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车队落脚的地方,是一家客栈的后院,沈双双不太熟悉。
不过,对于大燕的驿馆,她却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大燕自建朝以来,驿馆统建,格局也都是一样的。
是以,即便今日,她是第一次,在这家驿馆落脚,却仍旧不用人引路,便跟莫怜,一路登上了驿馆二楼,选了位置最佳,景色最好的一间驿舍,在进门之后,爬上了床榻,无比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还是床榻舒服啊!”
听到她的喟叹声,刚刚关好房门,正紧蹙着黛眉,仔细查看着室内环境的莫怜,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莫怜有些哭笑不得的,朝着她走近几步:“大小姐!这间房,应该是一早就空出来,给皇上准备的!”
闻言,沈双双黛眉微微一挑!
神色慵懒的,睃视着室内的环境。
见室内的摆设,精之又精,她轻扯着唇角,心道如果不是给燕北廷准备的,她还不稀罕呢!
她就是要抢燕北廷的驿舍,找他的不痛快!
她意味良深的轻笑了下,缓缓的,瞌上了眸子,红唇轻蠕着,以只有她和莫怜,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记得,大燕的每间驿站之中,都应该有我们眼线!”
听她这么说,莫怜脸色一凝!
不过,她只是看着沈双双,快速眨巴了几下眼睛,却并没有出声!
沈双双说的没错!
太皇太后当初,高瞻远瞩,为以防不时之需,在大燕的每一间驿站之中,都埋有眼线!
只是,隔墙有耳!
这话,可以意会,尽量不要言传!
沈双双睁开双眼,看了莫怜一眼,复又闭上,低低缓缓道:“燕北廷若是要用膳,在驿舍之中便可!若是我所料不错,今日京城,应该有重要的消息,传到了驿馆之中,他眼下并非是用膳,而是去处理政务了!”
莫怜原本还以为,燕北廷真的是去用膳了。
不过眼下,听沈双双如此言语,她仔细想了想,觉得所言极是,忙轻点了点头:“大小姐从来料事如神,奴婢自愧不如!”
“少往我头上戴高帽子!”
沈双双轻哼了一声,扯了边上的锦被,往身下一压,然后一骨碌,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故意扯着嗓子,扬声说道:“我这人,身子不好,嘴巴还刁,你且去驿馆的灶房走上一遭,寻摸些我喜欢吃的菜色过来!”
虽然刚才,莫怜搀扶着沈双双进门的时候,她们身后是没有人的。
但是眼下,门外一定已经有人在看守她们。
莫怜知道,沈双双方才所言,是给她在驿馆四下走动的理由,好让她联系上她们的眼线,当即便应了声,“大小姐您先好好歇着,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晚膳!”
闻言,沈双双嘴角轻勾着,辗转过身!
见状,莫怜敛眸,后退了几步,转身打开了房门,出了驿舍。
门外,两名黑衣侍卫,早已听到方才沈双双扯着嗓子喊的那些话。
眼下,见莫怜出来,丝毫不觉意外!
不过,他们并没有让莫怜独自一人去灶房,而是跟上一个人,另外一人,则留在沈双双门外,继续守着。
沈双双对于莫怜的能耐,还是十分了解的。
她知道,即便有人跟着,只要莫怜想要往外传消息,就一定可以传出去!
附近,很静!
静到,闭着双眼,躺在榻上的沈双双,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索性轻耸着黛眉,心思飞快转动,在心中忖度着,等联系到她们的人之后,该如何行事!
夏王早有异动!
燕北廷北留之行,必定会有凶险!
若是在昨日之前,如果可以联系到她们的人,她的首选,自然是回京!
但是现在,在经由莫怜今日,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之后,她好奇心起,心里所想的,却是她到底要不要,跟着燕北廷一起到北留走上一遭!
如此,也好弄清楚,那厮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思绪至此,她轻抿着红唇,眉心忍不住蹙了蹙。
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
她想要睁开双眼。
却又觉得,眼皮子发沉,有了睡意!
心知她这身子,才歇了一日,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她有些头疼的轻啧了一声,却并没有为难自己,硬扛着等莫怜回来,而十分随缘的,想着再小憩片刻。
她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
因为很快,原本静的落针可闻的室内,忽然有衣袂摩擦声响起。
那声音,虽然极轻。
但是,却仍旧沈双双惊醒了浅眠的沈双双!
原本紧闭的双眸,忽地睁开。
她眼珠子转了几转,惊觉那人,应该已然行至榻前,作势便要爬起身来,却不期一把冰冷的长剑,直接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并在她出声之前,压低着嗓音威胁声道:“不许动!也不许叫!否则我杀了你!”
