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想年也在看着她,眼底带了抹怔讼。
杨夏面不改色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你刚才去哪了?”
“给你开门。”方想年跟着起来。
杨夏怔了怔:“他们给你开门了?”
“对。”
“为什么?”
方想年笑了笑:“因为我曾经是律师。”
杨夏敛了眉眼,没再说话。
的确是曾经,方想年的律师执照被吊销了,他再也不是律师了。
她抬脚往回走,推开门,入眼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杨夏见过这个老头,在一个月前的一本社会杂志上,被点了红,言辞隐晦的说他贪污了社会上的捐款。
警方介入调查,无疾而终,但是碍于社会上的舆论,学校关门。
杨夏伸手:“你好,我是杨夏。”
“你是记者?”
“是。”
“记者我不见。”
杨夏挑眉,方想年朝前一步:“记者也分三六九等,这个人,你可以好好和她谈谈。”
校长明显对方想年的印象很好,听见他说话,态度软和了下来,伸手请他们进来。
杨夏抬脚走进去,扫了眼四周,斑驳狼藉,一间间土培的教室,课桌椅都被磨成了黑炭,坑坑洼洼,入眼都是穷酸。
她狠狠的皱了眉。
报纸上刊登的捐款金额巨大,但凡有九牛一毛落在这学校里,这小学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杨夏面色有些沉。
方想年侧脸看她:“你所想的事实不一定是事实。”
杨夏没吱声,垂着脑袋跟着老人朝里走。
里面是内院,熙熙攘攘的站了不少孩子。
校长解释:“学校关门,但是孩子的学还要上啊,毕竟这一片,只有我们这一所小学。”
杨夏有些鼻酸,尤其是看到他们身上的破布衣衫,还有校长身上虽整洁,却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袄。
校长将他们请进了办公室,眼睛看向方想年。
方想年在杨夏身后站着:“用法律捍卫自己的权益是必须的,但保险起见,也需要正义的记者来为你们澄清。”
杨夏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语气温和:“说吧。”
方想年一直在低头看她,看着杨夏的本子上挤满了层层叠叠的文字,一直看到夜幕降临。
校长咳了咳:“你们是……小夫妻?”
方想年微怔:“不是。”
校长接的很快:“男女朋友?”
杨夏打断他:“他是我小舅。”
校长有些尴尬,挠了挠脑袋:“那你小舅挺年轻的。”
接着便无话了。
杨夏收拾好东西,“明天我同事会再来一趟,你就照着今天和我说的再说一遍就行。”
校长喊住她:“今天不好意思,主要是那些孩子的家长害怕,怕……上面再查,孩子彻底上不了学。”
杨夏说没事,出门前回头看过去:“给孩子普及下法律吧,否则今天如果闹出了人命,他们很可能会没有爸妈,没了亲人后,学上的再好有什么用。”
校长微怔。
杨夏抬脚走出去。
在门口的时候被方想年拽住:“坐车走吧。”
杨夏不想坐车,但也不想走着回去,因为回去的路上很黑。
犹豫了半响,她打开车门坐了后座。
方想年将人又带回了医院,杨夏这次没说什么,在病床上躺下来,默默的看着外面出神。
医生来往数次,说没有恶心头晕的症状话,观察一晚就可以出院。
方想年将医生送走,坐在床边问她:“想吃什么?”
杨夏蜷在一起看着窗外,语气冷淡:“想你走。”
方想年面色不变:“给你买了吃的,我就走。”
杨夏哦了一声,说了句随便。
身后传来开门声。
她回头看过去,方想年出去了。
她木楞的看了很久,蓦地眼圈红了。
方想年回来的时候,杨夏已经睡着了,眼镜搭在鼻梁上,长睫毛纠缠在一起。
他轻手轻脚的将她的眼镜摘掉,下一秒,杨夏睁开眼。
眼睛很模糊,带了点水波潋滟:“方想年。”
方想年食指蜷了蜷,别开脸去拿粥。
杨夏又喊了一声:“方想年。”
方想年恩了一声:“起来喝点粥再睡。”
“你为什么要出现?”
方想年微怔。
杨夏坐起身,发尾的皮筋滑落,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她开口问:“你为什么出来后,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方想年抿唇,语气很干:“喝点粥。”
杨夏打断他:“你是在喜欢我吗?还是说在赎罪?”
备选答案只有两个。
方想年抬头看她:“赎罪吧。”
杨夏愣了下,哦了一声,伸手接过他的粥碗。
杨夏语气很淡:“赎罪就……走吧。”
她一勺勺的喝粥,喝的很大口,咽了后再开口:“你对我最好的赎罪就是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滚的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说完,她将面前的空粥碗砸了下去。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滚。”
杨夏拼命的忍才忍住没在这一次次的再见中扭曲了脸,因为恶心自己,因为嫌恶自己,种种缘由夹杂在一起,翻来覆去的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撕碎。
她手抓着床单,冷冰冰的看着他:“滚。”
方想年坐在板凳一动不动。
杨夏忍到极致,忍不下去,翻身要下床。
身子被推倒,方想年按着她的上半身:“你要去哪?”
杨夏没戴眼镜,根本看不见他的眉眼,面前放大的全是那天看守所里他的嘴脸。
人都说随着年岁的增长,看东西的角度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杨夏觉得对,从前看方想年永远都是缱绻温存的模样,而今不再,一抬眼,一垂眸,缱绻温存被葬送。
她小声的说话,“再跟着我,我就去死。”
说完一脚踹了过去,腿被压住。
杨夏吸鼻子小声嘟哝:“还是说,你巴不得我去死。”
“我说了,我赎罪!”
杨夏打断他的话:“去地底下赎罪去吧。”
说完,毫不留情的拽着他的头发往后仰。
杨夏的力道有多重,方想年吻下来的力道就有多重。
狰狞不堪中全是恶心。
杨夏几欲昏厥,脑袋昏沉沉的泛起抑制不住的干呕。
她推开方想年,趴在床沿边吐,吐出的全是酸水。
方想年起身,低头看着她,语气很轻:“记者不要做了,太危险,明天我带你回深海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