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浅有些失望,却不气馁,因为不依靠闫筝的话,问刑事务所的希望本身就是零。
楼下人群慢慢聚集起来。
邢远乔推着一个坐轮椅的老人走过来。
唐浅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位为理想奋斗了人生的老人长什么样。
很平平无奇,黑瘦干巴,甚至比不上社工帮扶团队里下象棋的老大爷气色红润。
但唯独一双眼睛,伴随着自说自话慷慨激昂的论调,变的格外明亮。像是活了百年的老祖宗,什么妖魔鬼怪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唐浅觉得自己想法有些冒犯,于是吐吐舌,心里念了两句罪过。
下一瞬,察觉身上多了数道目光。
她疑惑的抬头。
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正在瞪她,横眉竖眼的,有些吓人:“你对我刚才说的有意见?”
唐浅刚才只顾得观察他的气场,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
有点无辜的睁着眼,扁嘴,无话可说。
在外人眼里却是公然叫板老祖宗。
毕竟大家都是垂着脑袋,拿着纸笔,不管写的什么牛鬼蛇神,总之面子里绝对的尊师重道。
就显的穿着羽绒服的清冷美女,眼神冷冽平淡加茫然越加的大逆不道。
刘雅思拽拽她的衣服,小声提示:“事例分析,谭江平。”
谭江平这个名字唐浅非常非常熟悉。
因为从昨天到今天看的那本事例分析,其中大量素材提供者的名讳,便是律师:谭江平。
唐浅尝试上网搜索,得到的只是只言片语,主要是这本实例解析太过尖锐,甚至对司法体系刻薄到令人发指,对当事人更是吹毛求疵,针对被害人的问询方式也过于漏骨,条条框框都不适合现代司法学者研读。
于是便连根头发丝都没搜到。
她压根没想到,这种刻薄的大神是活人。
想到这压低声音问:“讲的什么?”
这是压根就没听啊,太狂妄也太倒霉了,毕竟没什么人看过何老为数不多的书。
刘雅思暗地里翻白眼,没好气的嘀咕:“法律的共同体。”
不适合现代司法学者研读,便代表了大多数人都没看过,再加听课走神,大众都是一脸怜悯。
得罪了何老事小,得罪了后面站着的刑律是真的事大。
毕竟刑律是真的尊师重道,而这位美女脸上连个胸牌都没有。
唐浅却半点不慌,理理思绪就跟上了节奏。
朗声开口:“何老曾说法律不存在共同体,律师尊崇的道路便是将法制车轮往合理公平的道路上推进,一年不行,便十年,十年不行,便百年,不管推进了一公分或者是一米,都是司法成功的里程碑,也是我们从业律师的里程碑。”
“这话,我认一半,另一半却没办法苟同,因为除了律师还有法院、公、安、检察、他们都是维护国家安全安定的司法机关,相比较于律师,这才是需要树立刚性权威的地方,越是手握强权,便越需要自我约束,因此我们律师的存在不仅仅是为当事人辩护、纠察冤案。”
话音骤然被打断。
“那你以为是做什么?”
唐浅下意识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因为开口的是邢远乔,神色过于冷淡,是问句,却像她一旦开口就会成死人。
她无端的脖颈冰凉,最后闭口不言。
冷凝的气氛中响起一个笑声,声音高远又清澈,浑然不像一个七十岁的老头的笑声。
他手指点点,对着唐浅:“你叫什么名字?”
唐浅抿唇:“唐浅。”
谭江平眼底闪过缅怀:“你很像我的一个学生。”
像邢远乔吗?
唐浅慢半拍的想起这位邢律之前是检察官。
那么像的便是其他人了。
不管像的是谁,唐浅都当是在夸奖,毕竟她是小白中的小白。她刚准备道谢。
还没开口,邢远乔已经沉了脸,低低的喊了一声:“老师!”
全场禁言。
唐浅抿唇跟着闭上嘴。
刘雅思又拽拽她:“你完了,邢律和方律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方律?”
刘雅思又翻了个白眼:“方想年,认识吗?”
唐浅脑门山飞过一群乌鸦。
何止认识。
不过还是疑惑,照这么说……方想年也是谭江平的学生?
她看了眼邢远乔又想了想方想年。
直接给他们戴上帽子,一个光宗耀祖的得意门生,一个败坏师门的不孝子。
人群说散就散,唐浅一时间有点茫然,觉的今天找老师无妄了,来参加座谈会的,都是年轻人,只怕也没比自己白多少。
于是伸手拉住刘雅思:“明天的讲座是什么情况?”
刘雅思震惊的不得了:“你什么来路啊,大咖的交流你都知道?”
唐浅疑惑不解,不就是一个网上弹出来的邀请函吗?
刘雅思已经给了她答案:“商界大佬邀请律师界知名的律师来聊聊天,就这事。”
律师界知名律师。
唐浅眼睛一亮:“明天几点?还是这里吗?”
刘雅思一脸无可奈何:“你到底有没有来路啊,改时间了,再议,说是大佬临时行程有变。”
唐浅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
门口就乌泱泱的乱了起来。
是一个妇人,穿着脏污,满脸落魄,门口保安不让进,她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喊问刑的邢律师接了她男人的案子,却迟迟没有说她男人什么时候能放出来,总之是各种污言秽语,叫骂连天。
唐浅没想到赫赫有名的邢远乔还接这种案子。
一时间有些走不动路。
毕竟……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