闻声,沈双双的身子,蓦地便是一僵!
她的身子,之所以僵持,并非是因为,害怕横在脖子上的那把剑,而是此刻近在她耳边的那道声音!
那道声音,于她而言,实在太过亲切,也太过熟悉了!
熟悉到,她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已然热泪盈眶!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了……
那道声音的主人,见沈双双真的一动不动,只当她是没吓傻了,当即压低了嗓音说道:“方才你跟莫怜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是太皇太后的人!既然你是太皇太后的人,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便不会杀你!”
闻言,沈双双眼睫一颤,瞬间便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你放心!”
低垂着眉眼,看着横在自己脖颈上的那把长剑,明辨那长剑中,倒映的自己的那双泪眼,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压低了嗓音说道:“我……我知道你是谁!我……我是太皇太后的人,一定不会叫的!”
听到沈双双的话,那人似是十分意外:“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
沈双双再次点头,缓缓的,从被子里抬眸,看向榻前,一袭黑衣,正持剑对着她的蒙面男人,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泪眼朦胧的,呜咽声道:“你是……太皇太后的侄儿——左卓!”
这人!
是二哥!
是她的二哥啊!
那个,世人都以为,早就已经死在流放路上的,她的二哥!
左家而少——左卓啊!
这一刻,灯火下,美人如玉,泪花带雨!
左卓没有想到,沈双双的容貌,竟然如此之美!
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只闻其声,便知他是谁!
迎着沈双双那双被泪水洗涤到,清澈无比的泪眼,他短暂的怔仲之后,蓦地回过神来,只当沈双双是被他吓到了,没来由的,软了语气:“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便该知道,我要杀的,是谁!你别害怕,也先别哭了!我刚才说过了,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杀你!”
闻言,沈双双不停的轻摇着臻首!
她哭!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太过惊喜!
泪眼朦胧的,凝望着眼前,一身黑衣,身形挺拔,明明该凶神恶煞,却又语气软的一塌糊涂的左卓,她忽地轻笑了下,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压低了嗓子问着他:“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现在又活了?大……”
到了嘴边的哥字,戛然而止,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希冀的问道:“大少爷呢?他是不是也还活着……”
左卓看着眼前,剑横于颈,却仍旧笑的出来,还像个孩子一般的沈双双,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不过,他发懵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便听门外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闻声,沈双双心下一凛!
尚不等左卓有所动作,她便扣住了左卓的手,然后将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左卓,往他方才藏身的地方推去!
这厢,左卓才刚藏好,沈双双才刚裹好被子,房门便从外面打开了。
很快,背负着双手的燕北廷,便沉眸进了门。
紧蹙着眉宇,冷眼看着榻上,正裹着被子看似沉睡的沈双双,他眸色一凛,摆手示意陆吏关门,而后抬步行至榻前,毫不客气的,伸手扯了被角,用力一掀!
沈双双似是早已料到,他会忽然掀她的被子,蓦地紧皱了黛眉,惊叫了一声!
娇软的身形,随着燕北廷掀被子的动作,在榻上滚了一滚,她几乎想也不想,当即绷紧了足尖儿,卯足了劲儿,抬脚便朝着榻前的燕北廷踹去!
她这一脚,极快,而且又准,有狠!
燕北廷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反应,当即愣了下神儿,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脚尖儿,已然近在眼前,朝着他的小腹踹去!
燕北廷一惊,眼底冷芒乍现,猛地后退一步,快速伸手,直接攥住了她如玉般的脚踝,气急败坏道:“沈双双!你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对朕动……脚!”
沈双双一击不成,脚踝被燕北廷紧紧攥着,不由有些晦气的,拧了拧眉头!
紧拧着眉头,揉了揉睡眼。
一眼看见,榻前脸色黑沉的,仿佛阎罗王般,正危险眯着双眸,盯视着自己的燕北廷,她故作一怔,好似没想到,榻前的人,会是燕北廷一般:“皇……皇上?!”
燕北廷见沈双双如此,不禁阴冷一笑!
蓦地松手,甩开沈双双的脚踝,她微眯的双眸之中,冷芒闪闪:“别在朕面前装傻!朕不吃你这一套!”
“皇上说这话,可就冤枉臣女了!”
沈双双施施然,收回了自己的腿,从榻上坐起身来,将裙摆抚平,而后抬眸,看向燕北廷,“谁能想到,身为一国之君的您,竟然会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臣女的驿舍不说,竟还在臣女沉睡之际,掀了臣女的被子……”
话,说到这里,惊见左卓忽然闪身出现在燕北廷身后,她的呼吸,猛地便是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