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凌是晕得最厉害的那个,为此,苏锦烟还特地请了大夫一路随行。这会儿霜凌喝过药,仍旧是有些胸闷疲惫。
她有气无力地问道:“小姐,咱们还要多久到定城?”
“听张叔说约莫还要一天。”
“还有一天啊,”霜凌苦脸得很:“奴婢都快吐散架了。”
“再忍忍,”苏锦烟说道:“到了定城,大家都歇两日。”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苏锦烟差点就要撞上车壁,她用手支撑着窗,问道:“张叔,遇上何事了?”
“小姐,”张叔匆匆跑过来:“马车陷入坑里了,老奴这就让人去查看一番。”
“好。”苏锦烟坐在马车里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张叔在外头说道:“小姐,车牙子被石块卡住了,要推出来恐怕不易。”
他说道:“还请小姐先下马车稍等片刻。”
闻言,苏锦烟提起裙摆下车,顺手扶了把霜凌,将她拉到树下乘凉。
她坐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家仆们忙碌,但众人推了许久也没能将马车从坑里头推出来。
苏锦烟蹙眉,随即走过去问道:“可是遇上了难事?”
“小姐,”张叔歉疚地说道:“车牙子适才被石块撞断了,眼下即便推上来,也需要好生修整。可是......”
“可是什么?”
“修整马车估计得要一两个时辰,但这会儿天色渐黑,老奴担忧咱们赶不上下一趟客栈。”
苏锦烟望了望天色,也犯了难。
就在她沉吟之际,却听得身后来了一行人,共三辆马车。原本是要经过她们的,但打前头的那辆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敢问这里发生了何......诶?”那人顿住,惊讶道:“是你?”
苏锦烟转头看去,只见一名男子坐在马车上,眉目俊秀,一股浩然正气。他此时半掀着帘子瞧向她们这边,嘴巴微张,显然是见了她女子装扮,觉得不可思议。
苏锦烟怕热,为了舒坦,索性在途中换回了女装。却不巧,被“熟人”撞见了。
这“熟人”便是之前在宜县客栈让了间客房给苏锦烟的那位男子,许储定。
苏锦烟大大方方地上前行了一礼:“原来是许大哥。”
许储定惊讶了一瞬,又淡然起来,笑道:“却不想还能与苏...姑娘在这相遇。”
“马车坏了?”他问。
“正是,”苏锦烟说道:“车牙子坏了,家仆正在修整。”
很快,许储定下了马车,也走过来仔细瞧了眼,判定道:“想必修整不易。”
“可不是,”张叔也说道:“也怪老奴不小心,居然让马车陷了坑里,倒是害得我家小姐耽误下一趟客栈了。”
闻言,许储定想了下,说道:“若是苏姑娘不嫌弃,在下腾出一辆马车与你可好?”
好是好,可苏锦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好像每回遇上困难,都是这个许储定解围。
上次是他腾出了一间客房,这次又腾出一辆马车。
只不过出门在外,倒没法讲那么多礼数,她真诚的谢道:“真是太感谢许大哥了,又免了我一次露宿街头之灾。”
话落,许储定愣了下,继而莞尔。
“苏姑娘果真是个妙人!”之后,许储定又问道:“苏姑娘此次是要去定城?”
“许大哥怎知?”
“许某猜测罢了,”他说:“这条官道是通往定城的路,况且,许某此次也是回定城。”
他用了个回字,苏锦烟猜想许储定估计就是定城之人。
果然,就听得许储定说道:“苏姑娘,在下还有急事先行一步,等苏姑娘到了定城如有需要帮助,可去‘清风别院’寻我。”
他拱手道:“告辞。”
苏锦烟点头:“多谢许大哥,一路保重!”
京城,东宫演武场。
“咻——”一支长箭奔弦而出,划过长空,直穿透百里之外的靶心。力道刚猛,箭尾颤动了许久。
不远处,掌声由远而近。
“多日不见,表弟的箭术是越发精进了。”太子骑马而来,到了近前翻身而下:“可有兴致与孤比试一局?”
尉迟瑾勾唇:“好啊。”
太子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箭,拉直长弓瞄准百里之外的箭靶,边说道:“我昨日已经向父皇请奏,江南贪污一案,由你前去查探。”
“不过,”他转头补充道:“我另外派一人和你一起,你在明,他在暗。你们互相配合,就不信揪不到那些硕鼠的尾巴。”
他低声道:“尤其是三皇子的党羽,要拔草除根!”
“圣旨何时下?”尉迟瑾问道。
“最迟明日,怎么,”太子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好笑地问:“这么想回江南去?”
