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锁闻言,眯了眯眼,冷声道:“带我过去。”
一路上,有将士和锦衣卫被担架抬出,衣服被烧成了黑灰,皮肤露出鲜嫩的粉红。
所幸扑灭及时,未造成人员伤亡。
不远处,江锁看到了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便知道小虎就在里面。
人群见江锁走来,自动分成两列。
江锁看清了正挂着鼻涕、瑟瑟发抖的小虎。
在他面前摆了一排他最心爱的打火石。
他自知闯祸,心虚地抱住了圆圆的脑袋。
一见江锁,小虎便如同一只胖箭,蹿了出去,抱紧江锁。
扑出的力太大,江锁后退了两步。
众人都吓了一跳,以为这小孩儿要行刺,赶紧将他拉拽开。
直吓得小虎“哇啦哇啦”乱叫,两只小手臂被锦衣卫按住。
江锁双手拢在袖中,冷眼上下打量小虎,向屠沐道:“去查,海尼耶和达多加措此时何在?”
锦衣卫得令,快马加鞭地奔向驿站。
话音刚落,便又有将士来报:“共烧毁两百一十石粮,经扑救,救出了三分之二粮草。”
一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数字。
江锁不知应该惋惜还是庆幸。
正在此时,只听见程继烈那大如轰雷的声音:“那小兔崽子在哪儿!老夫今日若不宰了他,我就不姓程!”
程继烈抄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直往前冲。
秦粟在后面拉着,却拉不住,还被拽着走。
他急道:“那小孩子还能真宰?!你不姓程,跟我姓秦也不错啊!始皇之姓!霸气啊!”
小虎在锦衣卫手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养的小老鼠见风使舵地钻进江锁的衣袖里,又被金蛇惑心给吓了出来,慌慌张张钻进小虎的衣领里。
江锁摆了摆手,示意锦衣卫放人。
程继烈气喘如牛地停了下来,磨刀霍霍地挽袖子。
江锁强行按住怒火,蹲了下来,凑到小虎耳边,指着程继烈道:“告诉姐姐是谁让你来粮仓的?否则,姐姐就把你交给他。”
程继烈目眦尽裂地怒瞪小虎,后槽牙咬得咔咔直响。
小虎不过是域州平常人家的孩子,被山匪劫上了山。
山上无人管教,更不会有人教他说话。
他只是哭,想说却又说不明白。
“姐姐……姐姐……”
鼻涕从鼻尖爆开,小虎不停重复着:“姐姐,姐姐……”
哼。
这个“姐姐”还能有谁?
江锁冷笑着站起身来,一阵烈风吹得月白色裙摆猎猎翻飞。
“去给我找姬玉遥。”
江锁的声音寒得刺骨。
被明火烫伤的将士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报——”
锦衣卫下马来报:“海尼耶与达多加措被发现时,尚在客栈。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于是就抬了过来。”
江锁跟着锦衣卫来到海尼耶和达多加措面前,二人呼吸平稳,睡得香甜。
“是蒙汗药。”
屠沐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太熟悉太后的手段,并不高级,却刀刀致命。
关键就在姬玉遥。
这几日江锁日夜不停地守在姬玉遥身旁,观察她的异动。
白天她还在院里逗着孩子。她是在江锁出门的时候,带着三皇子逃出去的。
“都去给我找。”
江锁怒道:“往城西方向,凡是抱着孩子的女人,都给我找出来!”
辉州西城门
两军杀了个天昏地暗。
城楼被投石机所破,身穿倭军战甲的风雷军如浪潮一般涌入城中。
战马嘶鸣,刀现寒光。
城郊外
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她娇小玲珑,身穿粗布麻衣,走路的姿势却窈窕轻盈,打眼一瞧便能知道,并非是寻常百姓能将养出来的可人儿。
她怀中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
她焦急地柔声道:“乖孩子莫要哭了,马上能见到皇祖母,莫再哭了。”
姬玉遥熟练地将婴孩抱在怀里哄:“皇祖母已派出了车马在玉雷山下接我们。我们很快就安全了,莫哭了,莫哭了。”
她是真的心疼三皇子,也是真的心疼小虎。
可是没有办法,她心疼了所有人,可到最后,谁可曾心疼过她?
路途不平,姬玉遥未来得及换鞋,薄薄的绣花鞋走在细碎的石子上,她的脚底被磨出了血。
即使出了血,还要继续赶路,双脚继续磨着。
那滋味真如同受刑一般。
她是趁乱才出了城,两军交战,谁还管一个妇人死活。
正走着路,她抬头看见了火把,心下一喜。
是老佛爷的人……
姬玉遥眼眶滚出热泪。
她一深一浅地朝明火方向跑去,却发现对方并没有马车。
一群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倭军战甲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火光微暗,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伪装成倭军的风雷军将士只能看见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怀里有个大哭的婴孩。
血溅沙场的时候,看到妇人与孩子,难免稀奇。
更何况,风雷军治军本就不严,他们还是一群押韵辎重的**。
为首的那个人优哉游哉地打马向前两步,油腔滑调地问:“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呀?要不要军爷我送你一程?”
姬玉遥慌忙垂下头,道:“小女子本是辉州人,今夜打仗,城中一片混乱,便想着逃回祁都娘家。”
姬玉遥声音清脆,惹人怜爱。
为首的**听着悦耳,登时来了兴致。
他翻身下马朝姬玉遥走了过去。
姬玉遥紧张后退,踩在一粒石子上,向后仰摔,惹得一群**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
笑得最大声的便是为首的那个:“小娘子莫要害羞嘛!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有些事儿还需要爷们儿来教吗?”
姬玉遥深陷绝望,怀中三皇子哭闹得快背过气去。
为首的那人像疯狗一样朝姬玉遥扑去。
姬玉遥惊声尖叫。
只听见“嗖”的一声,从姬玉遥的身后骤然射出一支黑色羽箭,从“疯狗”的胸膛直穿而过。
身后战马受惊,发出一声长啸。
黑暗中传来清朗的男声:“我看谁还敢上来。试试?”
人影逐渐清晰,是个身穿明光甲的少年。
一群**立时作鸟兽散。
有的连马都没有坐稳,摔了下来,追着马跑了一路。
姬玉遥惊魂未定地回头,看着来者,哭着笑了,柔声道:“你来啦。这次没有迟到,却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