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一派胡言!”
燕北廷听闻瑾夏姑姑的质问,怒极火起,猛地上前一步,双目欲眦道:“朕没有!”
“皇上!”
瑾夏姑姑深凝着眼前,已经扭曲了五官的燕北廷,心下一阵阵发凉:“您有没有,奴婢不知,但是您从西夏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对太皇太后下毒,却是千真万确,是奴婢亲眼所见的!如此……您怎么解释!”
面对瑾夏姑姑的步步紧逼,燕北廷心下一沉!
猛地后退了一步,他紧咬着牙关,一双凤眸中,眸光如刀似刃的,射向地上的芜碧,然后从齿缝里,咬牙切齿的,挤出声音,沉声说道:“这件事情,朕一定会查清楚,给皇祖母一个交代的!”
语落,他转身看向李维,对李维吩咐道:“带着太医进去,去给沈大小姐诊脉!”
“是!”
李维心里咯噔了下,连忙上前,喊了正在给芜碧解毒的太医:“赶紧随咱家进来!”
太医闻言,忙不迭的跟着李维进了寝殿。
见状,燕西泽眉宇轻皱了下,看向瑾夏姑姑。
见瑾夏姑姑神色如常,他微敛了眸华,暗暗松开了紧握在身侧的双拳。
须臾,李维带着太医出来。
燕北廷见状,眸色一沉,“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王神医还在里面!”
李维看着自家主子那难看的脸色,暗暗紧了紧心弦,声音压的极低,小心翼翼的回道:“方才太医问过王神医沈大小姐的情况之后,又亲自给沈大小姐诊了脉!瑾夏姑姑所言属实,沈大小姐确实如瑾夏姑姑所说,一早就中毒昏迷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如那宫人口中所说,强行给芜碧灌下毒药!
思及此,燕北廷深吸了一口气,用力闭了闭双眼,再睁眼时,紧抿着薄唇,抬步向外,边走边沉声下着命令:“将芜碧和她身边的宫人,先行打入大牢,等她毒解之后,严刑拷问!”
闻言,李维暗暗咂舌!
“奴才遵旨!”
眼看着燕北廷大步向外,他忙不迭的应了声,在唤了羽林军,将芜碧和她身边伺候的宫人押下去之后,连忙追了上去!
随着他们两队主仆的离开,长寿宫寝殿门外,顿时空旷了下来。
在燕北廷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之时,燕西泽面色一凝,一刻都没有停留的,抬步便进入了寝殿。
见状,瑾夏姑姑眉梢一挑!
心知如今,沈双双吃了药,昏睡不醒,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总要有人跟燕西泽解释一番才行,她对莫怜和慕容浅,嘱咐了一句,让她们在外面好生守着,忙也快步跟了进去!
见燕西泽和瑾夏姑姑,一前一后进了寝殿,慕容浅心中的八卦心思,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了!
“喂!”
微微倾身,凑近莫怜些许,她轻挑着黛眉,朝着燕北廷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颔,狐疑轻道:“皇上这说发落芜碧,就发落芜碧,还要严刑拷问,一点都不见心疼,这是对元后娘娘,本就一点感情也没有,还是早就知道,这儿个芜碧是个假的?”
闻言,莫怜不禁讽刺一笑:“谁知道呢?”
自燕北廷把那个芜碧带回来之后,所有人都说芜碧是假的。
只有燕北廷一个人坚持认为,她是真的!
可是,若说分辨真假,有谁能比得过,曾经跟左星棠同床共枕的枕边之人呢?!
燕北廷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芜碧,不是左星棠!
但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把芜碧带了回来,而且带到了太皇太后面前。
他如此行事,也许……是想要为了利用芜碧,来缓和他和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当初负了左星棠,眼下觉得良心不安,所以才会自欺欺人!
不过,这两个也许,到底是因为哪一个,她实在是想明白,也不屑去想。
当初他明明可以对左星棠好的时候,却选择利用她,背弃他们之间的承诺,甚至害了她的性命!
到了如今,左星棠人都死了,他再找个替代品回来,这么自欺欺人,如珠似宝的宠着,想想都让人觉得恶心!
——
燕北廷从长寿宫离开的时候,是压着火气离开的。
一路,紧绷着俊脸,回到承乾宫中。
他大步进入御书房中,抬手便将御案之上的摆设和奏折,悉数扫荡一空,然后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紧锁着眉宇,一脸痛苦之色!
自他称帝至今,已然半年有余。
他觉得,在过去这半年多以来,他这个皇帝,当的是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但是他自幼能忍,可以忍常人所不能忍,所以为了大局着想,他便是心中再如何怒火滔天,却仍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是刚才,面对瑾夏姑姑的质问,他只差一点,就忍不下去了!
因为,当初在左星棠出事之后,他悔不当初!
他以为,她没有死,她只是在生他气,所以选择了死遁的方式,来惩罚他!