尉迟瑾木着脸:“太子表兄误会了,我此去是查案。”
之前尉迟瑾消失这么久,倒底是去了哪里又去做什么,太子当然一清二楚,也颇是对他这个表弟无奈。
“你对她动真心了?”太子问道。
“嘁!”尉迟瑾轻嗮了下,模样不以为意。
“既如此,”太子劝道:“孤请母后为你再相看贵女便是,何须苦苦寻她回来?”
闻言,尉迟瑾又不说话了。他沉默地从一旁的箭筒里抽出支长箭,搭在弓弦上,用力一拉一放,很快就听到不远处箭入靶心的声音。
太子稀奇似的瞧了他两眼,心底好笑,也不戳破他脸面。过了一会儿问道:“你想何时出发去江南查案?”
“明日,又或者...”尉迟瑾懒懒地道:“后日?”
“嗯。”
太子收回弓箭,拿起桌上的长巾擦了擦汗。正要开口说什么,见一个侍从过来禀报。
“殿下,王大人来了,正在大殿候着。”
“好。”太子转头对尉迟瑾道:“表弟先稍等片刻,孤去去便来。”
太子离开后,尉迟瑾也没了射箭的兴致,将弓箭往旁边侍卫的怀里一扔,转身便进了华亭饮茶。
没过多久,耿青拿着封书信过来了。
“怎么了?”尉迟瑾抬眼。
“世子爷,”耿青说道:“十七送来的信。”
十七被尉迟瑾留在宜县保护苏锦烟,他送来的信,那只能是与苏锦烟有关了。
尉迟瑾放下茶杯,接过信正要打开,瞥见耿青仍站在一旁。他冷着脸斜睨过去,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是。”
耿青不解得很,若是往回,即便再机密的信,世子爷也从未避过他们这些心腹。如今只是世子夫人的消息罢了,怎的还开始避起人来了?
他忍不住回头瞧了眼华亭里坐着的人。只见未打开信之前,他唇角压制不住的笑意,但是渐渐地,那笑意被拉平,近而脸色发沉。
耿青心里一咯噔,这这这......世子夫人又跑了不成?
“耿青。”只过了片刻,尉迟瑾喊他过去。
“世子爷,”耿青小心翼翼地问:“有何吩咐?”
“收拾一下,”他吩咐道:“今夜启程南下。”
“诶?”耿青诧异,随即立即应了声“是。”
主仆俩当即起身欲离开东宫,出演武场时,恰好见到返回的太子。
太子见他脚步匆匆,赶紧拦下说道:“关于你后日出发之事......”
“太子表兄,”尉迟瑾行了一礼,岿然正色道:“江南贪污之事关乎民生,更关乎国运。我这便立即下江南查探,定不负表兄与圣上信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第46章
八月初, 苏锦烟一行终于赶在日落余晖之时到了定城,在定城最大的承福客栈下榻。
众人赶了多日的路,总算是得以睡个好觉, 连苏锦烟自己也是草草沐浴后便一头扎进了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
再醒来是被饿醒的。
霜凌不在屋内,她起身穿好衣裳打算出门让店家弄些吃的过来。
出了门口, 见回廊上人来人往,客栈上下三层,每层约莫有十余见客房。可这会儿却见许多仆人小厮忙里忙外地搬东西。
她逮着个正送完客人回来的店小二问道:“定城有什么事发生吗?为何外来的商客这般多?”
“哟,客官还真说对了, ”小二的回道:“再过几日便是咱们州府三年一度的斗茶大赛,这不,几乎全天下的茶商都跑了过来。还好客官您到得早,再晚几天, 恐怕整个定城客栈都住满了。”
“斗茶大赛?”
“客官您不是咱们州府的人吧?”那小二说道:“咱们州府地处江南中心, 还是产茶大州, 尤其是咱们州府下面的宜县,宜县的茶叶品质最是盛名。咱们州府的官老爷为了更好的发展茶叶买卖, 特地每隔三年就举办这么场斗茶大赛,已经举办了许多次了哩。”
“正是如此, ”此时有个路过的客人听了后停下来,他向苏锦烟拱手行了一礼, 也说道:“在下今年便是来参加斗茶大赛的, 听说今年官府还请了许多德高望重的人来评判。”
“若是赢了大赛,有何好处?”苏锦烟听后,直接问了最利益相关的问题。
那人笑道:“这好处可就大了,一来不仅可以为自己商号博些名声。二来若是自家的茶叶获胜, 许多从各地前来观望的茶商将纷纷转头到你的铺子购买你的茶叶,届时将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进项。另外,官府还会额外批准在定州府经营买卖的许多权限。”
闻言,苏锦烟眉梢微动,她含笑作揖:“多谢这位仁兄告知。”