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远颤颤巍巍的进入寝殿。
一眼望见跪在太皇太后身前低声啜泣的沈双双,眼皮子猛跳了几下,心里就跟吃了黄连一般,苦的不要不要的!
恰逢此时,原本低垂着臻首的沈双双,忽然朝着他望来。
眼看着沈双双双目含泪,怯生生的样子,他眸光一滞,旋即眉头紧皱,眸中光华,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嗖嗖的,朝着沈双双射了过去!
沈双双似是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反应。
她的唇角似有似无的,轻勾了勾,但是只转瞬之间,便像只受惊的兔子,整个身子都瑟缩了下,一脸惊惶的,朝着太皇太后所在的方向偎了偎!
太皇太后见状,眸光泛冷,抬眸扫向沈怀远,继而哂笑着出声:“沈怀远!你好大的胆子!当着哀家和皇帝的面,竟还敢如此,丝毫不见收敛!”
“微臣不敢!”
太皇太后的话,惊得沈怀远心下狠狠的抖了几抖,连忙撩起长袍,朝着跪落下来!
“哼!”
在沈怀远跪落之后,太皇太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淡淡扬眉,视线扫过自进门开始,便沉着一张俊脸的燕北廷,对跪在沈双双身后不远处的莫怜吩咐道:“莫怜!将今日在芙蓉阁所发生的事情,悉数禀明皇帝,不得有任何隐瞒!”
“是!”
莫怜领命,低眉顺目的,侧了侧身,面向燕北廷所在的方向,然后微微启唇,从今日陈氏和沈盈盈进宫开始说起!
陈氏和沈盈盈进宫一事,如今已经传遍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在说的时候,她还是着重将陈氏的恶毒后母形象,和她陈氏对沈双双的逼迫,又添上了浓墨厚彩的一笔!
关于陈氏和沈盈盈今日在长寿宫的遭遇,沈怀远也只是从她们母女的哭诉中听闻的!
此刻,听莫怜所言,陈氏和沈盈盈之所以被逐出长寿宫,根本就是因为陈氏和沈盈盈欺人太甚,而沈双双则成了柔弱可欺,被后母欺负的小可怜儿,最后随侍在她身侧的慕容浅,实在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这才擅作主张,将陈氏母女给赶了出去!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几个来回,最后青白交加,好不精彩!
说完了陈氏和沈盈盈的事情,莫怜自然该说沈怀远的事情了。
语气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她抬眸朝着沈怀远望了一眼,随后紧蹙着眉头,一脸不忿的将沈怀远见到沈双双之后的事情,按照早前,她在芙蓉阁所说的那般,当着太皇太后和燕北廷的面,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沈怀远在听莫怜说过陈氏和沈盈盈一事之后,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么此刻听她说完了自己的事情,身为当事人的他,不由猛地抬头,语气急切的,求生欲极强的,朝着太皇太后揖手,极力辩解道:“太皇太后明鉴!事情不是这样的……”
“事情不是这样的,又是哪样?”
太皇太后沉声打断沈怀远急切的辩解,不怒而威道:“你敢说,你那好继室,还有那继室所出的女儿,没有谋害过双双,没有欺辱过她?”
“微臣……”
沈怀远抬眸看向太皇太后,却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这件事情,当初太皇太后已经下令责罚过陈氏,燕北廷那边,也已经发落过了,他现在如何敢说没有?!
太皇太后见沈怀远无言以对,不由讥笑出声:“至于你,你这个做父亲的,在女儿备受欺凌之时,不曾为女儿主持过一次公道不说,竟然还为了那对母女,对她百般逼迫,痛下狠手!果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不!”
沈怀远诚惶诚恐的摇着头,张口急辩:“微臣没有!”
“没有?”
太皇太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从主位上飒然起身:“你从芙蓉阁,一路追打双双到哀家寝殿门外,乃是哀家亲眼所见,你还敢说没有?你当哀家是瞎了不成?”
“不是!这件事情有误会!”
沈怀远从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然乱了分寸,这会儿面对盛怒的太皇太后,自是百口莫辩!
焦急之下,他的脑门子上,已然满是冷汗!
目光游离之间,一眼瞥见沈双双唇角弯弯的,正看着他在笑着,他极怒攻心!
心道既然她如此不服教化,如此坑害于他,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什么好心软的了,他把心一横,在朝着太皇太后叩首之后,身形一则,又朝着燕北廷所在的方向,重重一叩:“皇上明鉴!微臣家门不幸,教女不严,其在府中之时,刁钻跋扈,不敬主母,不亲幼妹,微臣念她是微臣所出,对其百般隐忍维护,宁可看着臣妻和女儿被人误会,却不曾为她们说过半句公道话!”
