这样,何必又浪费时间,又给自己找罪受呢。
想到就做,宿有田拉着媳『妇』和孩子回到了他们的屋子,然后当着李氏的面将门窗都给关上,这件,他还得和媳『妇』好好商量一番。
“哼!”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李氏几人,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她心里既气愤又痛快。
气愤村里人对老大老二的维护,痛快于从今往后,再也没人日日夜夜在她眼皮子底下碍她的眼,这个家财产的大头,她终于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到了。
现在就等她宝贝幺儿考中举人了,她就不信那个时候,村里那群自认为很高尚的八婆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她这个举人老太太。
她等着那人低头弯腰和她赔罪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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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村长家的那个荒弃小屋就在山脚的位置,后院早已经杂草丛生,不少根系强劲的野草已经将屋墙撑开缝隙。
这样的房子稍微修一修,也勉强能住人,是想要住的安全一,最好还是将房子推倒重建。
宿傲白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在一片郁郁苍苍、生机勃勃的树木灌草中,宿傲白运行功法,感受到了比在老宅时更为浓郁磅礴的灵气。
他的推断是正确的,这果然是一个适合修炼的好地方啊。
宿二娘勤快地和那婶娘婆『奶』们一块整理这个荒芜的小院,忙碌了很久后,小院焕然一新,再增添了他们带来的那家具后,看上去真正像一个家了。
这是属于她和爹的小家,是他们开始新生活的地方。
宿二娘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天上飞翔的那小鸟一样,自由且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