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已下,更有糊口银两,够你们下半辈子了,小公子这会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们。”
话到此处,见母女两人依旧不走,来人口气越发不好,“不自个儿走,就将你们横着抬出去!”
说罢,朝外头使了一个眼色,不一会另两名家丁走入。
方佟脸色一片惨白,女儿身子不好,她不能乱了阵脚,就要开口时却被一只细手拽住。
“母亲,我们走。”
今早刚被禁卫军狠狠掌掴,脸部肿胀消退些,但没有完全消失,面颊仍旧布满红血丝。
此时的她,情绪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尖,上不来下不去,偏偏人格外安静。
见女儿如此,方佟急了,做母亲的最了解女儿,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和斗志,生怕就此消沉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毫无声息。
“容我收拾一下。”
秦蝉勉强撑着从床上起身,虽转醒但因没有进食,没有多大力气。
“识时务者方能存活,休弃一事并未宣扬出去,也算给你留点面子,尽快走。”
见秦蝉老实了,撂下一句话后便出了屋门在院子里候着。
“女儿……”
“我没事,平静下来后才能明白更多,我知道小公子要什么,他不是给我面子。”
一来,休书一事是在谢大人离府时,谢煜突然为之。二来,椒房殿如今情况不明,皇后是否真弃用她?三则,她能嫁进谢府全是大姐暗中设计,谢煜吃亏,必定记恨。
原本,她该疯狂的,挣扎叫嚣着,可经过皇宫侧门被打,痛苦的同时懂了许多。
“我来收拾,你旁边坐着。”
女儿安静不已,方佟的心揪的不行,但她知道,谢大人不在府中,府里能说上话的小辈便是谢煜,又是自个儿院里的事,旁人不好插手。
索性先出府,只要没宣扬,女儿还是谢家的人。这份面子即便不给她们母女,也要给秦府。
因之前在谢府过的不错,东西收拾起来也多,背了好些个包袱,直接上了院中马车。
秦蝉被扶进去的那刻,侧首恰巧见到婚嫁日随她一起的两个丫头,正是前几日收做通房的。
和其他丫鬟不一样了,原本发髻上插木簪,现在戴了铜钗,衣裳料子也比之前看似鲜亮。
赶她们走的小厮见到两人,立即哈腰道,“今儿风大,小公子不用伺候,姑娘早点歇息。”
“蝉儿,别看了,左右是个丫鬟,有时夜间伺候男人罢了,和花楼女子无异。”
说着,方佟便放下车帘,握住秦蝉的手,眸眼闪烁间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
这时候,秦云舒正在公主殿,随同楚琉璃坐在亭中赏鱼。
皇后没收了所有乌龟,不知被遣到何处,而她仿似放下对龟的执念,开始转移到鱼身上。
可她知道,楚琉璃并未,听大宫女说,那些画册还保留着,但公主早已不画了,命她将所有画收拾起来放在柜中深处。
“云舒,你瞧瞧这些红鲤鱼,肥肥长长,多自由自在。”
楚琉璃一边说一边择了糕点,一点点掰着撒入湖中。
眸中艳羡自然流露,这些红鲤鱼过的都比她好。
秦云舒略略看去,糕点入湖碎屑沉浮于水,群群鲤鱼争相抢食,游动间可见活络。
野生的鲤鱼哪会这么肥,养在宫中日日喂着,早没了那份野性,沦为宠物罢了。
“你并非它们,怎知它们所想?端看如何对待自由二字。”
楚琉璃掰糕点的动作一顿,忽的笑了,“你看事情的角度真不一样,母后先前送来的周国书籍,被我一把火烧了。现下她被禁足,为皇兄忧心忡忡。”
说到这,她神情凝重起来,声音越发低,“这事和你有关吧?自此母后就没心思去想,只是,皇兄会有事吗?你怎么说动四哥帮忙?”
四哥平日待她还行,但他为人太冷淡,在他眼里,皇家女子婚事本就以家国为主。
秦云舒细细想来,按照前世发展,楚黎北以后会做藩王,管辖地有些偏,但比起楚凤歌,算不错了。
所以,他大抵不会有事的。
“三皇子前往偏县,不是被贬,而是办事,只要办好了,就能回来。至于四皇子,此事我真不知情。”
即便楚琉璃,她也不会说出去请楚凛。
“难道母后真的一直在针对四哥?为何呢,他很小没了母后,又被父皇疏远,好不容易在边境立下功劳,才得了重用,步履维艰,何必落井下石?”
楚琉璃喃喃自语,秀眉跟着拧起。
“你啊,如今不禁足了,开始胡思乱想。真担心,何不出宫去四皇子宅院亲自探望?”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轻拍她的肩膀,随即站了起来,“你真不养龟了?你画龟不错,放弃,可惜了。”
指不定能成为大齐一代龟家,那些乌龟画的多传神,每一只活灵活现,仿佛有灵魂一般。
“不了,省的被人嘲笑。”
楚琉璃拍拍衣摆,跟着起身,“今日多留一会,等入夜我派宫车送你回府。”
想着也许久没来了,秦府也没什么事,秦云舒便应了下来。
吃完午膳便在后花园逛了逛,而后小憩,一直呆到夜幕降临。
宫车已在西小侧门等候,秦云舒遣了跟随她的大宫女,一人走在宫中小道上。
渐渐的,快行至大道时,忽听身后沉稳的脚步声,偏首看去,只见一道袭长身影,腰挂佩剑,估计是巡视的禁卫军。
并未多在意,继续往前走,直到——
“舒儿?”
声音透着几分惊喜,却又不得不压下音量,极为低沉,但四周无人,又是晚上,极其安静,遂听的一清二楚。
秦云舒步子当即顿住,这……瑾言?自那日后,两人多日未见,没想到宫中相见,还以为是禁卫军呢!
她并未走到朝臣官道,此道正是后宫和前堂的分界点。
“真是你。”
声音有些高扬,最终又猛然化为寂静,还未怎样,她的手就被扯住,温热的大掌紧覆而来。
循着月色抬头瞧着那张熟悉刚毅的脸,谣言弥漫的这几日,他好像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