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少对我说过拒绝，为什么？”她说的是意识苏醒后，实际上身为风玄的祝凌之。她没有多解释，但祝凌之能够明白。
“习惯了。”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留月是有些期待的，没想到却被祝凌之用这样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来，不由得有些失望。
习惯了？但细细琢磨过后，又觉得这三个字里蕴藏的含义很深。
“为什么会习惯了？”留月很幸运，第二次的瓶口又对准了祝凌之，她趁热打铁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祝凌之视线落在留月另外找来的细长瓶子上，眼神却辽远得像是去向了不知名的远方与岁月。他像是在久远的回忆里沉迷了片刻，但很快迅速地回到此时此地。
“可能是因为在你之前，我的生活都太无趣了，所以想看看你的那些小要求能给我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毕竟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会向我提要求。”
祝凌之的回答信息量太大，留月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太多问题在脑子里打转，反而让疑惑不已的她不知道要问什么，最后只愣愣问出一句：“你说的是神魔大战还没发生前，你在崇光殿生活的时候吗？”
祝凌之点点头，却道：“这是另外的问题了。”额外之意是他赠送了留月一个回答。
这个时候倒会斤斤计较了，有本事继续给我漏呀，实在是太扫兴了。留月愤愤地转着瓶子，誓要让祝凌之全部吐出来。但她的好运气没有继续下去，这一次瓶口是对着她的。
“我没什么想问的，你直接喝吧，不喝也没关系。”祝凌之很是大方，却把留月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喝下一杯酒。
奇异的，祝凌之似乎因为留月这副很不稳重的样子泛起了一丝笑意，浅淡的笑意浮在他眼中，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莫名让留月生出了时空错乱的感觉。
似乎在久远的不知什么时候，祝凌之也曾这样笑对着她。
“算了。你有什么想问的便直接问吧，我能答的都尽量给你答案。”恢复了作为风玄的意识之后，祝凌之总是异常的好说话。
“我……”这恐怕是了解自己和祝凌之的前尘往事最好的机会了，一时间太多问题在留月脑海中呼啸而过，最后她艰难地问出了一个问题，一个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并且始终缠绕在心头的问题，“我是不是差点杀了你？”
祝凌之张了张嘴，留月赶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别说这个问题你不能回答，也别说什么尽量，算我请求你给我个痛快，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
祝凌之似是叹了口气，在昏暗的光影中，他微微歪着头看向留月，最终像是释然般露出浅淡的笑意：“是。”
留月心里一惊，尽管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亲耳听到祝凌之说出答案，感觉大不一样。即使面前有火炉热酒，她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不自觉变得越来越寒冷，胜过这时节寒凉的天气。无论原因是什么，她差点把祝凌之害死是不争的事实，就凭这个事实，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祝凌之。
头顶突然传来重量，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恰到好处的令她感到熨帖。祝凌之轻轻拍了拍留月的脑袋，和声道：“我的答案还没有说完。严格来说，杀我的那个人并不完全是你，当时的你只不过是被魔气控制了。而且，当时的你尽到自己的所有努力了，不然你不会对我手下留情，而我也不仅仅是差点被你杀死，而是真的要命丧于当时了。”
留月懵懂地抬起头：“真的？”
祝凌之回她以肯定的笑意：“真的。”
留月眨了眨眼，将快溢出眼眶的难受和热意克制回去。得知了这一真相，她总算能好受了些，一直以来郁结于心的疙瘩也总算能得以消解。
“好啦，夜深了，真的得去休息了，不然明早起不来。”
“不，我们继续玩，你再多输我几次，讲讲以前的事给我听听呗。”留月似乎天生有一种直觉，并深谙得寸进尺之道，察觉到祝凌之对她的纵容后便正大光明的耍起赖来，“要不也别那么麻烦地玩游戏了，你直接讲给我听好了。”
祝凌之难得地挑了挑眉，戏谑道：“你还真是给根杆就能蹭蹭顺着往上爬了，小东西……”这句话最后，他含糊地嘀咕了句什么，留月隐约听到几个字音，刨根究底地凑上前问。
“你刚刚叫我什么？你竟然叫我小东西？你可是我的小徒弟，怎么能这么没大没小，快叫我一声师父听听！”
祝凌之笑着摇了摇头，将炉火拨得更旺了些。
炮火声不绝于耳，轰鸣声一阵连一阵地闯入耳朵，即使医疗帐篷离交战地有些距离，他们还是能听到隐约听到战场上的动静。每一声炮火，每一阵轰鸣都像是轰在他们的心上，告诉着他们战场上有多残酷，更别提源源不断被送回来的伤员。
留月脚不沾地地穿梭在帐篷内外，每送进来一个新的伤员，她都一阵心惊肉跳，她怕看到陆峻的身影，又怕看不到陆峻的身影。她时而告诉自己，没有看到陆峻是好事。时而又因没有陆峻的消息而焦急。好在忙碌的形势容不得她想太多，她必须动作快一点、再快一点，为不断送进来的伤员救治。
一直到暮西沉，战事暂歇，前线的战士都退回了营地。留月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一直没有发现陆峻的身影，忙抓了几个平日里和他相熟的战士问消息，得到的回答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留月见状，心不自觉沉了下去。
“夏大夫，你别担心，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找他了，等找到他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你。”有人这样回复。
留月松开抓着那人的手，没有多加思索，取了随身挎的小包后马上跑开了。陆峻失踪了？在战场上失踪意味着什么，留月不敢想，她只知道自己要尽快找到陆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