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竹随着姚氏进了内室。丫鬟们一退下,冯少竹便红了眼,用力跺跺脚:“冯少君处处欺负我!母亲也不为我撑腰出气!”姚氏立刻搂过女儿,低声哄道:“她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想收拾她,日后多的是机会。”“你别心急。以后我一定为你出这口闷气!”姚氏生了一子两女,长女冯少梅已出嫁,儿子冯文皓和冯少竹是龙凤双生。冯文浩六岁开蒙读书,十二岁时被送进国子监。每旬才能回府一天。日日陪在姚氏身边的,就是冯少竹了。姚氏对女儿百依百顺,也养出了冯少竹骄纵自私的性子。冯少竹想到今日受的羞辱,心中愤愤难平,眼泪哗哗地往外涌。姚氏心疼不已,一边用帕子为她擦拭眼泪,一边哄着:“行了,别哭了。我那儿存了两块好料子,拿给你做春裳。”冯少竹抽抽噎噎:“衣料有冯少君今日穿得好吗?”姚氏:“……”这是真没有!冯少君今日穿的衣裳,既轻又软,色泽鲜亮,透着雅光。姚氏也算有见识了,竟认不出冯少君穿的是什么衣料。她自己存的那两块,哪里及得上。姚氏目光一闪,压低了声音:“傻丫头,哭什么哭。冯少君带回府的东西,都是冯家的。以后少不了你的一份。”这样的话,姚氏私底下没少说过。冯少竹这才擦了眼泪。姚氏的眼中满是算计,继续低声道:“你别犯傻,平日和冯少君多走动,也能多沾些好处。她的箱笼行李,下午就到府里。我让人盯着荷香院,那边一有动静,你就去‘帮忙’。”正好看看,崔家给了冯少君多少好东西。冯少竹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这一等,就是小半日。申时,十几辆马车停在了冯府的侧门外。一个管事妈妈率先下了马车,笑吟吟地向门房管事行了一礼:“我是三姑娘身边的管事妈妈,姓郑。三姑娘的箱笼行礼都在马车上,请开门行个方便。”说着,塞了个荷包过去。荷包鼓鼓的,分量十足。门房管事立刻笑容满面,令人开了侧门,又打发人去荷香院送信。不到片刻,吉祥一脸喜色地过来了:“郑妈妈,你可算来了,小姐一直等着你呢!”郑妈妈是崔氏的陪嫁丫鬟,一直没有嫁人。崔氏病故后,郑妈妈随冯少君去了平江府崔家,照顾冯少君的衣食起居。在冯少君心中,郑妈妈就是半个亲娘。郑妈妈也是江南女子,肤色白皙,容貌秀气。今年已三十二岁,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岁模样,穿戴整齐,干净利落。“我也一直惦记小姐。”郑妈妈低声笑问:“今日进府,可还顺利?”算顺利吧!反正,吃闷亏受闷气的人不是小姐。吉祥点点头。郑妈妈无暇多问,指挥着丫鬟们开马车,将箱笼行李一一抬进冯府。马车上忽忽下来十几个丫鬟,很快忙碌起来。冯府的门房管事看直了眼。这一箱箱的往下
抬,来来回回像永远抬不完似的,得抬到什么时候?三小姐到底带了多少东西回府?“郑妈妈,”门房管事一脸殷勤地上前:“这么多箱笼,怕是要忙到天黑。不如我叫些人来帮忙。”郑妈妈微笑又客气地应道:“多谢管事一片美意。不过,箱笼里都是金银玉器绸缎细软之类,最是金贵。被碰着磕着,就不美了。”若是有心思不正的人趁机偷一件摸一个,就更不美了。门房管事碰了个软钉子,讪讪一笑,目光忍不住又飘了过去。好多箱笼啊!很快,冯府上下都被惊动了。荷香院里开了库房,在郑妈妈的指挥下,丫鬟们有条不紊地将箱笼往库房里搬。前来“凑热闹”的冯少竹,看得眼珠子都快红了。冯少兰矜持得多,也忍不住瞟了一眼又一眼,悄然拧紧了手中帕子。冯少君根本没留意她们在看什么,也不在意她们想什么。前世,她只身逃出秦王府。吉祥顶着她的面容被毒死,郑妈妈是她的陪房管事妈妈,也没能落得好下场。被一根白绫吊死了。一朝重生,吉祥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眼前,郑妈妈也好端端地活着。冯少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走上前轻声唤道:“郑妈妈。”郑妈妈一脸喜悦,向主子行礼:“奴婢见过小姐。箱笼还有一大半,且得忙两个时辰。今日只怕是来不及归置了。”还有一大半!冯少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么多箱笼,库房放得下吗?我院子里的库房还有空地方……”冯少君瞥了一眼过来,似笑非笑:“四堂妹一片好意,我心领了。这库房确实不够用,再开两间空的客房,也尽够了。以后归置也方便。”“真搬去了青玉苑,以后这箱笼被弄混了,四堂妹倒要落一个觊觎二房财物的恶名。我这个做堂姐的,于心何忍!”冯少竹被说破了心思,脸孔一热。冯少兰看着这一屋子的箱笼也觉眼热,不过,她自恃清高,对冯少竹明显流露出的贪婪热切颇有些瞧不上。冯少兰撇撇嘴道:“堂堂侍郎府千金,眼皮子这么浅,也不怕人笑话。”“你说谁眼皮子浅薄!”冯少竹怒气冲冲地看向冯少兰。冯少兰皮笑肉不笑:“谁搭话说的就是谁。”冯少竹气得涨红了俏脸:“冯少兰!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冯少兰挑了挑眉,冷笑一声:“说就说,你当我不敢么?少君堂妹的箱笼再多,和你也没干系。亏你有脸张口,要将‘库房’借出来。东西真进了青玉苑,还拿得回来么?”“真当你那点心思,别人都看不出来么?”冯少兰刻薄起来,说话半点不留情面。冯少竹恨不得冲上前撕了冯少兰的嘴。冯少君乐得袖手看好戏。就在此时,院门处传来周氏的笑声:“少君,快些瞧瞧,是谁来看你了。”话音未落,一行人已迈步进了荷香院。冯少君目光一凝,落在当先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