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郡内,一座有些破败的木楼台,先前是处清馆,眼下,成了三老头的会饮地。
三个老头在疯癫,徐牧和贾周,坐在另一边上,小口地喝着酒。
“文龙,我已经考虑过了。这二郡内的城镇,不管如何,终归要有人来做郡守,主持募兵,漕运民生的事情。”
徐家军里,大多是打仗的好汉,但政事型的人才,堪称凤毛麟角。贾周应该算一个,但徐牧哪里舍得外放,这种的大才,留在身边参谋,才是最好的。
而且,这一路杀过来,见过的狗吏太多,外面进来的人,终归是不放心。
“临江的二郡,世家门阀早已经无了。”贾周点头,“主公不妨大胆一些,在陈盛的后勤营里,选些识字的老卒,放任到城镇里。”
陈盛的后勤营,大多是受伤的老卒,因为身子的原因,无法跟着提刀厮杀。
当然,在徐牧看来,后勤营同样重要。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并非是没有道理。
“识字老卒。”
贾周点头,“很简单的道理,毕竟是自家人,值得放心。刚打下的疆土,终归有许多隐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再如何讲,也比乱招来的狗吏要放心。”
“若有事情不决,来信通告即可。”
贾周所言,算是解开了徐牧心底的结。
“这一次的浮山之战,短时之内,不管粮草或是辎重,都无需担心了。”贾周笑着抬头,看向远处的天色。
老瘸腿醉醺醺地走来,徐牧和贾周举杯,很给面子地碰了一个。
“入蜀,大军便要通过峪关。”放下酒杯,徐牧声音凝沉,“占据峪关后五郡的,是蜀中王,但具体的情报,还要等陈家桥那边的夜枭营。”
“主公唯今能做的,便先在这二郡之地,征募士卒,操练新军。另外,改良器甲的事情,也需要着手了。”
蜀道难,大体上,骑兵是无法倚仗了。
蜀中有六个马场,但组建的骑兵营寥寥无几,大多的西南马,都会贩去凉州内城。
“主公有无想过,若有一日打下了蜀州,这蜀外的二郡,当如何。”贾周突然转了头。
“自古今来,这临江的二郡,都不被蜀州王看好。离得远,而且没有险关据守。”
“他们错了,这条襄江,便是最好的险关。”徐牧顿了顿,“峪关再险峻,终归是有弊端,若被人堵在关外,这出路便会艰难异常。但多了临江二郡,相当于多了一处桥头堡。”
“文龙也知,我不惧水战。”
贾周满意一笑,“主公的战略眼光,确是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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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不利抛射,我已经让人收拢铁器,准备让铁爷下手,赶造一批连弩。”
“连弩?”贾周怔了怔。
“造工有些难,我正在回忆……正在琢磨。”
和其他的战弩比起来,连弩是以牺牲性能为代价,重沉不易携带,射程,穿透力尚有不足,但好在,是山林战斗的杀器。
武侯当年凭着这一手,揍得南蛮子叫爹。
在旁喝酒的陈打铁,有些没好气地转头,“你挑的嘛东家,你说连弩你造定了,三个爹都拦不住你,你说的。”
徐牧抽着嘴巴,和贾周两人迅速起了身,往楼台下走去。生怕三个老鬼喝醉了,又拉着他们唱黄曲儿。
……
梅月末。
离着浮山水战,过去已经半月有余。
临江的二郡之地,终归是慢慢进入了平和,民生开始缓缓恢复,原本迁到外头的散户流民,也有不少重新迁回。
襄江水面,渡船的艄公,和钓江的鱼叟,也开始重新冒了出来,悠哉悠哉地泛着舟。
陈盛已经组织了商船,开始将第一批的蜀锦,药材,还有些收拢的蚕桑,准备发船去暮云州。
左右襄江上的江匪,几乎剿个七七八八了。
“陈盛,记得让人扮作商户。”徐牧有些担心。
“东家放心,早准备了。这一轮我亲自盯着。”
徐牧点头,走近两步,拍了拍陈盛的肩膀。
不管是战事还是后勤,他的盛哥儿,总像个赴死的勇将一般。
入了江,商船吃水,开始往下游缓缓而去。
徐牧立在江岸,注目着七八艘商船,逐渐消失在了江雾之中。
“徐将!”
刚转身,徐牧便发现卫丰骑着马,一下子赶了过来。
“怎的。”
“有个相识的马贩,说来寻你。”
“莫非是刘武?”
徐牧脸色一喜,先前还说去找,眼下却是亲自找上门来了。
“走。”
打了一声响哨,风将军撂着蹄子跑了过来。只等徐牧翻身而上,便又快活地往城里奔去。
……
白鹭郡的郡守府前,穿着劲装的刘武,有些沉默地抬头,看向四周围的景色。
在江匪占据临江郡的这几年,他并非没有来过,但和眼前一比,简直天上地下。
他远没有想到,当初一个善缘,会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先前的意思,他是查到那位小东家,和国姓侯关系匪浅,想着拉拢一番,日后留条路子。
好家伙,小东家不仅不酿酒了,还做了蜀外二郡的大王。
“蜀州的大势,要变了。”刘武有些失落,窝在蜀中,和其他两头老虎斗了二三十年,讨不到半分便宜。
小东家入蜀,于他而言,是机会,也是一张催命符。
“斩奸相,拒北狄,大破暮云州二十万水军。”刘武声音苦涩,围在一边的诸多贩马汉,也有些沉默起来。
“他若入蜀,我当如何自处。”
“王,小东家来了。”近旁的贩马汉,压着声音开口。
刘武面色一转,堆出了草莽汉的笑容,两步往前,急急往前迎去。
风将军欢快地停下,在两任主人之间,不断发出嘶啼。
“刘兄,许久不见。”
“先前要去凉州贩马,听人说,有个内城来的小东家,居然打赢了大仗做了郡守。便想着来认一眼,不曾想到,真是故人!”
“确是故人,这偌大的蜀州,也只有刘兄,是我徐牧的故人了。”徐牧大笑出声,心底由衷的高兴。
“刘兄,随我入府。”
贾周立在楼台上,拄着木杖,微微闭眼,不知在想什么。
……
沧州。
一袭戴着面具的黑袍,立在沧州简陋的行宫里。
在他的面前,袁安认真听着。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位谋者,是他最后的希望。
“陛下即可拟旨,昭告天下,封徐牧为蜀州王。”
“这、这是为何。”
“推恩之计。”黑袍人声音不急不慢,“这百多年,朝堂从未敕封蜀州之王。若敕封徐贼做了蜀州王,敢问陛下,余下的三王会如何?”
“会恨他,恨死他!”袁安脸色狂喜。
“便是了,请陛下拟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