而他,为了还有机会,能够跟她再叙前缘,曾经力排众议,不动左家,对太皇太后虽然有忌惮,但更多的,却是看在左星棠的面子上,对她敬重万分!
可是他这么做,却得到了什么?!
他的星棠!
他以为她还活着!
他以为,芜碧就是他的星棠!
可是等他千里迢迢,从大燕赶到西夏北留之时,初初见到芜碧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她不是他的星棠!
他从大燕赶过去的时候,心里有多大的希望,见到芜碧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多绝望!
但是,在绝望之后,他心中所想的却是,芜碧若不是他的星棠,那么他的星棠,又去了哪里呢?!
她那么聪明,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葬身火海!
可是,既然没有葬身火海,那么他的星棠,到底去了哪里?!
所以,自思来想去之后,他把芜碧带回来了!
他之所以,把芜碧带回来,虽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借着她来跟太皇太后缓和关系,但是却存着另外一部分的私心!
他想要借着芜碧,让世人知道,也让他的星棠知道,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心里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她,只想要对她好!如果她回来,他的皇后之位,还是她的。
除了她,他谁都不想给!
后来,太皇太后不承认芜碧的身份,他发动对袁德辉的弹劾时,甚至还曾想过,倘若他将太皇太后逼到绝境,那从小到大,跟太皇太后最亲的星棠,是不是就会现身了!
可是事情,却并非他想像的那样,也没有按照他所设想的方向去发展!
他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错。
先是太皇太后是中毒,而非病重,再是刘太医指证他的母后,再然后是慈宁宫井水有毒,直至今日,他还没有将他的母后,从给太皇太后下毒的事情里摘白出来,芜碧竟然意图谋害太皇太后,最后被抓了现形……
所有的事情,仿佛一步错,便开始步步错!
错到如今,让他焦头烂额,仿佛深陷泥潭之中,无论怎么挣扎,却都挣脱不开!
“啊——”
许久之后,在极具的心烦意乱之下,他头痛欲裂,终是忍不住嘶吼出声!
“皇上!”
听到他的嘶吼声,李维惊了一惊!
见燕北廷一直双手紧抓着头发,闷头坐在龙椅上,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他脸色变了几变,关切问道:“您是不是头疼?奴才去给您传太医!”
“不必!”
燕北廷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哑着嗓子,缓缓抬头。
在他看向李维的时候,他那双狭长而好看的凤眸,已然一片赤红:“你去传徐俊,将长寿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让他来见朕!然后先亲自过去审问芜碧身边的宫人,实在不行,就严刑烤打,看看极刑之下,能够挖出些什么!”
闻言,李维心下一震,连忙领命:“奴才这就去!”
在李维离开之后一炷香的工夫,徐俊自门外快步而入。
御案之后,蜷缩在龙椅上的燕北廷,仍旧维持着,双手抓着头发的姿势。
徐俊皇甫渊进门,见他如此模样,顿时心下大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朕没事!”
燕北廷抬眸,看了徐俊一眼,有些脱力的,松开了抓着头发的手,然后靠倒在龙椅之上,低敛着眸华,无力声道:“今日长寿宫所发生的事情,李维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吧?”
“是!”
提起长寿宫所发生的事情,徐俊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看着眼下神情颓然的燕北廷,他暗暗在心里腹诽着,上次他见到燕北廷如此,还是在左星棠出事之后……如今,再见燕北廷如此模样,他以为燕北廷是因为芜碧的事情而伤心伤情,不由一脸担忧的劝慰道:“皇上!虽然微臣不清楚,芜碧为何会行如此之事,不过皇上大可不必如此,若是皇上想要保全她的性命,微臣有的是法子!”
听到徐俊如此言语,燕北廷不禁嘲弄一笑。
缓缓的,从龙椅上坐起身来,他紧蹙着眉头,侧目看着徐俊,唇畔满是嘲讽的笑意,微微加深:“你以为,朕如此模样,是因为她?”
徐俊一怔,迟疑问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燕北廷冷笑了一声,微仰着头,凉凉声道:“太皇太后说的对,她不过是个赝品,一个赝品罢了,哪里值得朕去多费心思!”
“……”
徐俊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竟然无言以对!
微臣的皇上大人啊!
既然是赝品,那您弄回来如珠如宝的宠着,算是怎么一回事?!
“朕让你过来,是为了母后之事!”
燕北廷冷眼看着徐俊,直觉忽略了徐俊的面部表情,然后再次仰头,用力拿后脑勺,磕了磕身后的龙椅:“有刘太医的指证,还有慈宁宫查出毒水井一事,给太皇太后下毒之事,若是不找个替罪羊出来,不可能搪塞过去!”
“皇上……”
徐俊听燕北廷这么说,心头一跳,顿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后脑勺:“您昨儿夜里,不是还说,如若万不得已,等到太皇太后醒了之后,就拿袁德辉的事情做交换吗?这会儿怎么又忽然……”
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