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琪蹙眉问:“你这么难受,为什么不吃?是不是怕我会对南宫萧谨不利?你还是在乎他的,是不是?好,我现在郑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南宫雷鸣头实在是太痛了,他必须用尽全身余力才能克制住不尖叫,不砸东西,甚至是抵抗昏迷带来的舒适感。
他没有听清梁安琪的话,他头好痛好痛,快要裂开了。
“小蕊和南宫萧谨两个只能活一个,你选择谁?”收起所有表情,梁安琪用一种极其冷漠的态度问。
“这怎么可以选择?他们俩都是我的亲骨肉,我宁可选择自己替他们去死。”南宫雷鸣做出了正常父亲会做的反应,梁安琪却极度不满。
“我就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他。你想尽办法要弥补他,只是他不接受而已。”梁安琪很寒心,她用十几年的青春,一生的清誉都换不来他的心吗?
外人只知道他抛妻弃子,放弃集团和老父亲,跟她在一起。他对她极好,极爱重,他们过得很幸福,但谁又知道这幸福底下的真相呢?
南宫雷鸣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吗?
不,他是被迫的。
如果没有小蕊,他早就离她而去了。
所以,她不能没有小蕊,更不能没有他。
为了自己完整的家,她不惜一切代价。
说她自私也好,残忍歹毒也罢。日子终究是自己过的,她不会委曲自己,去维持什么形象。
哦,不,她以前有过的。
那样的委曲求全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她为什么要不活得潇洒,恣意一些?人生短短几十年,她尝尽了人间至极的痛苦。
现在有条件,挽回一切,她为什么要顾忌别人,而不尽力?
“安琪,你也是个母亲,应该懂得我的感受。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我们的感情不应该牵扯到他们。”一阵剧痛过后,南宫雷鸣恢复了几许清明。
“我懂,我当然懂。所以,我不惜一切要救小蕊。我们一家三口,才是最完整的组合。”梁安琪故意扭曲南宫雷鸣的话。
强忍晕眩感,南宫雷鸣努力想要掀被下床,可就这一点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到。
试了几次,还是重新跌回床上。
事实告诉他,他撑不了多久了,他开始怀疑自己,他阻止得了梁安琪吗?
见他行动如此艰难,梁安琪走过来,蹲在他床前:“雷鸣,你还想阻止我吗?”
“不,我不阻止你……”他答得很快,因为他现在不能逆着梁安琪。但凡让她有一点点不痛快,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梁安琪眼前一亮:“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做法了?”
南宫雷鸣佯装头痛,体力不支,逃避回答。
哪怕南宫萧谨知道他的无奈,他也不应该当着他的面说出,他要选择梁小蕊,放弃他。无论何种原因,这都是最伤人的。
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岂会看不出他的想法。
若是以前,她可以顺着他,当一个贤妻良母,哪怕她心里不舒服,只要他开心,她也愿意委曲自己一点。
可如今他已经病入膏肓,不会再离开她了,她没必要再委曲自己。恰恰相反,她要他表达清楚。
他必须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上,方不辜负她现在的苦心。
“雷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也是,要你当着他的面说要用他的命去换小蕊的命,实在是有些残忍。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梁安琪自言自语,给南宫雷鸣安上一个无情无义的枷锁。
哦不,他对南宫萧谨无情无义,就是对她们母女俩重情重义。
人生没有绝对的对与错,端看立场不同。
南宫雷鸣霍然睁开眼睛,里面是浓浓的不信跟惧怕。
是的,惧怕。
此时此刻的梁安琪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残忍又恐怖。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残害人命。
“你怎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梁安琪委曲地问。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南宫雷鸣受不了了,他装不下去了。
“我……我没有变,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以前我为你改变,改掉所有你不喜欢的一切。我变得不再像我,甚至委曲求全。可我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小蕊生了病,她只需要换骨髓就能治好。南宫萧谨不答应,连老爷子都不允许。但凡他们有一点点将小蕊视为亲人,我也不会这么绝情。”梁安琪喊得歇斯底里,她就是太懂事了,才没有早点找上古家,白白让小蕊受了这么多苦。
现在事关她的性命,不管外人怎么说她,她都绝不让步。
闭了闭眼,南宫雷鸣感觉特别无力,他也想救小蕊。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乖巧孝顺,活泼可爱,她才十八岁,人生刚刚开始,他又何尝愿意掐灭她的希望?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她健康无忧。可他办不到啊,世上之事,哪能事事尽如人意?
每个人都有生存权,他不能剥夺南宫萧谨的性命,去救小蕊。他没有资格,没有资格。
“安琪,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强求了。如果可以,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南宫雷鸣大方说出心中所想。
梁安琪瞪着南宫雷鸣,目光充血,流淌着浓烈的恨:“你说什么下辈子?你想带着小蕊一起死,把我留在这孤零零的人世间?南宫雷鸣,你可真是想得周全。既救了南宫萧谨,又成全你慈父的美名,跟小蕊一起死。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啊,哦,你这是一箭三雕了,还救了南宫海宁。”
“大哥?你又想干什么?”南宫雷鸣又急又怒,以前他只觉得梁安琪有些偏激,现在看来,她不仅自私,还凶残。
事到如今,她索性大大方方说出来了:“你跟南宫海宁是亲兄弟,他的血可以救你的命。”
“梁安琪,你怎么会变得如此恐怖?”南宫雷鸣怒斥着。
“我恐怖?是吧,无所谓了。我再善良又有什么用?我的小蕊能活下去吗?有人会念我的好吗?没有。所以,我为什么委曲自己,让别人快活?”梁安琪陷入彻底的利己主义里,形成一套自我见解。
“安琪,你醒醒吧,不要再执迷不悟,害人害己。”听到梁安琪的话,南宫雷鸣惊惶不已。
人生至此,他除了悔恨,只想度过最后的时光,用一种潇洒的姿势。
可梁安琪不肯,她一定要强求,哪怕牺牲别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害人害己?南宫雷鸣,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一直以来你都对我虚与委蛇,没有半分真心,对不对?你和我在一起感觉很憋屈,是不是?”梁安琪双眼通红,一字一顿地问。
她也弄不清自己想要怎样的答案,是想听他的真心话,还是甜蜜的谎言?
可是,为什么不能两全呢?
他能够说出她喜欢的甜蜜的真相,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
头很痛,若非南宫雷鸣意志坚定,一味强撑,他早就被黑暗吞噬了。
拼尽最后的余力,他慢慢站起来。
南宫雷鸣走到梁安琪跟前,握住她纤瘦的双肩:“安琪,过去的一切就让它随风而逝吧,生死病死是每个人逃不掉的宿命。有些人早,有些人晚罢了,有什么可强求的呢?安琪,不要再强求了,我们一家人,一起走,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一起走?”梁安琪满脸讥讽:“你可真是个伟大的好父亲,为了儿子,要杀了女儿和我。你还说得这么情深义重,我也是佩服。”
“南宫雷鸣,我的脾气你不是不了解。我宁可玉碎,绝不瓦全。我不是圣人,绝不会做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