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的发问,绮老太太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她苍老的目光再次从我们身上脱开,看向了遥远的雪山。
看到老太太这般模样,我赶忙求生欲极强地解释道——
“啊那个……我当然不敢主动把这些事往她身上想。现在棉兰那边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也就是这么个情况,这话都聊到这了,事呢也确实牵扯到晚辈的生意。
您看,晚辈可不可以向您请示一下?晚辈还能不能继续查下去。”
这话,我估计还在监狱里的那个老何听到绝对要当场疯掉。但这绮老太太的状态确实不稳定,我也不敢不客气。
至于放弃,毒誓都发过了,这个案子我自然是不可能放弃的。
“这雪山可不好上。
那上面住着龙王多年前从别处迁来的流民,张老太太布下重重禁制又遣人看守,外来人者若是轻敌冒进,恐怕多半是会被那些人拖去何家老宅,被何家亡灵们折磨致死。”
我心头咯噔一下。
这老太太知道的确实多,可惜要是能早点能碰上这人,兴许绮蝶生就不用死了……
我:“这个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看,那何家老宅我已经进去一趟了,这不现在还好好的?”
“那你就该好好珍惜你现在的命。你是个降头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达则兼济天下,贫则独善其身,难道黑龙王连这点道理都没教你?”
老太太苦口婆心劝解我,一面慈祥地抚摸着绮意的头发。
“阿意,你也时常多劝劝他,不要一味纵容他对想做的事穷追猛打,走了你爹的老路。”
绮意扭头看向了我,紧接着又晃了晃头。
“等等啊奶奶,你到底是误会了什么呀!他想怎样他想做什么,我也得管得着嘛不是?”
我坚定地告诉她们俩:“不,这事我管定了。有个姓何的中年人,跟高丽那边那个何家没关系的,他为了他闺女的事东奔西走,中间还为了我的私事坐了牢。
他的事我不能不管,更何况我还发了毒誓!”
绮老太太:“发毒誓怎么了?你刚刚不还说要把苦难之匣交给你师兄吗?现在好了,老身什么都没跟黑龙王讲,你赌赢了,可是,你看你想知道的事情,你现在都知道清楚了吗?”
我……
这老太太怎么突然一下子脑子又这么清醒了?
我:“我……”
绮老太太:“你不用再说了,老身不会放任你带着我家阿意继续冒险下去。
原本你私自跑去那何宅的事,就该有人找黑龙王好好兴师问罪一顿来着;事到如今你回都回来了,老身自然不可能放你再进一次那片死地!”
我正想再辩,这老太太阴惨惨的目光一下子把我吓楞在了原地。
此人不愧是当年穿青降头师的老家主,气势非同寻常!
然而就在我以为不可能再把绮意从绮老太太手里拉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阵诡异的吼声突然从这堂屋外传来!那声音很是低沉,又有几分熟悉,听着很近,又似是非常得远。
“呜嗷嗷嗷嗷嗷嗷!!!”
一听到这动静,绮意的脸唰得一下便变了色!
“不会吧,这吼声……难道是那头温迪戈?”
我快步走出堂屋,外面月明星稀,淑云万里。苍茫的雪山屹立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那温迪戈的吼声在这天地之间回荡不绝。
原来之前会听着近,纯粹就是因为这动静属实太大!我实在不敢想象,那雪山上近前究竟会是怎样的光景!
那头温迪戈在干什么?
它为什么要叫这么大声?
刹那间一万个疑问浮现到我的心头,就在我百般疑惑之中,在那雪山积雪与山石裸露的交界处,一片松针林中,一团孤零零的火苗无声着亮起,就像一支蜡烛点燃在黑暗与光明之间。
我心里知道,那座山虽然从这里就能轻易看到,实际上直线距离少说也得四五十里。从这里就能用肉眼轻易看到的火,在当地必然是一场滔天大火。
“咚!”得一声震响从我背后传来,绮老太太眼睛一瞪,桃木杖往地上狠狠一杵,立时精神矍铄,恍然间年轻了十几岁!
“是我穿青一族的告警烽火!”
绮老太太激动得握紧了手杖。
“上次看到这东西,还是我穿青一族覆灭的当晚……绮圆圆那傻丫头,总算想起来山门外还有老身这个绮家人了!”
我心头一阵恶寒。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想唤您老人家上山吧?您都一把年纪了,这腿脚,上雪山?”
“正因如此,如今穿青一族面临得必然不可能是小事。年轻人,你临离开何宅的时候,可曾注意到那何宅有什么异样?”
我一下子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问题:“那宅子怎么说呢,很乱。按晚辈的意思来看,哪儿都是异样,不知您问的是哪方面?”
绮意讷讷道:“……那宅子塌了。”
“嗯?塌了?怎么可能!”绮老太太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我与绮意面面相觑,楞是都没敢说出我们为了逃出生天而与那些鬼物一起破坏宅中封镇的事。
老太太手里执着那桃木杖,不安地来回踱起了步。
她头脑十分清楚地分析,自言自语,苦思冥想。
“何家老宅,自加拿大运来的温迪戈头骨,何润青那小子的科研项目,还牵扯着多国军方特工的注意……
不对,应该没这么复杂,如果那宅子里的封镇已经被破坏了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点亮十几年未曾亮起过的烽火,只能是因为那宅子里的亡灵都已经跑出来了!
好,雪阳,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了。只是……你怎会知道我穿青一族有专门的密道连接这山上与山外?”
“密道?”
我跟绮意面面相觑,依稀好像看到了点捷径。
那绮老太太颤颤巍巍着回过脸来,十分严肃地看着我。
“年轻人……追风……
你的过去、关于你的身世……老身已经多少能猜到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