听到沈怀远如此颠倒黑白,沈双双瞳眸一敛,眸光微冷!
紧接着,她便又听沈怀远开口说道:“微臣念及父女之情,却不想……微臣已然做到如此地步,她竟还心思歹毒,陷害生父!微臣根本不曾对她动手,她脸上的伤,是她自己弄的,是她陷害微臣……微臣恳请皇上明鉴,彻查此事,为微臣做主!”
声落,他直起身来,又是重重一叩,再抬头时,伸手指着沈双双沉痛喊道:“皇上!微臣惶恐!小女不服教化,六亲不认,心思歹毒,实在不配为后啊!”
沈怀远语落之后,燕北廷眉宇一皱,微微抬起了下颔,视线一转,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接收到他的视线,本来就不苟言笑的脸上,顿时阴沉无比!
她自然知道,沈双双脸上的伤,是她自己弄的。
不过今儿这锅,怎么也得扣到沈怀远头上!
眼下听到沈怀远倒打一耙,说沈双双在沈府之时,便刁钻跋扈,不敬主母,不亲幼妹,她不由嘲讽一笑,高高挑眉,冷眼睨视着沈怀远,低低问道:“你说她脸上的伤,是她自己弄的?她是傻了还是还是疯了,竟然把自己的打成这样?”
“不!”
沈怀远连忙摇头,说道:“这不是打的,是用了一种药!”
闻言,太皇太后不禁微眯了眸华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沈怀远:“你说她用了药,那她用了什么药?哀家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一种,用了之后,就给被人掌掴一样的药?”
“那药……”
沈怀远抬眸,看向太皇太后,面色惊惶的,指着莫怜说道:“那药在莫怜身上!”
她此言一出,太皇太后微眯的眸华,不禁倏地睁开。
见状,一直不曾作声的燕北廷,不禁眸华一转,也看向莫怜!
莫怜以前的时候,一直跟随在左星棠身边。
对于燕北廷,她自然不会陌生!
过去,她因燕北廷在上位之初,便要立沈家嫡女为后,又不遗余力的打压左家,早已对燕北廷心存芥蒂!
如今,在得知左星棠真正的死因之后,燕北廷即便已然贵为一国之君,但是在莫怜的心里,对他还是十分鄙夷的。
不过这些,在此刻,在燕北廷看向她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静静的,迎着燕北廷无波无澜的视线,她眉心轻动,眸色平静的,沉沉出声:“奴婢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可以命李维,来搜奴婢的身!”
燕北廷听闻莫怜此言,不禁凤眸微眯,静看着莫怜,半晌儿不曾作声!
莫怜曾经是左星棠身边,最得力的人!
对于莫怜,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眼下,莫怜既然敢迎着她的视线,让李维搜身,便意味着李维便是搜了她的身,也一定搜不出任何东西!
莫怜见燕北廷半晌不语,默不作声的,开始泛起了自己身上的袖袋,襟袋!
待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身上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全都翻了个遍之后,冷眼扫过一敛愕然的沈怀远,而后清冷一笑,黛眉一敛,便朝着太皇太后叩首说道:“奴婢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恳请太皇太后,为大小姐做主!”
闻言,沈怀远面色一变,心绪也开始纷乱起来!
方才沈双双在涂药之后,便喊着救命从芙蓉阁跑出来了。
他清楚的记得,莫怜在他前面,将那只锦盒,塞进了袖袋之中……
脑海中,不停的嗡嗡作响。
他那纷乱的思绪,转了又转,不禁脱口对燕北廷说道:“皇……皇上!定是方才从芙蓉阁过来的时候,莫怜将那药盒丢在了那里,微臣恳请皇上,速速差人沿路去找……”
太皇太后冷眼,低蔑着沈怀远,语气不善道:“如果沿路找不到,你是不是还要说,那药盒被哀家藏起来,要搜哀家的长寿宫?”
沈怀远一惊,连忙摇头!
“太皇太后!”
就在沈怀远摇头之时,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不曾出声的沈双双,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有了动静!
只见她满怀伤心的,看了沈怀远一眼,眼睫毛轻颤了几颤,不停的掉着眼泪,而后戚然声道:“太皇太后,既然父亲说,臣女脸上的伤,是自己的弄的,就当是臣女自己弄的好了,今日之事,臣女不想追究了,就到此为止吧!只是……”
她微微仰首,泪眼朦胧的看向太皇太后,在一脸委屈又倔强的,长出了一口气后,用力抹了把眼泪,哀莫大于心死的,对沈怀远凄然一笑,柔弱声道:“父亲颠倒黑白,偏心至此,实在让臣女心惊!臣女只求,太皇太后为臣女做主,日后不要让他,为了他的妻女,再来逼迫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