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玥的声音有些低沉:“你为什么要认下。”
李眠却将头扭过去:“公主快离开吧。”
总要有一个人认下的。
见他这番模样,容玥凝视他,问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她顿了顿:“受何人指使,来我身边做细作的?”
少年立在身侧,虽无心偷听,但此种状况,也确实不能捂上耳朵。
听容玥如此说道,少年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李眠几眼。
不就是一个……嫌犯吗。
公主何至于与他讲这许多。
李眠原是侧过头去的,但容玥就在他身旁。
他还是回身,抓起容玥的手,细细叮嘱:“公主,万万不可被陛下抓住把柄。
李眠死不足惜,你能来,我已经没有遗憾。”
他的手上全是血,换做往常,他应该是留着这血半天不肯擦,要她亲眼看了,好生心疼一番,还要再讨些东西,才肯包扎。
虽然她不会表露半分,甚至还有些嫌弃,但他似乎就是能看出来。
看出来,其实她是在意的。
可是现在他抓起她的手,还要先把自己沾满血垢的手擦一擦。
能怎么擦干净呢,他衣服上也全是血,擦来擦去,除了将原本就有伤的手擦得再破损些,也没别的什么作用。
还是容玥看不下去了,自己反将他的手护在掌心。
李眠的手只能这样蜷缩,微微握成拳状,才稍减疼痛。
现在他就这样望着她,像是要把她望进心里。
也不知,这双眸子,藏着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她真的想看看,他到底哪里才是真心,哪里是骗人的。
容玥盯得略失了神,甩开他的手,李眠低声呼了一句“嘶——”
他笑着说:“公主这脾气,还是以前那样。”
容玥却只看到他故作的笑容,以及想让她放松的小算盘。
她和他,统共才认识三个月。哪儿就来以前了。
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的从前。
容玥直接用那少年搜出来的钥匙开了锁,他还想阻止,但容玥一手拿住他的伤处,这才被迫松开。
锁已经开了,大理寺的人马上就会出来拦截,她不能耽搁了。
扶起李眠,把他的手臂搁在自己肩上,撑着扶他要走。
但一动肩膀,被那钻到心里的刺痛一震,才想起来与周荣打斗时,肩膀被伤着了。
这边她眉头紧皱,但不敢表露出来。
一旦她表露出半分不适,李眠怕是不肯离开这里,非逼着她先去看伤了。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这个。
对啊,她和李眠,统共不过认识三个月。
怎么就……好像能知道他会怎么选择一样。
但他不是一直这样的吗,事事,都以她为先。
少年在身后紧紧掩护,而大理寺的人立即蜂拥而至,将牢门堵得水泄不通。
早有预谋般。
容玥将李眠交给少年,李眠本就虚弱,此番,更是艰难而行。
她一手护着两人,一手拿出门主令牌,大喝道:“临渊阁前来提审案犯李眠,谁敢阻拦?!!”
容玥在军中,贯是如此喝阵,还总是做那带阵第一人,在戈壁上喊多了,声音格外的响亮。
这么一喊,更是把大理寺中守卫喊的懵了一瞬。
临渊阁,那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直属于陛下,有提审案犯的权利。
就是他们大理寺,也不能干涉。
可以说,很多时候,临渊阁的意思,就代表陛下的意思。
众人的长剑还提着,也守着,但却不再轻举妄动了。
这样,容玥出不去,大理寺的人也进不来。
这样的事,算是头一回。临渊阁要提人,他们无权过问,但自己的本分便是守好这里。
所以不动手,但一步不让。
大理寺卿快步从后边过来,见了容玥,却神色无异。
容玥冷声道:“大理寺是想违背临渊阁的意思吗?”
大理寺卿是刚升任的王昌黎,是刚兴起的世家,她查到的消息里,此人,是太子麾下。
王昌黎笑眯眯地摆开手,先是整理了自己的衣冠,才慢悠悠地说:“听闻,宫里的假公主出逃了。本来太子殿下还令本官四处搜寻,原来,是心有愧疚,自投到我大理寺了!”
他这话分明是说她是假公主!
此话一出,守卫的兵刃往前挪了一点,整个包围圈越来越小,而她身在其间。
容玥冷笑:“原来王大人,贯是会颠倒黑白。”
王昌黎接着道:“至于那个……”
他指的是令牌。
“本官可不认得什么令牌,大家都知道的嘛,我多番邀请顾大人,他可从没回请我去临渊阁。”
他将上半身微微凑近,手拿到唇边,对着虚空做咬耳状:“对了,顾大人的意思啊,令牌,不管用。要提人,得顾大人亲自来。”
他一摊手:“这个可是临渊阁吩咐的,本官可都铭记啊!”
容玥冷眼看他做戏,这人明摆了是拿假公主之名安抚守卫,让守卫消除顾忌,再借顾长欢之口拒绝提审。
但顾长欢才刚刚与她结盟,又哪来即刻颠倒的说法。
王昌黎又道:“哎,这位小兄弟我见过,临渊阁的嘛。怕不是,遭人蒙骗?”
他说的是搀扶李眠的少年。
容玥倒是看不出,这世家出身的王大人,竟一身的泼皮味。
但还是忍不住去看那少年。
那少年却半点没有迟疑,他高声道:“我乃临渊阁巡守副司长明河,公主受命提审案犯,尔等怎敢阻拦!”
原来他叫明河。
她竟没看出,他这么一喊,还真有那个味道。
容玥轻笑,道:“各位可听清了,你家大人说的,这是临渊阁副司大人。我是谁暂且不论,尔等有这英勇,该去投身报国,真敢阻拦临渊阁行事?”
容玥笑起来的时候,是明艳秀丽的美,师傅都曾夸她“必能比肩国色。”
但她现在的笑,却十足十的充满嘲讽,还多了些戾气。
“难道副司长带来的令,还能是假不成?”
王昌黎微眯起眼睛:“他区区一个副司——”
话没说完,容玥一刀挥到他面前,随着沉闷的声响,稳稳定在他脚前,险些便要刺到脚背,逼得他生生退了好几步:“王大人还是避开些好,我是真是假,您不清楚,您身后那位还不清楚吗?”
她在暗指太子。
容玥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想必此时,王昌黎已经派人去临渊阁,说什么,他也是不敢得罪临渊阁的。
而王昌黎只是在那一瞬确实被惊吓到,却也不恼,而是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让人后退一步。
如她所想,王昌黎在拖时间。
但是她却等不起了。
她侧身一看,李眠尚能睁眼看这混乱场面,只是还很虚弱。
方遒定定地望着她,似乎随时准备着,就等她一声令下。
容玥轻声道:“明河,准备好了吗?”
方遒点头,李眠高大,他扶着李眠,动作起来有些难,却很坚定。
本来便是想僵持着,王昌黎也不急,甚至还有人搬来椅子。
看着,像是要好好等着了。
但容玥开始往前硬走,刀剑所向全部指着她,随她一起挪动。
方遒带着李眠紧随其后,日头正大,每个人额头上都冒出细碎的汗,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王昌黎轻喝一声:“够了!”
“再动,本官可就下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