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死寂,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上官如期的目光久久地在她的脸上定格,久到他的眼睛已经发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地撕扯他的心,隐隐的疼痛一点一点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林若隐倒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算好时间做的这些,这一切,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只是直觉地想要避开他满含痛楚的眼神,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直视。
足够镇定才能使自己看起来足够冷漠,才能够在须臾间亲手摧毁自己与他几次出生入死建立起来的信任。
她必须让他相信,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在演戏。
“为什么?”良久,他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快要听不清。
她能听出他声音里略带颤抖的气息,心忽地一阵发紧,只觉苦涩难言。
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几乎每天都在演戏。可是,本应驾轻就熟的事情,此刻却变得无比艰难。她真的不想伤害他,她根本就不想伤害任何人!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成就帝王霸业,可是最后,她却不得不拿起刀亲手捅他的心。
“如你所见,我接近你就是为了获取对你不利的情报,好让他们有机会扳倒你。”她平静得近乎绝情,脸上更是一片坦然之色,仿佛根本就没有想过一旦被揭穿,将会有怎样的后果。
“不。”上官如期摇头,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这张冷漠的脸,拼命忍着心底的痛意,声音已然沙哑,“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如果你只是想要获取这些情报,那你早就可以得手,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才做?你告诉我,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祝离对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威胁你?你告诉我,有我在,你根本就不用怕他……”
“殿下怎知我今日见了祝离?”林若隐敏锐地指出他话中的关键信息,她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内心涌起一抹难以言喻的酸楚,“你从未放下对我的怀疑,心中应该早有答案才对,又何必自欺欺人?”
“不,不是这样的!”上官如期一下变得不安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肩膀,弯下腰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只是一直让人盯着西平王府,并非是在针对你,而且我也从未怀疑过你。”
“殿下不必解释!”林若隐断然否决,她冷冷地别开视线,“殿下是否怀疑过我都不重要,因为我本来就不值得殿下相信。”
上官如期难以置信地摇头,即便他已经亲眼所见,可他仍旧不愿相信她接近自己真的别用用心。
扣住她肩膀的手不觉用力,他的心已经乱成一团,只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沉默片刻,方道:“那先前你接连救我又怎么说?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甚至为了救我,不惜以身为我挡箭,你别和我说那都是你提前设计好的……”
“这就是我提前设计好的。”林若隐平静地注视着他,“其实你会这么说,就证明你心里很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何必再自欺欺人?”
“不……”上官如期难以接受地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个为了不滥杀无辜,不惜违逆祝离命令,设法送走那些他点名要杀的人,会处心积虑地设计这场骗局。”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事实。”林若隐不再看他,“我如今被你抓住现行,就没有继续掩饰和狡辩的必要。不过很可惜,即便殿下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祝离已经答应我,明日他便进宫向陛下请旨为我二人赐婚。”
她不敢再与他继续纠缠下去,谎言本就经不起推敲,何况今日一事安排的太过仓促,为了让他彻底死心,她只能搬出祝离,并且骗他说祝离打算娶她。
上官如期果然惊住,肩膀上的手越收越紧,骨骼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意。她极力忍着,始终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你说什么?”上官如期几乎难以克制,连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我说,他答应要娶我。”林若隐始终面不改色,她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似要刺痛他的心,“殿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你在骗我!”上官如期终于发怒,猛然松手,愤怒地侧转身去。
他忽然感到头疼,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他不得不伸手用力按住才能稍稍缓解。
林若隐却誓要伤他到底,她丝毫不给他平复心情的机会,紧接着说道:“从始至终,他爱的人唯有我一个,从前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用来欺骗大家的手段。若殿下不信,不妨想一想,他对无双是什么态度,对我,又是什么态度?”
她步步紧逼,他已然无法思考,他的心从未像现在这么痛。
林若隐将他的痛苦尽数看在眼底,他痛苦的模样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割裂着她的心。可她只能拼命无视,只能拼尽全力独自咽下所有的苦楚。
她垂下眼睑,将所有的心酸一并掩埋,转身将手中的信函轻轻放在旁边的伏案上,然后抬起头来,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他的身影充满了无边的痛苦,只能视而不见,径直从他的身边走过。
即将踏出的房门的那一刻,上官如期忽然回头看她,有些绝望地说道:“若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王妃的身份,那么,我也可以给你。”
林若隐不假思索地笑了,声音充满了凉凉的讽意,可他若站在她的身前,便能看到她眼底拼命隐忍的眼泪。
她说:“殿下之所以如此轻易地被我蒙骗,就是因为太过天真。您是大烨最耀眼的皇子,婚姻大事岂是你自己做得了主的?而我与祝离两年来的朝夕相处,又岂是与你短短几月相处就能比得了的?”
她始终平静自若,仿佛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又仿佛她早已无惧这一切。
她的话,是最尖锐的刀子,狠狠地剜着他的心。他颓然失力,再也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